《殊途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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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同床-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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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泊抬眼,望着前方立得四方八稳的书架,眼前晃过的,却随着倩影飞扬的青丝一扫而过时勾勒出的如同大笔一挥留下的墨痕。
  从没有哪个女子,能如她果断拒绝,行动间丝毫没有迟疑,干净利落得让他暗赞。
  而就是这样一位举止不拖泥带水,甚至可以说英姿飒爽的女子,在初见时却能如此的娴静,坐于雪中小亭,素手烹茶,芳香四溢,优雅脱俗。
  静如烟是她,动如风是她。矛盾的刚柔在她身上完满糅合,怎能让他……不倾心?
  “公子眼神又在飘。”女子无奈地摇摇头,“本想说陪公子逛逛,顺便推荐好喝的茶给公子。看来公子是没有那个兴致了。”
  “如何好喝?”叶泊的瞳好似仍旧没有焦点,但嘴上已开口问道。
  女子见他接口,开始掰着指头跟他细数家珍:“那是好喝得紧啊,清香扑鼻,淡而甘甜,甜而不腻……”
  ——其实她就是个来推销自家茶叶的。
  女子将他带到茗会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边沏茶边埋怨:“主办方当真是欺我小家买卖,就给奴家安个这种‘你看不见我’摊位。奴家若不出来自荐,给来逛场的大爷们留个印象,他日谁还记得我‘微州嫩尖’?”语罢,一小杯茶已满,果真如她所说,清香扑鼻。
  叶泊摸摸鼻子,接过茶杯:“那么多人,姑娘却偏偏挑了我。可见姑娘慧眼独具。”
  女子一仰头,洋洋得意:“那是自然,公子风采灼灼,是朵花儿都想贴上去。更何况奴家择夫的标准一向是‘高大,英俊,有钱’。是不是个人奴家还不乐意贴上去使美人计呢。”
  叶泊哈哈一笑:“所谓美人计,最重要的是这‘美人’二字……本公子以为,以姑娘的姿色,更适合使苦肉计。”说完低头轻抿了口。
  女子怒目圆瞪:“好说歹说我杜茶薇也算微州曲县一朵花儿,那是人见人爱,爱不释手,手舞足蹈……诶?你怎么了?”
  只见叶泊脸色敛了几分,神色恍惚地盯着他手中这杯茶,又看了看名为杜茶薇的女子,试图回忆前世的茗会上是否有这么号人物。
  若有,那么风乔手里那杯茶便当是从她那里接过的,只是……比起记忆中的味道,他始终感觉缺了一味,若有若无说不清缺了什么,让人怅然若失。
  “你别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啊,”杜茶薇扯着唇摆手在他眼前狠晃,“好吧,我知道我用成语的水平让人绝望,可我一个人绝望便够了,你这副模样会让我更绝望的……”
  叶泊抬手打住她,低头看着半满的茶杯,舍不得将记忆中的味道一饮而尽。“还有吗?”
  “有呢。”杜茶薇拍了拍手边的茶叶包。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杜茶薇美眸圆瞪:“你……你平时没事吃茶叶玩?这么多茶叶你一年都喝不完,明年可就不香啦。”
  “喝不完送人。”说着,叶泊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拍在桌上,然后将桌上的茶叶包一揽,兜怀里转身走人。
  杜茶薇只觉幸福来得太突然,本以为一年都卖不出的茶叶,在瞬息间卖个干净。等回过神来,乐滋滋敲完算盘,她猛地抱头,恶狠狠看向门外。
  他、他……少给了五十两银子!
  那头,叶泊出门上马,算了算时辰,直奔水家大院前的巷子,一人一马立在薄薄的雾色中,静候佳人出现。
  而佳人,此时正静静坐在年宴席中,微微有几分出神。
  女皇登位后,每年的年宴便多了几分妇人的心念——一家团圆。因而每年不仅邀请朝中大臣入席,更将臣子的家眷也请了来,大冬天的广场上摆满宴席,意在“与民同乐,合家团圆”之意。
  当然,看清这之中拉党结派的势力关系,也是女皇陛下的目的之一。
  风乔坐在宰相风彻身侧,耳边隐隐约约飘着同席的大人夫人们对她和她爹的奉承巴结,面上端着一成不变的笑容,一一点头示意。
  “妹妹,”风迁捅了捅神游太虚的她,“是不是还在想茗会的事呢?”
  “嗯呢。”是在念叨茗会,却不是今年的茗会。
  “哎,”风迁低叹,“你若不强拉我来,我便可替你去淘些好茶,也省的在这里受苦受难。”
  风乔苦笑:“年宴山珍海味,皆是全天下一流的厨子,哥哥却还是觉着受罪么?”
  风迁憨厚挠了挠头:“我……不自在。”作为风家的养子,上有宰相爹,下有准太子妃妹妹,每每这种大场合,去的一般是他二人,还轮不着他。
  风乔正待开口安慰,一小侍低眉顺眼踱到她身侧,低声道:“风大小姐,太子殿下有请。”
  风乔起身,对着席间众人歉意一笑,随他而去。
  太子百里镜息见她前来,微微浅笑,灰眸深邃如深潭,眼下泪痣显得温柔多情,令他少了几分高位者的威严,多了几分可亲可敬的亲和力。
  风乔瞥了一眼便立即低眸,屈膝便跪:“臣女风乔拜见舒帝陛下,陛下万岁……”
  “一家人,无需多礼。”舒帝抬手,举手投足间雍容华贵,却又凝着一股王者的威严。
  风乔小心谨慎地在太子身侧入座,趁着舒帝侧过头与皇夫冯乐交谈的片刻,低声问道:“不知殿下召乔来,所谓何事?”
  “是母亲想见见你。”百里镜息平视前方,压低了声音,“况且,我这些日子让你忙里忙外的,一直也想跟你说一句,辛苦了。”
  “乔分内之事。”自从太子将藏鸦交付于她,她便一刻也不敢疏忽松懈,为这支太子的暗军尽心竭力地打理一切。
  在她五岁时,便是面前这个男子,在她全家蒙冤遭难时,站出来下令彻查风家一案,还了她全家一个清白。之后还执意拜官复原职的六品官员风彻为师,使得风彻一跃为帝师,之后平步青云一举夺下宰相的位置。
  那一年,他才十四岁,还是有几分懦弱纤瘦的少年。
  他让她习武,读书写字画画,然后将藏鸦,这等于他后背的组织交给她。
  而也正是他,在她十岁尚未情窦初开时,对她下聘,让她一步登上准太子妃的位子。
  那一年,他十九岁,据说正被女皇陛下催婚。
  下聘后,期间不是以“风乔尚且年幼”为由,便是“体弱多病不宜大喜大悲”为据,婚事一拖便拖了七年。待到她十七岁那年,只见太子临着没有理由再拖下去时,风家夫人……她的娘亲匆匆病逝。
  这一披麻戴孝,守丧又是三年。
  转眼三年期将至,太子殿下也快而立之年了,难怪身为母亲的舒帝陛下会着急召她过来。
  “小风乔从小身子就不好,盛碗汤补一补。”见舒帝回头,百里镜息故意扬高的音调,起身亲自为风乔盛汤,端到她面前,“如花似玉的年纪,千万别怠慢了自己。再辛苦也不能。”
  风乔颇有几分感动,双手接过碗,“殿下恩情……”
  “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啊,小风乔。”百里镜息打住她的话,“从你五岁起我就开始培养你,你吃穿用行皆是我一手安排。你待在我身边的日子比你爹娘还多,说是我一手将你拉扯大也不为过,你的身体我自然比谁都要关心,就跟你爹娘一样,没想过让你偿还什么。”
  舒帝听了掩唇浅笑:“镜息此话,像将小风乔当做女儿在养啊。”
  “可不是么,”百里镜息抬手,顺着风乔柔滑的青丝一捋而下,“养了这么出色的女儿,儿臣甚是欣慰。”眉眼间,坦然无暇,当真有几分为人父的自豪。
  风乔自然知道百里镜息对她没有男女之情,这会儿被提起,倒是有几分尴尬,勉强笑了笑。
  百里镜息察觉到她妆容下气色不足,询问:“小风乔脸色甚是苍白,这几夜没睡好吗?”
  “劳殿下挂心了。”自从前些日子与叶泊再遇,她便一直没怎么睡好,整夜整夜思考着如何能避过两个人的悲剧。
  百里镜息朝舒帝请示了一眼,复又回头拍了拍风乔的背,“早些回去休息吧。开春前,衣裳添厚些,一会儿回去之后让八月替你熬碗姜汤驱寒。从小到大,你生回病就会掉好些肉下去,每每总要我花好些日子才能补回来。自个儿好好养身子,也算替我省省心罢。”
  “乔谢殿下关心。”她起身屈膝一礼,拜别舒帝、皇夫,携八月匆匆赶往宫门。
  因是正月初一,女皇陛下免了所有摊位的税钱,得益的小商小贩尤其地好说话,人们知道这一点,因此在这一天都走出家门,采购添新。这才使得还未入夜的夜市便已热闹非凡。
  “小姐,”八月靠在马车窗旁低声道:“这一路人满为患,怕是走一个时辰都回不了府上。”
  “绕路吧。”车中风乔淡淡吩咐,“走水家大院门前的巷子。”
  水家大院是京城内一处奇葩之地,很多年前家主曾十分显赫,结果一夜之间,满门遭屠,震惊京城。之后凶手倒是逮着了,但据说水家人的血铺满了水家大院的每一寸石板,使得这块凶土时至今日仍旧荒着,面前巷子荒草萋萋,阴森透寒,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
  马车咕噜噜地在石板路上滚动着,以它特有的节奏缓缓前行,四周越来越安静,透着几分阴森。
  马车忽的一停。
  风乔颦眉,低问:“怎么了?”风府坐落于京城繁华之地,绝不该是这般安静。
  八月一脸菜色靠在马车壁上,哆嗦吐词不清:“小、小姐……前头好像有个人影……”
  接着马夫也道:“小姐,前头似乎有人骑马往这边来。这路不够宽,两者同时相对而行恐怕有点吃紧。”
  风乔沉吟片刻,“马车宽大笨拙,怕是不好挪动,你且请对方让一让吧。”
  随即,便听马夫高声道:“前头的官人,劳烦让我家小姐过一过。”
  那头没有回应。
  月色迷蒙,透过薄薄的晚雾,仅可窥见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伴随着“滴滴答答”的马蹄声,一步步往这边……飘过来。
  八月吞了口唾沫。
  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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