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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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第6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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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更加无理,刘继元脸上反而带出了几许笑意。他多疑好杀,宠信奸佞,朝中文武,都使人暗中监视,但闻什么风言风语,出手杀人毫不犹豫,可是对刘继业这个义弟的忠心,他却从无半点猜疑,这个昏君如此信赖刘继业,也算是一桩奇数。

他伸出手来,一拍御座扶手,说道:“好,那朕就决死一战,朕该如何守城,你可心中有数么?”

刘继业拱手道:“请容臣取地图来,细细禀与陛下。”

刘继元颔首答应,立即有两名金瓜武士取来一幅长长的地图,就在金殿上徐徐展开,刘继业走上前去,只见地图上山川地理,一应俱全,文武大臣都往两旁集中了一下,挤在一块儿看着这幅地图。刘继业走上前去,指点道:“陛下请看,赵光义以潘美为北路都招讨使,亲率大军,已至平定。米信、田重进并为行营指挥使,已至平城、太谷。

崔彦进、李汉琼、刘遇,各领一路兵马已抵达祈县、大通关、狐突山。云州观察使郭进,已到盂县,北东南三面已成水泄不通之势,而西面,折御勋、杨崇训、杨浩,已兵至岚州,不日将至楼烦……”

虽说众文武早知此番宋国大军云集,汉国已是瓮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是听刘继业这样一说,亲眼看到四面八方所有道路尽被宋军围住,正步步为营,向晋阳城缩紧了包围圈,还是惊得面如土色,刘继元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庞也变得更加苍白。

刘继业却神色从容,好像说的事与他全无关系,他又说道:“反观我汉国,如今兵源枯竭,都城之中步骑一共不过一万七千人,控弦之士五千人,外围城阜共有士卒不足一万人,这就是我汉国全部的家当了。”

众文武的呼吸不由紧迫起来,刘继业道:“如今宋国兵强马壮,以如此威势,一路逼来,全无顾忌,我们再也不能分兵袭扰,阻其进路。晋阳四城但有一处攻破,就再也抵抗不得,如今没有契丹为援,如想抵挡宋国大军,几乎没有可能。”

刘继元立即捕捉到了一缕信息,身子倏地向前探了探,追问道:“几乎没有可能?那就是还有一线希望了?”

刘继业沉默片刻,躬身道:“臣说过,除非陛下存了必死之心,举国军民,抱定与城偕亡的决心,否则……与其冒险一战,不如现在投降。”

刘继元凝神注目刘继业良久,慢慢坐直了身子,热切的表情渐渐恢复了一向冷漠寡情的模样,阴柔地道:“国难当头,存亡一线,朕是决心与城偕亡,决不降宋的。李恽、钱顺、罗勋、高思阳、李顺杨、张子彧等人,食国家俸禄,却不忠国家之事,国难当关,忝为朝廷重臣,却只为一己打算,罪无可恕!着即退出殿去,午门斩首!其一门老幼,尽皆磔死!”

正跪在殿上的文武大臣听了这个命令,一时如五雷轰顶,纷纷抢前哭拜乞命,刘继元冷酷地俯视着他们,淡淡地说道:“还不执刑?”

一大群金瓜武士冲上殿来,不由分说抓起那些文武便拖出殿去,旁边不曾劝降的文武官员一个个看得心惊肉跳,这时刘继元又换了一副笑容,俯身看向刘继业,亲切地道:“朕意已决,你已看到了。爱卿计将安出?现在……你可以讲了。”

※   ※   ※

三月初,向阳的一面山坡已冰雪消融,青青野草钻出了地面,悄然绽出春的绿意。而背阴的一面,仍然覆盖着一层白雪,只是雪已化得薄了,走上去,冻土也已融化,很快就在马蹄下变成一片泥泞,泥土和雪搅在一起,变成了肮脏的灰黑色。

河水业已融化,河道的边沿还有薄薄的一层冰,清澈的河水在冰下奔淌,把冰层越掏越薄,稍有些动静的震动,可能就会有一片冰塌下去,迅速被河水融化。不过这时的河水仍然寒冷刺骨,绝难跋涉,就算战马都要迅速淌过浅溪河流,否则在冰冷的河水中是支撑不了太长时间的。

这里一路东去,有许多汾水的支流,前方眼看出现了一条较宽的河流,约有五丈多宽的一条大河,虽说冬季河水不够充沛,最深的部分只有中间大约一丈四五的部分,可是加上两侧不及腰深的部分,想要步行跋涉可是一件十分头痛的事,且不说人马是否承受得起,就算强行涉水,恐怕许多人都要冻出病来。

幸好这条河上有一座木桥,可是不幸的是,这桥如今正被几十个汉国士兵持着大斧正在拼命地砍着,进行着破坏。

杨浩前锋转过山角,敲见正在拼命破坏着木桥的汉兵,立即呐喊着冲了上去。桥头一个汉兵小校正抡着斧头砍着桥柱,见此情景赶紧弃了斧头奔向战马,他年纪不大,身形倒是矫健,一挺身跃上战马,从得胜钩上摘下一杆大枪,回首大叫道:“我去阻敌,你等尽全力断桥,多拖延他们一日,我们便有莫大的机会。”说罢带着十几个兵便悍然无畏地冲向杨浩所部。

“少将军,少……”一个正埋头砍桥的络腮胡子抬起头来急叫,那少年已领着十几个亲兵迎向杨浩的虎狼之骑,那络腮胡子恨恨地一跺脚,把全身力气都泄到了桥柱上。

“哈哈哈哈……这几个人也敢向我们动手,汉国男儿,倒有几条好汉子。”迎面冲来的先锋是一群银州兵,见对方一个少年,带着十几个兵丁,居然敢向他们扑来,这些银州兵不禁大乐,那小将倒是使得一杆好大枪,手中大枪迎面一晃,“噗噗噗”一个金鸡乱点头,将两名来不及招架的银州兵挑落马下。

可是双方战马堪堪撞上时,这些银州兵便一拨马头与他们错身而过,这校尉挑伤了两个银州兵,大军不断冲来,已将他们淹没在洪流之中,前方的银州兵片刻不停杀向桥边,人还未到桥头,手中利箭已呼啸而出,那些持斧的士兵来不及躲闪,当即便有几人中箭。

那校尉有心挡住来军,可这山角转过来是一片开阔地,并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他只区区十几人,如何挡得住这么多兵马,眼见桥头士兵被笼罩于箭雨之下,他有心拨马维护,可是四面八方都是银州铁骑,他们被包围在中间,已是进退两难了。

“报,大帅,前方桥头有汉兵断桥。”

杨浩惊道:“可曾护住了桥粱?”

那探马道:“幸亏我军到得及时,毁桥的汉兵尽被射死,桥粱只砍断了一截,想要修复尚不甚难。”

杨浩这才宽心,说道:“李将军,咱们去看看。”

当他们赶到前面时,这场短暂的遭遇战已经结束,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可是彼此实力也不能相差得太过悬殊,那少年校尉只领着十几个兵,如何是银州兵的对手,他手中一杆大枪虽然刁钻毒辣,连先锋官李指挥都险些着了他的道儿,可是毕竟兵微将寡,此时十几条人枪都已被放倒了。

尽管如此,杨浩赶到时还是大吃一惊,银州兵虽然先后败于庆王和他的手中,其实倒无关银州兵的战斗力,战争较量的绝不仅仅是战士的武力,凭心而论,银州兵的骑射功夫并不比契丹铁骑逊色,可是这场仓促的遭遇战,银州兵以多战少,放平这十几个人,居然付出了三十多个人的伤亡。

李指挥被那小校尉一枪挑破了战袍,若不是一个堕马的士兵及时挥刀砍断了那汉军校尉的马腿,那校尉马失前蹄,大枪失了准头,这一枪就刺得他肠穿肚烂了,因此火冒三丈,那校尉已被刺伤堕马,他仍抡着马鞭死命地抽打,马鞭呼啸,抽得那小校尉遍体鳞伤,那小校倒也坚韧,居然咬牙忍着,不曾发出一声惨呼。

“好了,住手!”杨浩和李一德赶到,见那小校尉才只十六七岁年纪,眉目还稚嫩得很,心中有些不忍,便高声制止。李指挥见是大帅和家主到了,又狠狠地抽了一鞭,这才愤愤地迎上前去:“大帅,属下见来敌寥寥,一时大意,吃了大亏……”

杨浩摆手道:“护住了这桥,就是大功一件,将军勿需自责。”他与李一德策马向前,先察看了那木桥,这桥建得倒结实,只被这些汉兵砍断了中间一块,豁口不过五尺左右,就算不用再往河道中打桩,只要铺平了这段豁口,也足以保证大军通过,二人这才放心。

桥上,钉了无数的箭矢,那些正持斧破桥的士兵大多是被利箭射死的,乱箭齐下可不分是什么要害,胸腹手臂中箭者有之,怒口大张,箭矢射入口腔,甚至穿透眼睛的也有,死状好不凄惨,二人不想多看,拨马又赶了回来。

到了那些阻敌的汉兵面前,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十余具尸体,有的已被斫得烂泥一般,地上只有那员少年校尉和一个三旬上下的士兵还活着。少年腹部中了一枪,此时以手捂腹,鲜血自掌缝中汩汩流出,他却咬着牙齿一声不吭,另一个三旬士兵肩头中了一箭,腿上被斫了一刀,更是疼得脸色惨白。

杨浩提马上前,绕着这两个兵转了一圈,微带笑意地赞道:“区区十几个兵,居然敢迎上来阻我大军去路,好胆魄。”

那校尉怒视着他,大声道:“你要杀便杀,说甚么风凉话。”

杨浩用鞭梢顶了顶盔沿儿,笑道:“本帅由衷佩服,怎么说是风凉话儿。你们隶属谁的麾下,既在此处破桥,前方可有你们的什么村镇?驻有多少兵马?”

少年校尉咬牙不语,李指挥喝道:“官家大军压境,汉国以卵击石,不堪一击。你们还替刘继元那昏匮之君卖的什么命?这一位是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杨大将军,你等若不好生答话,我便砍了你们的狗头。”

少年校尉怒视着他,冷笑道:“若非我的战马断了一足,方才一枪小爷已取了你的狗命,嚣张甚么?”

李指挥恼羞成怒,挥鞭又要抽他,杨浩一摆手,李一德立即喝道:“大帅面前,哪容你放肆,退下!”

那老兵听说眼前这人是河西陇右兵马大元帅杨浩,倒是目露惊讶之色,他上下打量杨浩一番,见他精神气度不似作假,忽然忍着巨痛答道:“我姓李,叫李默,他是我的亲侄儿延训。大帅要我答你的问话不要紧,可是我家只有他这一根独苗儿,我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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