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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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第3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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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务,如今要想软硬兼施,逼迫那些粮绅乖乖地把粮食吐出来,只有抓住他们行不法勾当的小辫子作为交换条件,逼其售粮。

所以他现在只想从这方面着手而已,但他仔细思索一阵,却不禁有些失望,官仓压价哪怕你明知是弊病也抓不住把柄的,粮食成色如何,全在库务吏们一双眼一张口,本无一定之规,你说他错了,那是各人判定标准不同,何错之有?至于粮绅购粮,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同样做不得什么可以让他们乖乖就范的凭证。

杨浩有些烦恼地问道:“那么,如今官府抑制粮价,邓知府又派税吏把守交通要道,对私贩粮米的课以重税,那些粮绅可曾安份了些?还有私下提价的、贩粮的么?”

刘向之肯定地道:“有的,肯定是有的,像周望叔那种人,一日不赚进几斗真金白银,他就一日不快活的财迷,怎么可能眼巴巴地看着粮米在库仓中不化成金银?只不过……我在泗洲做粮绅才两年左右,门路耳目都远不及他,再加上人人都知道我是知府大人的亲戚,有些门道儿是不会叫我知道的,我……我明知他们必有不法勾当,却是没有真凭实据的。”

杨浩听了不禁默然。

刘向之又道:“不过,官府这般打压,大宗的粮米交易肯定是要受到影响的,只要官仓加纳的粮食数目他们不知详情,捱到秋收之前他们必然服软,会乖乖以平价把粮食交出来的。”

杨浩苦笑道:“话是这样说,可是这计太也行险,一旦他们比朝廷还沉得住气的话,那时的花销比现在还要高的多。”

见刘向之也露出尴尬神色,杨浩忙道:“魏王千岁放心不下而已,不管如何,两位所想的这法子,目前倒是对付那些奸商最好的办法,但愿能够成功。不管如何,刘员外今日赶来,将许多粮市隐情坦诚相告,杨某心中都是感激的。”

刘向之露出笑容道:“应该的,应该的,帮院使大人就是帮我们知府大人,刘某自然要竭尽所能。”

杨浩打起精神和邓祖扬一起把刘员外亲自送出府门,对面斜向一条巷弄中,一个破衣褴衫好似乞丐的身影正畏畏缩缩地往这边走,忽地看到三人出现在衙门口儿,杨浩笑容满面地与邓祖扬、刘向之拱手道别,目送他们上车离去这才返回府衙。

那乞丐见杨浩与刘向之如此亲热,不禁吃了一惊,登时露出怯意。这时街上有几个闲汉已经注意到了他,他赶紧低下头,扭转了脚步,行若无事地向对面一条巷弄中走去。

杨浩和邓祖扬回到府衙,邓祖扬便告辞去了后宅,杨浩回到大堂坐下,看看东倒西歪有气无力的衙役们,苦笑摆手道:“你们都去廊下歇着吧,若是有人击鼓,再来升堂侍候便是。”

那些衙役们早站得两腿发麻了,一听这话如蒙大赦,赶紧溜之大吉。杨浩越想越恼,在大案上狠狠地捶了一拳道:“这些奸商,难道本官真就整治不得你们了?”

壁宿在一旁打个哈欠,懒洋洋地道:“整治不得便整治不得,这天下是他们老赵家的,可你看王爷千岁他着急么?王爷整日价在后院里用一具破琴勾搭邓家千金。

这祸是三司使楚大人惹出来的,可你看他着急了么?整日猫在房里,巴不得把这事儿全撇给别人。王爷不急,三司使也不急,就你着急上火的,这里边有你什么事儿啊?就算筹粮失败,也不是你的罪过。”

杨浩道:“话不能这么说,原本没有插手此事也罢了,可是如果我不出这一计呢?说不定朝中自有能人会想出更好的办法。如今官家既然依了我的计策,也就等于堵塞了其他的可能,如果粮食不能保证充足,哪怕只饿死了一个人,我也难辞其绺,心情不安呐。”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如果能赚一百万贯,你让他只赚五十万贯,天下间有几人肯心甘情愿的?现在想要他们乖乖地交出粮食来,晓之以大义那是与虎谋皮,他们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几句好话儿就能哄得他们乖乖把手里的果子交出来,唯有抓他们的把柄,逼他们就范,可这凭据,嘿!他们明知咱们是为粮草而来,岂肯露出马脚等咱们去抓?”

壁宿翻个白眼儿,阴阳怪气儿地道:“官府嘛,想要入人之罪还怕找不到口实?他们为了粮食,买通官仓胥吏,欺压迫害粮户,就算现在没有,以前少不得也有过打砸抢烧一类的恶霸之举,我想官府卷宗里总有那么几桩陈年旧案有记载吧?要是还找不到凭据,那就栽他们的赃啊。”

“嗯?”

“你是官啊,你嘴大嘛,是非黑白还不是由着你说?嘁,冤假错案这种事儿,我浑身手见得多了,可不是我污蔑你们当官儿的。”

“对啊!我怎么像头驴子似的,让粮食这种绳子系着,就只知道围着磨盘打转,哈哈,我是受了法制社会的害了,哈哈,聪明人想不出办法的时候,笨人想出的法子果然最管用,我再去向千岁请一道命令。”

壁宿摸着后脑勺,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笨人……我么?”

※   ※   ※

邓知府原本的住处征给了赵德昭,自己搬去了旁边的厢房,他回到府中,先到自己房中准备更换了衣裳便去拜见王爷,刚刚换好便服走到厅中,女儿便闻讯赶来,邓祖扬笑道:“女儿,今日不是去清灵寺上香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邓袖儿道:“爹爹,女儿去清灵寺上香,遇上一桩事情,听说爹爹回来,才急急赶过来禀知爹爹。”

“哦?什么事呀?”邓祖扬喝了口凉茶问道。

“爹爹,女儿今日去上香时,恰遇一户人家也在寺中祈告,焚香膜拜,泣不成声。女儿好奇问起,才知是三表兄造的孽。”

邓祖扬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三表兄做了何事?”

邓秀儿怒道:“三表兄是做行钱放贷生意的,那户人家的田地去年秋汛遭了水的,因赋税缴不上,向三表兄借了五贯钱,利滚利,如今已成四十五贯,今秋就算是丰收,恐怕家中也存不下一文钱,尽数都要归了表兄,可是谁知前两天他家中即将成熟的稻子又不知遇了谁人祸害,被人偷偷放火烧去大半,表兄闻讯知他难以还债,便逼上门去,趁火打劫,要他以地抵债,那人苦苦哀求,表兄又看上了人家女儿,欲强索为妾,可是人家女儿早已定了亲事的。表兄或要地或要人,余此再不松口,迫得那人走投无路,一家人几乎急得上吊,真是好不凄惨。”

邓祖扬一听气得脸都红了,拍案骂道:“这个混帐东西,竟敢行此不义之举,来人,来人,把那畜牲给我找来。”他气得嘴唇哆嗦,端起杯来想要喝茶,杯刚沾唇一股怒火升起来,茶杯狠狠掼到地上,“啪”地一下摔的粉碎。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事儿呀刚回来就大呼小叫的?”一个身材修长的红衣妇人自后厅走出来,绯罗衫子绯罗裙,裙绣石榴花,足蹬一双凤头靴,纤腰袅娜、胸脯浑圆,破具成熟妇人的妩媚风情,只是两只眼角微微上挑,透着几分犀利和精明。

一见她来,邓祖扬把袖一拂,怒道:“还不是你那宝贝外甥干的好事?”

妇人莫名其妙,邓小姐忙上前把经过缘由说了一遍,邓夫人一听,不以为然地道:“我当多大的事儿呢,至于你大发雷霆的?行钱放贷,愿打愿挨,从乡里到城池,从偏远州县到首善之区,哪儿没有行钱放贷的?这事儿不碍王法吧?咱们宋国律条里面可没有禁止行钱放贷,要是欠帐不还,告到你的衙门里头,你还不能不管,对不对?”

邓祖扬怒道:“夫人,放贷行钱,也得存着三分仁义吧?他夺人活命之田,又欲趁机勒索人家女儿为妾,这是欺天灭性之举。”

邓夫人大为不悦,拂然道:“什么叫夺人活命之田,勒索人家女儿为妾?行钱放贷,有行钱放贷的规矩,刘忠放贷,那钱可不全是他的,他也要按时给钱民付息的,帐要不回来,难道钱民不寻他的麻烦?”

邓祖扬喝道:“若非你一味袒护,我看他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哼!放贷行利,放贷行利,这事儿我自会去查,若让我晓得那火就是他放的,断然不会饶他!”

邓夫人见丈夫声色俱厉,先是呆了一呆,随即便啼哭起来:“旁人还没说甚么,你倒先把屎盆子扣在自己亲戚脑袋顶上了。好啊,你现在做了官儿,嫌充我刘家要傍着你了是不是?你当初穷得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我刘娥可曾嫌弃过你?你父母早丧,叔伯兄弟视你如路人,赴京赶考都拿不起盘缠,是谁给你凑的份子?是我舅舅卖了自己家里的老牛才给你凑足了盘缠,要不然你能金榜题名?你能有今日风光?”

邓祖扬气势矮了三分,放低了声音道:“你……你说这些干什么?二舅做了粮绅,三舅做了捕头,姨丈不是也托人安排到籴便司去做了库吏了么,我几时不感念刘家恩德了?”

邓夫人咄咄逼人的地道:“感念?你若真的感念,今日就不会借题发挥,要拿我外甥做文章。放债取利,亦担风险,明知高利而去借贷,又不是做善事,还不上当然要赔偿。若是忠儿喜欢了他家女子,愿意代偿债务,娶那女子为妾,也要他家自愿才成,可没有强抢民女吧?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人家一说可怜那债就不用换了?”

邓祖扬被夫人的气焰完全压制住了,嚅嚅地说不出话来。当时,放高利贷确实是官府允可的一种行为,而且不但民间有人放贷,就是寺院道观,也常常向百姓放贷,以致一帮和尚道士上门索债的奇观偶尔也是可见的。官员个人放贷那是公开合法的,不用提了,就是地方官府也有偷偷挪用府库的银子交与行钱人去放贷牟利的。

邓祖扬当初刚到泗洲,因为与周家素有渊源的原任知府营私舞弊是被御吏参劾罢官的,当地官吏和财大势雄的周家对他极有敌意,所以极尽排挤和挟制,他便不拘规矩,大肆任用私人,刘家上下为了筑固他的权位是出了大力的,为了把夫人的二娘舅刘向之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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