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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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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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浩莞尔道:“非也,杨某不是要请程大人在官家面前为杨某美言,实际上,是杨某要在官家面前为程大人美言。夺节一事,只要你我略过不提,花花轿子众人抬,谁还会在这种时候自讨没趣呢?明摆着,官家也希望他慧眼识人,两位钦差当机立断,才说明官家用人得当,官家的脸面上也风光不是。何况知情的将官们都是与你我同生共死一起闯出来的,不会有人说破其中秘密……”

程德玄后面的话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心完全被那句“杨某要在官家面前为程大人美言”给吸引住了,当下急急打断他的话,问道:“杨大人,你说……在官家面前为程某美言,此言何解?”

杨浩拱手一笑,说道:“请恕杨某冒昧,未与程大人商议,便已写下奏表,令驿丞报与官家。奏表中,杨某擅自将临危决断,改往西行的决策之人,加了程大人的名字进去。”

他的面色严肃起来,郑重地道:“当然,杨某所述,重点在其后长途跋涉,与天斗、与地斗、与敌斗的种种艰辛上,这其中,提及最多的,是那些浴血疆场的将士。这份功,首先是罗军主、刘指挥使、赫指挥使一众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的。有他们的英灵在前,杨某何敢争功!何德惜功!这一份功劳,便与程大人共享,咱们能抛却前怨,一笑恩仇,又有何妨?”

程德玄呆住了,彻底地呆住了。他根本无法想像杨浩与他决裂之后,豁出命去立了这份大功,竟舍得把这用命换来的功劳与他分享。

不错,他知道,就算自己那份奏章送到汴梁,引起官家的忌惮,也不过是害了杨浩而已,他终究还是要受御使们弹劾的。那又如何呢?他真的见不得杨浩比他好过啊,要倒霉大家一齐倒霉,那他心中才觉快意一些。

可是……可是杨浩居然如此慷慨地分了一份大功给他。他是正钦差啊,只要这功有他的份儿,那么他拿的就必定是最大的一份。何况他是开封府尹赵光义的人,朝中有人好作官,当今皇弟在那儿为他撑腰,这头等大功,别人便是想抢也抢不走。府尹大人正处心积虑地扩张势力和影响,有了这桩大功,府尹大人再为他推波助澜一番,还怕不能开府建衙,就此飞黄腾达?

可是……可是……自己那份奏章……一旦与杨浩的奏章同时放到了官家的御书案上,那……官家会怎么看?在自己的奏表中,杨浩被他指为夺节掳钺、欺君罔上、不恭不忠、贪功怙权、收民心、生野望、无廉耻、立朋党,极人臣之大恶,王法之所不容。可要是官家见了杨浩奏表中推功揽过,为阵亡将士请命的内容,两相映照,官家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他程德玄?

当今官家并非昏馈之主啊,而且他知恩重义,最为赏识有情有义之人,这两份奏章送进京去,一加对比,恐怕连夺节之事,官家都不会加罪于他了。这真是……这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想至此处,程德玄手脚冰凉,冷汗一阵紧似一阵。天气便就火热,程德玄心如油煎,片刻功夫就大汗淋漓,有如从水中刚捞出来的一般。

智者有言,如果心中有天堂,哪里都是天堂。如果心中有地狱,哪怕身在天堂,也会被你自己变成地狱。如今,程德玄就如身陷地狱烈火之中了,这地狱,是他自己亲手为自己营造的。

程德玄一阵头晕目眩,他抬起头来看着杨浩,只觉杨浩的影子忽远忽近,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他急火攻心,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杨浩刚要开口,便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眼前金星乱冒、似昏非昏的当口儿,就听杨浩急叫道:“程大人?程大人?”

随即“哗”的一声,一杯凉茶便泼在了他的脸上,然后便听杨浩大声疾呼道:“快来人呐,程大人中暑啦。”

程德玄的心都在滴血,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头一歪便不省人事了。

第四卷 夺此千竿一池碧 第034章 宴请

道观,观道之地。

修道之人认为,“道”是虚无之乐,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道是最合乎自然之理,所以建造修行之所时,常寻山灵水秀与世俗繁华隔绝之地,以极力营造一种洞天福地的气氛。

落霞山的栖云观,就座落在群山环抱、草木葱郁的林海苍山之中。此处山林青翠,景色青幽。置身其中,山幽、水幽、林幽、亭幽、桥幽、路幽……便是一介凡夫俗子,都要顿生脱俗之感。

沿石阶山道逐级而上,山道旁有淙淙泉水向下泻来。阵阵山风透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风声、水声混合起来,仿佛是天籁之音。

一进道观,也无市俗城市中的寺庙道观香烟缭绕的繁杂景像,处处清幽,房舍建筑与苍松古树、翠柏青藤、流水山石完美地组合在一起,真有神仙洞府的感觉。这才是真正的道观。

这家道观,是李家捐资建造的一处道观,所以也不指望香火信徒的供应,道观时只有几个香火道人,十分的清幽冷静。因为李玉昌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消夏别庄,所以建造风格不循常路,道观最后一进倚悬崖所建的院落也比寻常的道观房舍复杂,供其携家眷来此消夏避暑时居住。

此时,狗儿正在榻上静卧,窗子开着,窗外便是壁立的悬崖,一株崖松斜探出去,凌于半空之中,松叶如盖,与远处湛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合成一副苍松凌云的画面。再往对面山上望去,只见松涛滚滚,松风阵阵而来,令人神情气爽,全无盛夏的暑气。

狗儿侧身而卧,一手搭在小腹处,一手屈肘托腮,双目微闭,似睡非睡。过了半晌,她忽地翻身坐起,赌气地一拍床榻道:“师傅爷爷,你教的这法儿根本不可行嘛,想吸气儿的时候你偏要我出气儿,该出气儿的时候你却要我吸气,还有这收腹啊、扩胸啊,顾得了这就忘了那儿,想起了那儿又记不起这儿,怎么可能睡得着,人家险些岔了气儿。”

窗外那株斜探到半空中的苍松虬龙般的松干上,忽地传来扶摇子的声音:“嘿嘿,急不得,慢慢来,你师父悟道一甲子,方始参悟出来这门炼养人元大丹的吐纳之法,岂是那么容易便让你学得的?纯阳子那老牛鼻子拿着他拱若珍璧的双修功法来换,你师父爷爷都不曾答应呢,你还要牢骚满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狗儿恼道:“可这就是吸气呼气的便能学一身本领么?”

扶摇子笑道:“就这一式,你若练得纯熟,那就一生受用不尽啦。要学大本领,你也得先把根基扎好啊。这一式练成了,才能学第二式,九式功法全都学会,易筋洗髓之后,才好修习上乘武艺。现在还没到你吃苦的时候呢,若是这就不耐烦了,那么不学也罢。反正你杨浩大叔是做官的,也不需要你个小娃娃为他做什么事,帮什么忙。”

狗儿一听“杨浩大叔”,只得服软,嘟囔道:“人家学还不成吗?”说着乖乖地躺下去,侧身而卧,单手托腮,微阖双眼又打起了“瞌睡”,“瞌睡”没打多久,她就悄悄张开眼睛,咕噜噜的四下乱转,苍松虬干深处传出扶摇子一声清斥:“又在分神,该打!”

一枚小小的松塔便从苍松中射出,正中狗儿的屁股。狗儿“哎哟”一声,捂着屁股跳了起来,大嗔道:“师父爷爷,又打人家屁股,都让你打肿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童子的声音:“狗儿姐姐,狗儿姐姐!”

窗外松枝轻轻一颤,扶摇子身形一闪,已经端然立在房中,就听门外一个清脆婉约的少女声音道:“老仙长,子渝又来打扰了。”

“呵呵,折姑娘来啦,请进来吧,老道正想与你对奕一番。”

门一开,折子渝便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进了进来,扶摇子笑道:“怎么,又来寻你狗儿姐姐玩耍么?”

进来的是折子渝和她的小侄儿折惟忠。折子渝二八妙龄,她的大侄儿折惟正比她还要大了五岁,二侄儿折惟信比她也大了两岁,三侄儿折惟昌与她年岁相当,只有这个最小的侄儿折惟忠年方五岁,确实比她小了很多。所以折子渝最疼这个小侄子,平素总带他出去玩。

这一遭儿他听说小姑姑要去山中拜神仙,要死要活的非要跟来,二叔折御卿不准,小家伙跳着脚儿的哭,哭得鼻涕冒泡眼泪汪汪,折御卿实在受不了他的野狼嚎,只好答应让妹妹把他带走,小家伙这才破啼为笑。

谁想到了栖云观一看,所谓的活神仙就是一个貌不惊人瘦啦吧唧的小老头儿,整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还不如他们家那个专门变戏法儿的伎人有趣,折惟忠又马上吵着要回去,把折子渝气得牙根痒痒,直想抽他一顿解气。谁想这时让他见到了狗儿,狗儿才九岁,比他大不了多少,有了这个小姐姐相伴,折惟忠总算肯在观中住了下来,每天睡过了午觉,他就要来找狗儿姐姐一块玩耍。

狗儿虽是一心想学些大本事,将来好报答杨浩大叔,可她年纪太小,还是小孩子心性儿,让这么小的孩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呼气吸气,这修身养性的功夫还欠缺的很。一见折惟忠进来,总算有了机会偷懒,狗儿不禁大喜。

折子渝笑道:“狗儿,陪小忠到院中去玩会儿吧,我与你师父爷爷下几盘棋。”

狗儿得意地向师父扮个鬼脸,便牵起折惟忠的小手走了出去。房中放下棋盘,折子渝便陪扶摇子下起棋来。折子渝棋艺极高,但是比起扶摇子的老辣来却还差了一筹,不过以她的棋力,已是扶摇子难得一寻的对手,所以扶摇子倒很喜欢跟她对奕。

扶摇子布下一子,捋须说道:“明日,贫道就要带狗儿下山了。”

折子渝一怔,说道:“此处山清水秀,正是酷夏时节避暑胜地,仙长何必急着离开,可是李家照顾不周?”

扶摇子叹道:“非也。贫道往这里来,为的本是一桩悬疑。奈何天道难测,贫道终是难以参悟。老道年纪大了,还能在世间逍遥几日呢,如今既收了这小徒弟,不如带她回华山,好生调教一番。这孩子,若久在尘世之中,是很难定下心来随我修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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