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晓晓，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不会再回去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颤抖着尾音，将话艰难地说出口。
“为什么？”
“晓晓，你还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他说的不太自信，伸手努力擦掉周晓晓白净的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可是我不要啊，这个弟弟肯定没有家里的弟弟可爱的，他肯定没弟弟好看的。”
周晓晓咬着下唇，就是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间买童装的店也有买更小码的童装，例如几个月大的小孩子穿的。
等秦榕带着换好衣服的周晓晓从换衣间里面出来时，司徒姚正拎着一件和另一些不同价格的衣服比照着。一旁的销售员带着笑，跟她仔细地介绍每一件小衣服里面的用料，还有小孩子的肌肤要注意穿的布料。
“阿姚，你在干什么么？”
“看我们孩子的衣服呢。这些挺好的。”
司徒姚回头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件小衣服。在见到周晓晓红通通的眼眶，有哭过的迹象，她不禁疑惑地看秦榕。
“他刚才哭过了？怎么了么？衣服不合适？”
“不是，衣服挺合适的。你看。”
秦榕把周晓晓带到身前，给司徒姚看个仔细。周晓晓一接触到司徒姚的眼，就皱着鼻子，眉头也紧皱，似乎对司徒姚很反感和讨厌。司徒姚无奈地看了秦榕一眼，没再问什么。
原本打算带周晓晓去游乐场的，周晓晓却对这提议没说什么，不高兴或者高兴，完全没表现出来，让司徒姚很迷糊。
回到家的时候，周晓晓一句话也没说，便往楼上去了，关上房门，叫他下楼吃饭他也没应，一味地待在房里。
夜间大家都在梦里沉睡着，秦榕却睁开了眼，微微侧过头，看着身旁躺着的人。司徒姚正睡地香甜，连他醒了也没发觉。他小心翼翼将司徒姚横放在他腰际的手移开，连拖鞋也没穿，而是开了门，走到走廊上。
走廊上留着一盏灯，看着有些昏暗。他扭开不远处的一间房，里面的冷气开得有点冷，他赤着脚，摸索着遥控器，就着黯淡的街灯，将温度调高些，才转身面对床上睡着的人。就像很久之前一样，周晓晓睡觉总是会踢被子，他把被子盖好，将周晓晓的手放进被窝里，却没有走开。
他蹲在床沿边，静静地看着在睡梦中的人。周晓晓即使睡着了，眉头还是皱着。小小年纪就会发愁了，是他做得不好吗？
他的手指轻轻按着那皱着眉头。脑海里还是反复回响着今天发生的事。
“晓晓，不要再回去了，跟我住在一起吧。”
“不要，我不要。你连别人都搞不定，你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还要再添我在这里干什么？我的爸爸是个贱。人，我一直都是被人看不起的孩子，我是没人要的。”
周晓晓仰着头，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涌出来。
他又错了吗？他颤抖地将手收回去。
他到底该怎么才能能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事呢？他明明看到阿姚的父亲也是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的，不是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吗？不是尽力满足吗？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低低地笑了下。仔细想想，他这十九年来脑子里除了打和骂，一切的负面的东西，他都知道，都了解，但是关于如何教好自己的孩子，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送他去上学，他没有这个能力。想要去接孩子放学回家，他只能挑时间，趁着那女人还没回来，趁着没人看到他，他才能偷偷去接一趟。看着他一直孤孤单单被排斥在小孩子的圈外，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个孩子就像在重复走他的老路，他自己小时候就没本事交朋友，也不能教他该用什么办交朋友。
他是没用，一个孩子该有的正常生活，该有的正常家庭，他永远是给不了的。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个，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摸着周晓晓的脸，脸色苍白。
当他还在福利院的时候，他就一直告诉自己，以后要给自己的孩子最好的东西，要孩子有个很美好的童年，有一大堆的好朋友，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然后回家就能吃到他煮好的东西，他的孩子会有一对永远不会吵架的父母，他的孩子会笑得甜甜，向自己撒娇，抱怨这不好那不好，一脸依赖他。
可是，这些都没有实现。他看不到晓晓的笑脸，每次看到的永远只是他倔强地咬着嘴唇，一脸羡慕又嫉妒地看着周围同龄人在开心地玩着。他永远会记得晓晓带着浑身的伤，走到他面前，问他，既然不要他，为什么要生他，为什么他没有一对像小虎子一样的父母，不会打他，只会哄着他？
他要他，他爱他这个孩子啊，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爱啊，他要给他一个很好的家庭的，他有想过的啊。现在他可以做到了，他自己觉得快乐，可是晓晓却不喜欢，他说不喜欢司徒姚，不喜欢待在这里。
他默默收回自己的手，站起身，轻轻地关上房门出去。
原本闭着眼睛的人却在此刻睁着眼睛，看着紧闭的房门，眼泪又流了下来。
周晓晓，不许哭，周晓晓不是爱哭鬼！
他默默对自己说着，可是眼泪却还是一直往外掉。
自从那天后，周晓晓慢慢改变了，任性的性子收了起来，安安静静地待在秦榕身边，秦榕睡着的时候，他就跟在司徒父的身边，跟司徒父去散步，去别人家串门，跟着司徒父去买东西，司徒父渐渐喜欢上周晓晓。
为了避免含混了，司徒父不再叫周晓为晓晓，而是叫周晓。而周晓晓则是晓晓。
对于这点，周晓却是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周晓晓。周晓晓抬头，也没惊慌，很安静地瞧着他。
周晓晓在城里过了一个月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带着之前带来的书包和一袋装着自己旧衣服的袋子回去了。司徒姚买给他的那些新衣服和玩具，他一个都没带走，衣服折得整整齐齐地放在衣柜里，玩具好好地堆在婴儿房里。
临走前，周晓晓站在楼梯口间，对着还在睡梦中未醒来的秦榕默默地说了声再见，由司徒姚牵着，背着书包，到车站去买票，搭上长途汽车，离开了这个他只待了一个月的地方。
他没有告诉他的父亲，他替他做了件事，也许他知道了会生气，但是不管如何，他还是他的父亲。
他也没有告诉自己的父亲，他其实是偷偷跑出来的，母亲和爷爷都不知道他来了这里。
第四十七章
自从周晓晓走了之后，秦榕觉得似乎有什么改变了；总觉得日子过得比以前还容易了；面对自己的公公比以前还容易；自己公公对自己的面色也越来越温和。
自己的妻子司徒姚最近接了个大案子；一天到晚都要加班，有时候更没有回家睡觉，他与自己的公公接触的时间更长，但是自己的公公却时不时煮汤煮粥；到自己面前嘘寒问暖，有时候他从昏睡中醒来，床头便是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一些手制的饼干，那饼干的形状，他不用问都知道是自己的公公做的；那形状是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彰显了他迫切想要抱孙女的心愿。这些改变，让他有些不适应，可以说是受宠若惊。
秦榕这边不适应，周晓这边更是不适应。
在某天周晓晓走之后的第二天，他醒了之后去楼下，帮司徒父榨果汁，一切跟平常一样，但是司徒父却时不时看着他走神，他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忙看自己穿的衣服和头发，都没不对劲的地方，跟平常穿的一样啊，可是司徒父却看着他欲言又止。
直到早餐终于做好了，司徒父用干净的布擦干了手，一边背对着周晓说道。
“周晓，我这里有些话，觉得还是对你说出来比较好。”
周晓端着牛奶，应了声，才把牛奶凑近嘴边，喝了一口。
“周晓，你觉得我这些日子对你如何？”
司徒父把煮好的白粥从厨房里端出，放在餐桌上，在周晓的对面缓缓坐下。眼睛却一直盯着对面的周晓看。周晓被看地有些不安，微微低垂下眸子，端着碗粥，借以遮掩司徒父逼人的视线。
“您待我很好，真的很好。”
他无法否认，司徒父虽然不是跟他有血缘的任何一亲戚，但是对他却比他自家那些亲戚还好，即使他到了城里打工，忍受了城里人的许多白眼后，在司徒家这里却一个白眼未曾得过，这是他以前从没想过的。
司徒父微微一笑，眉眼间一片柔和。
“我对你好，不仅是因为你父亲跟我是多年的好友，更重要的是，你的性子我看着喜欢，朴实又纯真，没有城里的男孩子的傲气和虚荣。阿姚还没结婚的时候，我就曾跟我的老伴说过，如果阿姚以后娶的夫婿能有你的一半就好了，我不大希望她娶的是城里人，所以当初她娶楚阳的时候，我就不太高兴。”
司徒父停顿了会儿，拿起勺子，舀起碗里的白粥缓缓地喝了一口。
对面的周晓听了这话，倒是高兴了。这话里无不是在赞赏他的，或者换句话来说，应该说是之前司徒父就有意把他当成自己的女婿的。
“我……没您想的那么好的，我……”被人当面这么夸奖，饶是周晓，他也不太习惯。
“你很好，之前我就很喜欢你的。”司徒父打断了他，再次抬眼，眼神却犀利了些，看得周晓忐忑不安。直到听了接下来的话，周晓更是彻底呆在那里，不知道该说。
“说到底，我毕竟也是过来人，自然知晓你心底在想什么。你和我，还是有些地方很像的。比如说，你孩子的母亲现在在一个你无法言说的地方……”司徒父眼波一横，嘴角的笑容收敛了。“周晓，等过阵日子，你就搬出这里吧，我找个房子给你好好安胎。”
“我……”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周晓一时之间很难反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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