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夏- 第918部分

织田德五郎久久的没有回答，就那么低着头静静的思索了足足就两分钟，就在亲王大失所望，心中那一盏灯火已经要暗弱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来，用低沉而坚定的语气，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调说道：“亲王殿下，其实我，是一个支那人！”

“什么？！织田君，你在胡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亲王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事情般，用了张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织田，甚至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身子都用力的挣动起来，努力朝着织田压迫过去。

织田德五郎嘴角泛起一个无奈的笑容，摇摇头，举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轻叹道：“真是习惯了呢。应该这样说，尊敬的亲王，其实我是一个中国人，我根本不是什么织田家的人，我是中国间谍！”

“你！”载仁亲王起先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珠子，他勉励抬起一只手，多里哆嗦的指着织田，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都吐不出来！这个消息实在太惊人了，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他本能的以为这是在开玩笑，但是这显然不可能，织田那明亮的眼神和自信的微笑都证明，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这是绝对难以接受的消息！载仁亲王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都要炸开了，可他的喉咙却像是被拳头堵住了似的，怎么都透不过气来，眼看的白眼都往上翻，“咯咯”的要咽气！

织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有用力在他的胸口上下捋了两下，将亲王从窒息的边缘拉了回来，嘴里却毫不留情的说道：“我的真名叫章志乾，是美籍华人，18年前，我在美国遇到了一个织田家的后人，他隐姓埋名的生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从日本逃到了美国，他的心中始终耿耿于怀的是家族遭到的不公正待遇，因此矢志复仇，却没有门路。我的上司说服了他，然后找到模样极为相似的我顶替了他的身份，经过慢慢的努力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亲王殿下，我的使命是在必要的时刻帮助日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我做到了。所以，今天我也要向您来做最后的告别，同时也是将我的这半生做最后的了断，您，都听明白了吗？”

载仁亲王风箱般的喘息了良久，浑身软软的kao在垫子上，双眼中的神光已经完全消失了，有的只是一丝怎么也抹不去的惨然笑容，皓首费力的摇动着，无力的呻吟道：“这都是报应啊！如果帝国可能有一点善待织田家后人的心思，怎么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如果帝国上下不是狂妄的燃烧自己的**，不加节制的谋图不属于自己的财富和地位，又怎么会让你这样的人趁虚而入？呵呵，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你这样的人，在紧要的时刻给陷入困境的陆军以帮助，不惜以那样巨大的投入来将整个帝国从低谷推向高峰，为的，就是毁灭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这样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啊！”

他真的什么都明白了，在最后的时刻，才真的想到那么多的不合理，一个织田家的人，哪里来那么大的能量，给陆军弄到那么大笔的资金？他的眼光胸襟又几乎是这时代日本人中的佼佼者，这样的人放在任何国家都是绝顶的英才啊！那根本都是绝世的人物或者站在高处的人物才能看到的，如果他不是石原莞尔那样的绝世高才，根本就是背后有雄才大略的人在随时支持他！这样的人，成功的进入了日军大本营决策圈子，凭着自己的提携得到任何他想要的情报，真的是无以形容呢！日本，败的不冤啊！

“是的，您说的都很对。我的任务，不单单是打入内部获得重要情报，更重要的是在日本膨胀的野心上火上浇油，帮助日本军人走上不可挽回的挑战世界之路！这一点，我做到了。所以，亲王殿下，您现在可以知道，我们中国人的决心是怎样的了吧！”织田德五郎，或者说章志乾微笑着说道。

“怎么能不明白呢？换一个角度去看，中国是一定要复仇的，即使不是你，那位陈先生也一定会用其他的方法复仇的！中国，可以容忍被西方文明打败，但绝对不能容忍被日本征服，这是作为古老华夏上国的尊严呢！他没有把原子弹丢到东京来，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这一点，说明他的心中始终有宽仁之心，这是中华文明的精髓啊，果然并没有在那片土地上失传！那么，织田，你今天在最后的时刻跟我说这些，是为了让我去的心安，还是为自己的最后发泄？”载仁亲王的眼睛里再次爆发出晶亮的神光，凛凛的注视着章志乾。

章志乾淡然一笑，帮着他掖紧了被角，摇摇头道：“只是告别而已！告别您，告别这个国家，告别我的人生，甚至告别这个世界。总之，世上将再也没有织田德五郎这个人了，我们的使命都已经走到尽头，是该谢幕的时候了。”

“噢！可惜了呢！”载仁亲王失望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喃喃的沉吟着。“如果你更坚持一下，说不定会在中国的支持下走上政坛，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掌握这个国家的命运也说不定，那可能真的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不过，织田，你觉得自己这辈子还可能回头吗？或许你从心里都已经是一个日本人了吧？不管有怎样的挣扎，你永远也不可能摆拖这十八年的烙印！”

章志乾点点头，轻声叹道：“或许吧，那都是将来的事情了，今天，我最后一次来见您，将这个真实的情况告诉您，心愿已经满足。那么您，还有其他的心愿吗？应该也无憾的离开这个世界了吧？毕竟，您已经尽力了，只是日本民族的命运，始终不能摆拖啊！”

“不能了！或者这本来就是上天注定的！当大和民族在日本列岛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住定了的，我没有什么遗憾了！我已经听到了先帝的召唤，是该离开的时候了。谢谢你，织田君，可以在最后的时刻以这样独特的方式送我一程！再见了！”

载仁亲王缓缓地闭上眼睛，低沉的话语久久徘徊不去。

章志乾站起身来，恭敬地朝着他躬身一礼，而后静静地转身从容离去。几个小时之后，为日本的崛起奉献了毕生心血的闲院宫载仁亲王，这个日本最顶级的军国主义、帝国主义首脑，静静的咽下最后一口气。与另一时空不同的是，他没能享受到国葬的尊荣，战败的日本满目疮痍，没人去在乎一个失败者的背影到底有多么凄惶了。

章志乾做了告别后直接乘船离开日本，到达海参威，不久就见到了陈晓奇。

十八年后再一次相见，陈晓奇已经忘了章志乾的模样，昔日的翩翩青年已经双鬓染白，岁月的流逝留下深刻的印记，当章志乾用完全日本式的礼节和姿态甚至语气向他问好的时候，纵然心坚如铁的陈大老板也禁不住心生酸意，疾走几步扶住他的肩膀，没口子的只一个劲的说：“好！好！”

良久之后，陈晓奇才长叹道：“志乾兄，十八年来，委屈你了！我替亿万国人谢谢你的付出和牺牲！没有你在敌巢十八年的艰辛工作，哪里有我们今天的大好未来！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章志乾面色平静的摇摇头说：“老板！可以承担这样一份重任，最终完成我的使命，是志乾此生最大的荣幸。感谢的话您千万不要说了，比起那些将生命奉献给民族振兴大业的兄弟，我的功劳真的不值得夸耀。”

陈晓奇不容置疑的打断他的自谦，恳切的说道：“志乾兄，你的功绩历史自会做出明确的评判，在此不需要我做过多的评判。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谅解我当年的决策，这会给你和像你一样的功臣的下半生带来极大地麻烦，对此，我深表歉意！”

陈晓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情真意切，但是他怎么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戏，比起这些压抑着自己在敌营核心默默奉献了整个青春的人，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他的人生，轻松了很多啊！仅仅是几句泛泛的赞扬就能够解决的么？对于这些人怎么补偿都不过分，自己，已经很官僚，很政客了啊！

章志乾仍旧摇摇头道：“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的工作。只是，您说的一点非常有道理，对于下半生怎样度过，志乾的确不知道如何以对，我的身上，已经很难洗掉那种味道了！”

是的，他的身上，已经被日本人的味道给彻底浸透了，为了完成使命，他完全把自己当做一个传统的日本人生活了十八年，从里到外，甚至包括自己的朋友和家庭，都彻彻底底的日本化了，离开那个环境，他不知道还能怎样的生活，在来的时候，从坐船到走在路上，所有人看向他的眼神都说明了一切，不管他怎么掩饰，他作为日本人的那种气质，是无法改变得了！

这条战线上，又岂止是他一个人呢？作为中国生死大敌的日本，陈晓奇用得心思何其多，派出去的间谍卧底又何其多，岂止是一个章志乾！这些人能够在那里待这么多年，很多事情已经不好改变了！甚至为了任务，他们与日本人组成家庭，有了后代，若不是心中那一团火从不曾熄灭，又有谁知道他们的艰辛？

陈晓奇很理解他的苦处，因此闻言之下只能点点头说：“这样吧，你去琉球吧！那里的环境跟日本差不多，或许在几年之后会改变。”

琉球，被日本统治了半个多世纪后，当地人的生活环境文化习俗已经与日本人同化了，变成不同于中国也不同于日本的独特形态，在近卫军攻占之后，纯种日本人基本死光了，但是活下来的那些人却也一时难以改变，章志乾这样的人去，却是一点都不显眼。只不过对他的家庭和亲人，这种伤害是什么都无法弥补的。

章志乾最终去了琉球，他这样的人在中国是无法生活的，想去别的地方也不可能，作为最高级的情报人员，他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都要生活在组织控制之下，这是必须的选择。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也只有放在近卫军守卫的琉球群岛，才会让人放心。

织田德五郎的故事只是个cha曲，在1945年的下半年，除了日本的正式投降仪式仍旧在“密苏里号”上进行以外，对日本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