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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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天涯-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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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是个银行家,他被聘来当一家大银行的经理。至于移民吗?爸爸说,全世界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除了瑞士!我老爸又爱钱又爱命!哈!”她笑著。“说实话,所有的人都又爱钱又爱命,只是不肯承认,这世界上多的是自命清高的伪君子!我爸说,他只有我这一个女儿,不愿意我待在香港。”

“为什么?”“香港人的地位很特殊……”

“怎么讲?”“这些年来,香港一直受英国政府管辖,我们拿的是香港身份证。”她抬了抬下巴。“爸爸是北京人,早年还在剑桥留学过,大陆解放,我们到了香港……你知道,香港人都说广东话,只有我跟著爸爸妈妈说国语,我们很难和香港人完全打成一片,再加上,香港历年来,又乱又不安定,而且那是个大商港,不是一个住家的地方,也不是个生活的地方,最后,爸爸决定来瑞士,我们来了,我就成了瑞士人。”“瑞士人?”他凝视她。“你是个百分之百的中国人!”

“是的,可是,我拿香港身份证和瑞士护照,爸爸说,我们这一代的悲哀,是只能寄人篱下!”

“你爸爸太崇洋,什么叫寄人篱下?为什么你们不去台湾?而要来瑞士?”他忽然激动了起来。“你从香港来,带著一身的欧化打扮!你知道吗?我认识一个老鞋匠的女儿,她是出生在欧洲的,可是,她比你中国化!”

“哈!”丹荔挑著眉毛。“看样子,你很讨厌我的欧洲化!”

“不,我并不是讨厌,”他解释著:“事实上,你的打扮又漂亮又出色,我只是反对你父亲的态度……”

“算了!算了!”她迅速的打断他。“我们不讨论我爸爸好吗?在这样的月光下,这样的城市里,去谈我的老爸,岂不是大杀风景!”她抬头看了看天空,这大约是旧历的十五、六,月亮又圆又大,月光涂在那些雕像、钟楼、教堂,和纪念碑上,把整个罗马渲染得像一幅画。“哦,小翔子,”她喊:“你猜我想干什么?”“我不知道!”“我想骑一匹马,在这月光下飞驰过去!”

志翔望著她,她的眼睛里闪著光采,月光染在她的面颊上,她的面颊也发著光,她周身都是活力,满脸都是兴奋,志翔不由自主的受她感染了。

“我可不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马来给你骑啊!”

“如果找得到,你会帮我找吗?”她问,好奇的,深刻的看进他眼睛里去。“我会的!”他由衷的说。“只要我高兴做的事,你都会带我去做吗?”

“事实就是如此!”他说:“这几天,我不是一直在带你做你高兴的事吗?”她歪著头想了想。“是的。可是,你肯为我请两天假,不去上课吗?”

他沉思了一下,摇摇头。

“这不行!”“为什么?”“上课对我很重要,”他慎重的、深思的说:“我的前途,不止关系我一个人。我很难对你解释,小荔子,我想,即使我解释,你也很难了解。将来,如果我们有缘份做长久的朋友,或者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将来吗?”丹荔酸酸的说:“谁晓得将来的事呢?再过两天我就走了!而且,”她耸耸肩:“你焉知道我要你做我长久的朋友呢?”他怔了怔。“我是不知道。”他说。

“那么,明天请假陪我!”她要求的。“我知道一个地方很好玩,可以当天去当天回来,我们去开普利岛!”

他摇摇头。“去庞贝古城?”他再摇摇头。“去拿坡里?”他还是摇头。“你……”她生气的一跺脚。“你这个书呆子,画呆子,雕刻呆子!你连人生都不会享受!”

“我不是不会,”他有些沉重的、伤感的说。“我是没资格!”

她站住了,扶住他的手腕,她仔细的打量他的脸。

“你真的很穷吗?”她问。

“那也不一定。”他说。

“我不懂。穷就穷,不穷就不穷,什么叫不一定?”

“在金钱上,我或者很穷,”他深沉的说,想著志远,高祖荫,忆华,和自己的艺术生命。“可是,在思想、人格、感情、才气上,我都很富有!”

“哦!”她眩惑的望著他。“你倒是很有自信呵!”

他不语,他的眼神相当坚定的对著她,她更眩惑了。

一阵马蹄声由远处缓缓的驰来。得儿得儿的,很有韵律的,敲碎了那寂静的夜。丹荔迅速的回过身子,一眼看到一辆空马车,正慢慢的往这边走来。那车夫手持著鞭子,坐在驾驶座上打盹。丹荔兴奋的叫了起来:

“马来了!”“别胡闹!”志翔说:“那车夫不会把马交给你的,而且,驾车的马也不一定能骑!”

“那么,我就去驾一驾车子!”

她奔向那马车,志翔叫著:

“小荔子,你疯了!”“我生来就有一点儿疯的!”她喊著,跑近那马车。车夫被惊醒了,勒住了马,他愕然的望著丹荔。丹荔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那车夫缓缓的摇头,丹荔从口袋里取出一大把钞票,塞进那车夫的手里。车夫呆了呆,对著手里的钞票出神,然后,他们彼此商量了一下,那车夫就把马鞭交给了她。自己坐到后面去遥控著马缰。

“唷嗬!”丹荔喊,跃上了驾驶座,拉住马缰,她神采飞扬的转头望著志翔。“我是罗马之神!我是女王!我是天使!”她一挥鞭子,马放开蹄子,往前奔去。她控著马缰,笑著,高扬著头,风吹走了她的帽子,她不管,继续奔驰著,月光洒在她身上,洒在马身上,洒在那辆马车上,一切美极了,像梦,像画,像一首绝美的诗!她在街头跑了一圈,绕回来,跳下马车,她把马缰交还给那迷惑的车夫。

车夫爬回了驾驶座,回头对志翔说:

“先生,你的爱人像个月光女神!”

月光女神!他第一次听到这名称,带著种感动的情绪,他望著那激动得满脸发红的丹荔。丹荔还在喘气,眼珠黑幽幽的闪著光芒,含笑的望著他。

“知道吗?小荔子?你真有一点疯狂!”

“我知道。”她轻语,仍然含著笑,攀著他的手臂,笑眯眯的仰视著他。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来,托著那尖尖的小下巴。

“知道吗?”他的声音沙哑。“你好美好美!”

她笑得更加醉人了。“那么,陪我去开普利岛吗?”

他费力的和自己挣扎。

“哦,不行,除非你多留几天,留到耶诞节,我有假期的时候。”“你不能为我请两天假,'奇書網整理提供'却要我为你留下来吗?”她仍然在笑。“是的。”她脸上的笑容像变魔术一样,倏然间消失无踪。

“你以为你是亚兰德伦?还是克林伊斯威特?”她转身就向街上奔去。“小荔子!”他喊。“你最好想想清楚,”丹荔边说边走:“不要把自己的价值估得太高了!”她伸手叫住一辆计程车。

“小荔子!”他追在后面喊:“明天中午在老地方见!”

她回过头来,又嫣然一笑。

“看我高不高兴来!”她钻进车子,绝尘而去。



太阳从窗口斜斜的射了进来。

志远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夜来的疲倦仍然紧压在他的肩上、背上、手臂上,他浑身酸痛而四肢脱力。或者,最近他是工作得太苦了,他模糊的想著,可是,志翔下学期的学费还要缴,家里还得寄点钱去……这两天志翔用钱比较多,可能他已经对忆华展开攻势了,男孩子一恋爱就要花钱。他必须再多赚一点,最好是早上也去加班……他的思想被客厅里一些轻微的音响所打断了。睁开眼睛,他侧耳倾听,有人在客厅里悄然走动,那父的衣声是相当熟悉的。他看看手表,上午十一点,也该起床了。

翻身下床,他伸了个懒腰,拿起椅背上的毛衣,一面往头上套去,一面走进客厅。

“忆华,是你吗?”忆华正在轻手轻脚的擦拭著桌椅,收拾屋里散乱的衣服、杂志,和那一张张的速写。听到志远的声音,她迅速的站直了身子,面对著志远,歉然的说:

“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谁说的?是我自己醒了!”他深深的看了忆华一眼,她还是那样文文静静的,安安详详的。他竟看不出她感情上有任何变化。他走向盥洗室,梳洗过后,他走出来,发现忆华正对著志翔的一叠画稿在发愣。有进展!他想,如果忆华能对志翔的画稿感兴趣,表示她对他已经越来越关心了。他欣慰的点点头,试探的说:“怎样?他画得不错吧?”

“好极!”忆华由衷的、赞叹的说:“他实在是个天才!难怪你总是夸他!”“我知道你会欣赏他的!”志远说,神秘的笑著。“怎样?忆华?有事可不许瞒我!”

“瞒你?”忆华惊愕的抬起头来。“我会有什么事要瞒你呢?从小,我在你面前就没有秘密。”

“是吗?”志远凝视著她。

她在他那专注的凝视下瑟缩了一下,忽然间,脸就微微的涨红了。她逃避什么似的把眼光转开去,放下志翔的画稿,她抱起椅子上的脏衣服,轻声说:

“我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有红烧狮子头,你来吧,已经快吃午饭了,爸爸在家里等呢!”

“怎么?”志远仔细的打量她。“这顿饭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你是怎么了?志远?”忆华微蹙了一下眉头。“到我家吃饭,还需要有特殊意义吗?你瞧你,最近又瘦了,吃点好的,补一补身子。”“红烧狮子头?”志远咂了一下嘴,不胜馋涎的。“难得你有兴致去做这种费时间的菜,不过,”他犹疑了一下。“为什么不留著晚上吃呢?”“晚上吃?”忆华怔了怔。

“志翔已经好久没吃过狮子头了!”志远沉吟的。“我看,还是留到晚上给志翔吃吧,咱们随便吃点什么就好了!我就是吃面包三明治,也可以过日子的,志翔到底出国时间短,吃不惯意大利东西!”忆华抱著衣服,呆住了。好半天,她才愣愣的望著志远,幽幽的、慢慢的、轻声轻气的说:

“志远,你心里永远只有志翔一个人吗?”

“当然不止。”志远说,走过去,用手挽住她的肩。“还有你!”她微颤了一下。“有我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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