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是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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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是个梦-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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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真笑,“多吃点儿芥辣也一样。”

她偕师弟妹离去。

“来,我们去吃宵夜。”

辣味炒蜕、虾酱通菜、蒸鱼肠、豆腐芥菜石狗公滚汤,全是程真至爱吃的小菜,再加一煲咸鱼鸡粒饭,吃得饱饱。

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一室通明。

董昕已经回来了。

他在听音乐。

程真伸个懒腰,“尽兴而返。”

“你一向懂得寄工作于娱乐。”

“不然怎么办,愁面苦恼还不是一样要做。”

“你看你多邋遢。”

“我知道你事事看不顺眼。”

“别吵了好不好,明天要出远门。”

程真跑到窗前站着,看向都会那著名的不夜天。

“你毫无留恋?”

“我不过是过客。”

能这样想多好,程真回房沐浴更衣。

幸亏小公寓可以留着不卖,他日返来,不必住酒店。

理智的董昕照例反对:“将来一文不值,你会后悔。”

“哪怕充公,我只当奉献给国家。”

“讲得真口响。”

三言两语,又像要开仗的样子,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公寓是父亲赠与她的嫁妆,小小几百?,两房一厅,她实在不舍得卖。

婚后虽搬往宽大的新家,这边也一直留着,周未程真会回来收拾一下,做杯咖啡,看一会子书,有朋友路过本市,程真总招呼他们住这里。

三个月前卖掉房子,两夫妻一直住此处。

董昕在身后说:“还不睡?”

程真喃喃说:“照说,也不必切电话。”

“又是你说的,切了电话,朋友才切实知道你已离开本市,不会一直打。”

程真一声不响地睡了。

半夜醒来,客厅仍有亮光,可见董昕睡不着。

程真暗暗好笑,原来是个多情的过客。

晃眼天就亮了,鱼肚白,是个雨天。

程真洗把脸,出门去买报纸杂志在飞机上看。

这个城市若有什么牵肠挂肚之处,便是它那精彩绝纶的百来份报纸杂志。

她打开报纸看昨日的报道。

读了自己的佳作,不禁嗤一声笑出来,她若笑,那么,读者也许亦会笑,只要读者肯笑,她的特稿出路就不成问题。

其中一张图片的说明是:“穿西装然不谙西装礼仪,站起来握手原应将外套钮扣先扣上,可是双方却敞着胸露出衬衫,同志仍须努力乎”。

程真放下报纸,十分惆怅。

不能再开政要的玩笑了,以后该挑剔讽刺谁呢?

董昕这人完全没幽默感,可不能拿他来开刀。

他也起来了,正漱口。

各管各打理行李。

这些日子来,程真时常出门去做新闻,她一套三件古姿行李已扔得十分破旧,随她经历了云和月,今日又跟她一起退休。

她一切准备停当,坐在客厅里等董昕。

各人喝一杯咖啡就出门去。

两家的亲戚在飞机场等他们。

程太太说来说去一句话:“有空多点儿回来。”

程真一抬头看见刘群,挥着手过去。

她先把一只信封塞到刘群手中,“给赵百川吃补品。”

刘群笑嘻嘻,“今早有人拨电话到老总家。”

程真立刻会意,“是冲着我来的?”

“是孙毓川手下,问那篇特写的记者是谁。”

“老总怎么说?”

“他说是集体创作。”

程真想一想,“可是要打听的话,迟早会知道的吧?”

“我们也做了点儿工夫,知道孙毓川有点儿激动,至少他立刻换下那只金表。”

“做公众人物要沉得气呀!”

“不说那个了,程真,到了温哥华,替我做一篇特写,看看李某的太平洋怡安公司发展地皮为何屡次遭当地市政府阻挠。”

“哗,那你起码要派六名记者来做六个月工夫。”

“他买下那块地皮已有八年,至今没盖一砖一瓦,你想想每年要蚀多少利息。”

“可是地价一直激升——”

这时身后传来董昕冷冷的声音:“刘大编辑,到这个时候你还缠住我贤妻不放?”

刘群只得陪笑,“能者多劳。”

董昕一手拉住程真,“再见各位!”

程真只得大声说:“各位,青山白水,后会有期。”

董昕拖着程真上飞机去。

只有在飞机上才没有电话找程真。

董昕好不讽刺,“说真的,到了那边,没有这一帮猪朋狗友,你何以为生?”

程真沉默一会儿,诚实地答:“时间可以用来正视你我的夫妻关系。”

董昕笑得很勉强,“我们的关系很正常。”

“是吗,不是已经五痨七伤吗?”

远渡重洋,给它最后一次疗伤的机会,好就好,不好也无能为力。

程真不再说什么。

十二小时旅程稀疏平常,过海关时照例看到黄面孔旅客的行李被搜出大堆未完税物品,正接受制服人员盘问。

程真咕哝,“几乎什么都比香港便宜,为什么还要拼老命带?”真想取出笔记簿去访问他们。

他们叫一辆计程车到市中心公寓。

董昕一放下行李便说:“我约了汤姆,马上要出去,你要不要一起?”

程真摇头。

董昕淋浴换衬衫就往外跑。

他这次来是应邀合伙做建筑生意,汤姆曾是他拍档,两人近一年来打得火热,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下飞机就得赶去相聚商量大事。

公家的房子火速建妥,董昕自己的家却仍是一个建筑地盘,五六个月过去了,毫无起色,仍是一个木架子,董昕无暇去监工,工头便做做停停。

看样子会在公寓里落地生根。

程真洗一把脸,拨电话到学校宿舍给程功,同房说她不在,程真留了言。

她到楼下泳池游了十多个趟,全身松弛,才上楼更衣。

随即到附近市场,买了蔬果肉食牛乳面包等,回家做好一锅汤,看毕太阳报及电视新闻,这才觉得有点儿累,打电话与当地朋友联络,都说:“来了?这次住多久?不走了?你行吗?闷死你,哈哈哈哈哈。”

程真埋首在枕头上睡着了。

哪里都是家。

睡了不知多久才醒来,华灯已上,起床,自窗口看下去,一样车水马龙,他乡同故乡差不多,只是天际有一抹薰衣草色的晚霞,只有北国的天空才常见。

程真推开落地窗走出露台,看到客厅内有客人。

“汤姆,好吗?”

董曾二人捧着咖啡杯,图则摊了一地,正在密谋,程真对董昕的行业一无所知,亦不感兴趣,一直肃静回避。

董昕叫住她:“我同汤姆出去喝一杯,算是一天,你要不要去?”

程真仍然站在露台,“你们去好了。”

她听得汤姆曾笑道:“程真从不盯着你,多好!”

两个人披上外套出去了。

程真到厨房一看,只见一锅肉汤只剩下一半,稍觉安慰,也许,也许静了下来,夫妻会重新走在一起,这是她跑到这里来的原因。

多年来他们分头生活,各走各路,已臻化境,两夫妻拥有不同的房间、电话、银行户口……互不过问。

太文明了,大有修养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电话铃响起来,程真知道那一定是程功。

“妈妈,你要我现在过来看你吗?”

“今日已经晚了,明天吧。”

“明天有课,怕要到下午四时许方能出来。”

“四点多我在家等你。”

“这次住多久?”男女老幼都关心这个问题。

“一百年,暂时不回去了。”

“嘎,你不回去看换国旗?”

程真斥责她:“人云亦云,你懂得什么,换旗帜有什么好看?”

小程功只是陪笑。

“你的功课如何?”

“甲甲甲甲甲。”

程真也笑,“闷死人。”

“一点儿不错,妈,他们在叫我,我要走了,明天见。”

“明天把‘他们’也叫来吃顿饭。”

程功支吾,“是,是。”

程真去年才见过程功的生母,在银行区一间商业大厦门口,手持寰宇通无线电话讲个不休,程真过去拍她肩膀,她抬起头,笑一笑,做一个通电话的手势,表示日后联络,可是始终没有找过程真。

那一照脸,程真看到一张风霜悴憔浓妆的面孔,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年不止,她穿着非常时髦但质廉工差的衣饰,转瞬消失在人群中。

她还是程真的中学同学。

毕业后只做过一年事,嫁得非常好,程真从没见过那么爱妻的男子,每天上班前留张字条:“亲爱的,中午如起得了身便约我吃饭,爱人”,她最终起来了,化好妆穿好衣服驾着欧洲跑车出去赴约,家务及孩子全交给佣人,午餐后逛逛街,算是一天。

彼时已经八十年代了,程真知道世界今非昔比,哪里还有这样称心如意的生活,只觉迟早要出纰漏,非常悲观。

果然,不出三年,男方患癌去世,因年轻,来不及节聚恒产,身后萧条,房子车子不久被银行收回,母女迅速走向下坡,孩子被送往慈善机构收养。

那时程功姓陈,程真几经辛苦找到了她,正式申请领养,又经过两年漫长等待,种种繁复手续才获通过。

过程中董昕没有提出反对,程真十分感激。

最不赞成的是程母,大惑不解,“那孩子已经八岁多,心头很清楚你不是生母,你吃力不讨好,为什么无故付出时间心血?养大一个孩子要花多少钱,你想清楚没有?”

程真非常固执。

那样大的孩子扔在保良局到二十一岁也乏人问津,因一般人只喜领养幼婴,女孩童年就此报销,程真发誓一定要把她领出来。

她隔日去看她,她一看到阿姨,一声不响,默默流泪,程真觉得心碎。

终于签署文件,她正式成为她的养女,程功已经十岁出头。

不过接着的日子又过得飞快。

她把孩于送到英国念寄宿中学,她时常给她写信寄照片通电话,非常听话恭顺。

去年成绩优异,考取奖学金,特地选温埠升大学,以便接近养母。

程真不过投资数年,白得一个亭亭玉立,善解人意的女儿,自然喜心翻倒。

程真憾慨,做事业也这么顺利就好了。

母女感情非常好,无话不既,可是程母仍然不喜欢程功,见面十分冷淡——“不信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说。

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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