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吸，他让自己声音轻柔，“好了宝贝，别闹了，我投降，我投降好不好？嗯？好不好？”
他慕君彦何曾这么卑微过？如此低声下气，如此委曲求全！只可惜，拼尽了全力依然换不来半点温暖。
“不好。”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慕君彦，拜托你不要再自欺欺人，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替身演员，更不是你的那个谁！”
沉默，他的脸倏然变色。目光阴冷地盯着她的脸，很久，终于冷冷地起身，冷冷地丢下了她，冷冷地转身离去。
很好，替身演员。
原来不过一场戏。
原来，不过我的一厢情愿。
即便是我自欺欺人，你又何苦如此残忍？何必急于拆穿？
如此，让我还有什么理由再面对你？有什么借口再把你留在身边？
苏卿荷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世界。
那道背影孤傲清冷，颀长而凄清，在她的世界里渐离渐远，越来越模糊，终于消失不见，颓然跌坐在地上，苏卿荷的心底万念俱灰。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苏卿荷，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起雾了？你就不能再稍微，哪怕一点点控制自己的情绪吗？
至少，和他一起安安静静地吃顿饭啊？他可是整整四天没吃东西了！
可是，为什么会是四天？也就是说，自从那天在医院她丢下他不辞而别，自从那天开始，他就绝食了？！
上帝啊，这个可怕的疯子！！！
不敢再往下想，苏卿荷浑身冷汗淋漓。到底得多，多任性，才想起这样折磨自己啊啊啊啊？！
可是，这跟她苏卿荷又有什么关系？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没有。
他想要撒娇的对象，赌气的对象，都不是她苏卿荷，而是那个已经死去整整五年的，他的“爱妻”！
可是，心好痛，真的好痛，痛到无力支撑。她慢慢爬起来，擦干泪水，慢慢穿上衣服。
回家吧，苏卿荷，一切都结束了。真的结束了。早该结束了。
“少奶奶？！”正准备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颤抖的，哽咽的声音。
苏卿荷愕然地回头，就看到一位四十多岁、慈眉善目的阿姨，此刻正眼含热泪，一脸震惊地望着她。
“您是？”苏卿荷困惑地打量着她，电光石火，忽然紧张地无法呼吸，“您刚才叫我什么？”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钟敏的眼神瞬间黯淡，“可是，您真的很像一个人，而且，这衣服……”
钟敏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困惑，更多的却是震惊。
天哪，这女孩，这女孩……
原来是因为衣服啊！苏卿荷恍然大悟，可是，下一秒，她立刻脊背僵直，因为，这是某禽兽衣柜里的衣服，所以，所以……。
不敢再往下想象，苏卿荷顷刻间冷汗淋漓。
“你说的少奶奶，她是乔雁鱼？”苏卿荷问，她多想闭上眼睛不闻不问，她告诉自己不要自取其辱，可是，却又控制不住，实在控制不住。
“你，你怎么知道少***名字？”钟敏更加吓了一大跳。
乔雁鱼这个名字，一直就是少爷的大忌，也是整个慕氏家族的大忌，没有谁敢随便说出口，除非，他实在活腻了。
果然！
苏卿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果然是乔雁鱼的衣服？！！！
该如何相信，一个死去了整整五年的女人，她的衣服，至今被整整齐齐地挂在一个男人的衣柜里！
而现在，穿在了她这个替身身上！
这是什么状况？
她苏卿荷，还可以再悲催一点吗？！
“您，是少爷的朋友？”钟敏疑惑地望着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小脸。她真的跟小雁鱼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所以，这位就是少爷不眠不休在床边亲自守护了整整两天两夜的女孩？
“算是吧。”苏卿荷闷闷地说，“阿姨您是？”
“我是这里的佣人，您如果不嫌弃，可以跟少爷一样叫我钟妈妈。”钟敏轻笑。对眼前这个女孩充满的探究的欲望。
钟妈妈？
苏卿荷愕然，想起某禽兽一脸冷酷的叫妈妈的样子，立刻感到十分欢乐。
叫钟妈或者钟阿姨不就得了，还钟妈妈！
实在是太雷人，太欢乐了！
对没见过天堂的孩子来说，地狱里也能寻找到快乐。小木鱼总有苦中作乐的特殊本领，一秒钟前还哭得梨花带雨、凄迷哀怨，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支点，立刻就张牙舞爪、阳光灿烂起来。
“所以，乔雁鱼也这样叫您？”苏卿荷感到自己无耻极了，可是，却忽然控制不住自己。
那条小美人鱼，那条该死的小美人鱼，她太神秘了，太强悍了，她一定得知道她到底是何方妖孽？
“对啊，呵呵。”钟敏笑得一脸温柔，“就是因为少奶奶这样叫我，所以，她要求少爷也这样叫，她说这样感到亲切，像一家人。少爷开始不肯，可是拗不过少奶奶，他对少奶奶可好了，百依百顺的。其实私底下，少奶奶经常直接叫我老妈，这孩子……”
钟敏陷入回忆里，笑容温暖而伤感。
果然！
又猜对了！又郁闷了。更郁闷了。
苏卿荷恨死了这个悲催的自己，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控制住不继续悲催下去。
可是，能对一个佣人这么亲切，那只鱼想必是个很善良的妹纸。
苏卿荷心里苦涩地想。
而且，应该是个很缺少家庭温暖的悲催孩子。
这样想心里终于有点平衡，却又无端地，生出一丝同病相怜的疼痛来。
“其实，少爷和少奶奶都是可怜的孩子，他们都从小没有妈妈，我知道，他们是太思念妈妈，太需要妈妈的温暖，只可惜……”钟敏知道不应该对外人说这些事情，可是，却也同样地控制不住。
钟敏一生未嫁，没有孩子。所以，自从两个孩子叫她妈妈的那一刻起，她就早已经把他们看成了生命中最想要呵护的宝贝。
她多希望两个苦命的孩子能够永远幸福，可是偏偏命运弄人，将两个深爱的孩子生生拆散。这些年，少爷的痛苦和孤独，没有人比她看得更清楚，他对小雁鱼的思念和怨恨，她也一直看在眼里，更痛在心里。
这里是他和小雁鱼的家，虽然他们只在这里住了短短两个月，可是，这里是他最重要也最私密的秘密疗伤基地，他从不曾带任何朋友过来，更不可能在别人面前提前小雁鱼的名字，更更不可能让别的女人碰小雁鱼的衣服，所以，她知道，这个女孩在他心里非常非常重要。
也所以，钟敏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想知道她的一切，正如苏卿荷想知道乔雁鱼的一切一样迫切，却又胆怯。
因为，怕揭开真相后只剩下血淋漓的伤害。
她不敢想象，如果少爷再受一次伤害……
她不敢想象。
他们都没有妈妈？！
苏卿荷被这个真相吓了一跳。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那个人，她一直以为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皇帝，她一直以为，他一定含着金钥匙出生，在万千宠爱里长大，所以，才会那么蛮横骄纵，霸道嚣张。却原来，他也和她一样，从小就没有妈妈？
让我抱抱。
过来让我抱抱。
忽然想起这句话，忽然明白了他，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宁愿下一秒死去，也固执地索取一个拥抱，忽然，不知道该怎样控制自己的眼泪。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这句话，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所以，他才有那么冰冷的眼神，冰冷的面容，甚至冰冷的背影？
心忽然好痛，痛得连呼吸都不能。忽然很想他，很想要好好抱抱他。
卿荷的走特。书上说，从小缺乏拥抱的孩子会患上一种病，叫做皮肤饥饿症，会变得安静沉默，缺少面部表情。果真如此，他肯定是属于病入。膏肓的那种。
眼前浮现那张永远面无表情的冰山脸，苏卿荷的心无端地疼了又疼。
“他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吗？”苏卿荷费力地吸吸鼻子，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太脆弱。
“这个谁也不清楚。少爷两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婚了，然后各自离家出走，丢下少爷一个人，可怜的孩子……”钟敏望着女孩眼中闪烁的泪光，忽然感觉很熟悉，所以，就控制不住说了原本不该向任何人透漏的慕氏家族的秘密。
神马状况？！
苏卿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竟然各自离家出走？孩子呢？都不要吗？按照惯例，不是离婚的双方都抢着要孩子吗？有多少夫妻为了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不惜闹上法庭，这两人倒干脆，一个都不要？！
果真是个可怜的娃，悲催得有够彻底！
想象一下，那是一种什么画面？
小小的孩子茫然失措地望着父母无情的背影，或者，他从小就在父母的争吵中长大，然后一觉醒来，世界一片安静，争吵不见了，他生命中最最重要最最依赖的两个人，也一起消失了……
那该是怎样一种惊慌失措，孤独无助？
对还没有独立生存能力的幼儿来说，父母就是他们的全部世界，全部天空，父母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能在他们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一句话，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影响他们的一生。
所以，天塌地陷之后，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独自走到了今天？！
她忽然就理解了他对乔雁鱼的依赖。那个女孩，一定是他的初恋。一定给了他最初的他从不曾拥有过却一直苦苦渴盼的温暖。
也或许，是他们同病相怜。不是说她也没有妈妈吗？
她忽然怔住，那么巧，她也没有妈妈？！
忽然不能呼吸，忽然紧张得不能呼吸。
“那，乔雁鱼的妈妈，又是怎么回事？”她问，却又不想知道答案，她怕极了那个答案。
钟敏的脸倏然变色，她慌张地转过身去，迅速转移话题，“小姐，您来厨房是不是找东西吃？一定是饿了吧？少爷也肯定饿坏了，他从小就胃不好，可是，您不醒过来，他坚持不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