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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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玉色-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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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找到了么?”马背上身披麟甲的少年一手牵住缰绳,一手扬起马鞭,指着脚下跪着的一人问道。这少年不过二十出头,浅金色的脸庞棱角分明,眼眸深邃,眉宇间英气迫人。

“是。末将在南平郡中找到鄢澜公主,现已将她请入十里外的军帐内休息。末将特来向大将军复命。”

“好。你下去领赏吧。”少年一摆手,策马向城门而去。

一名青衣文士紧随其后,“王爷请留步,微臣有一事想向王爷禀明。”

少年转身勒住缰绳,对来人一笑,“太傅不必客气,有话请讲。”

“微臣听说,太子殿下在路上曾遇到鄢澜公主,可是,太子拒绝施以援手。”

“什么?皇兄竟然置之不理么?”少年闻言一惊。

“正是。微臣以为,鄢澜公主对此事必定耿耿于怀,太子殿下可能对和亲之事也并不满意。公主一旦被送往幽都,依太子殿下的手段,必不会就此干休。”

“不干休又能怎样,皇兄难道还能杀了鄢澜的公主不成?听说那和亲公主的姐姐是鄢澜第一宠妃,她本人也是个知名的美人,回去我劝劝皇兄,叫他将这公主娶了便是。”

“是。微臣正有此意。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王爷能劝动太子殿下,鄢澜国富民强,又与我朝有兄弟之盟,能与之相安无事是为上策。”

少年在马背上大笑,“不错。水太傅,此次我一举击溃叛军,又助皇兄娶得佳人,你说皇兄会怎样赏我呢?”

青衣文士轻捻长须,含笑不答。

幽都城外,最后一个清晨。军队即将开拔进城,武安王赵信缓步走到纳雪所乘车前,朗声说道:“在下敬伽武安王赵信,特来拜会鄢澜芙凝公主。本王失职,叫公主受惊了。”

纳雪摆手让青怜卷起车前锦帘,车外立着一个颀长身影,昨夜纳雪嘱人在车内挂起一层朦朦薄纱,里外都看不清楚。

“劳烦王爷亲自送我进城,纳雪愧不敢当。”

隔了淡淡帘幕,嘤咛婉转,竟好似这声音也自天外传来。赵信猛然一怔,半响才回过神来。他抬头向车内望去,一个月白色的影子坐在车中,似有一波安静的目光,如水,从纱幕中向外流泻。他突然有种冲动,要揭开这层帘幕看个究竟,但他迟疑了一下,想起这车中的女子即将成为他的皇嫂,他躬身行了一礼,告辞而去。

幽都的轮廓在昏昏沉沉的雾霭中逐渐清晰,楼台殿阁肃然伫立在暗淡的背景中。逐渐,灼目的金色阳光从东城门倾泄而下,刺破了涌塞在城中的灰暗。宽阔的街道在曙光中显得越来越清晰,这是一座充满沉寂与辉煌的雄伟皇城。

整齐的骑兵出现在大道上,马背上的士兵个个精神抖擞,身披青铜铠甲,齐列向城中行进,阳光泼洒在这些甲胄之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街道旁的飞檐上挂着一串串的菱形石片,随风摇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在敬伽,一旦有女儿出生,主人便要挂上此物,代表尚有女待字闺中。小时候,姐姐便日日盼着有这么一天,母亲能将代表她二人的石片挂于窗前,可惜,终还是不能。此时,这熟悉的声音仿佛在耳边低诉:走过了多少日子,又走回这里。

十年。

纳雪坐在车中默然看着这一切,心中微微惆怅。突然,眼一花,车前的锦帘猛得被人掀起,萧天放的身子探进车来,他双眸炯炯望着纳雪,严肃地说道:“我不愿将你留在敬伽的土地上,你想跟我走吗?”

“将军说笑了,纳雪是奉旨和亲的公主,又能跟将军走到哪儿去?”纳雪笑了笑,从容镇定。

车中空间本就很狭小,萧天放突然将身子向前移,离纳雪越来越近,隔了纱幕,纳雪都能感觉到他炽热的气息。他贴在纳雪耳边小声说:“我一直很希望,十年前的那个雪夜,你倒在我将军府的门前。”

纳雪心头巨震,身子晃了一晃,被萧天放一把扶住,她甩开他的手,冷冷说道:“将军胡说什么。”

萧天放若无其事地抽回手,他望着纳雪的脸,眼里是极热切的真挚,他淡淡笑了一下,“你不必担心什么,我对你说的,都是我的真心话。”说完,便转身离去,只余骤然落下的帘帐不断抖动。

纳雪呆呆愣了一阵,再掀开帘时,却只看见一骑快马消失在漫天的尘土之中。

玉剑关北,荒原雪漠。萧天放孤寂的身影被夕阳拉长,疾风中显得萧瑟而惆怅。离开幽都的时候他以为他可以忘怀,然而回来了,他发现,原来,却是不能。

难忘风雨寒夜里她冰冷的手,难忘萧瑟清晨中她决然的话语,难忘那条长长的送亲之路尽头,她任他扬尘而去依然波澜不惊。而他,却在这以后的无数的日子里疯狂地想她,夜夜辗转反侧。

只是这一切,她又会不会知道?她会不会相信分别的那天,他跟她说的那些话?那个时候,只要她稍有表示,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带她走,离开敬伽幽都,离开鄢澜圣京。

可惜那时,她的眼波依旧一派云淡风清,可惜,他也早明白了她的心事,所以,他看了她最后一眼,抖开了她的秘密,他只是卑微地希望着,她会因了这个记住他,记住他这个对她动了真心的人。

第六章

华灯初上。幽都皇宫,镜桦殿。

一弯新月划过了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宫苑中显得神秘而安静。

泛起幽幽青光的古镜中,纳雪看见了一双笼烟锁雾的眉眼,她脸色苍白,比来时更显得瘦了,手心也竟浸出了汗水。心中一叹,暗暗自嘲,纳雪啊纳雪,姐姐当年下决心要入宫伴驾时,不见一丝一毫胆怯,而今夜,只是东宫的一次宴请,你竟会怕成这样么?贴着罗衣,她轻触了触颈中白玉,心里涌出一阵酸涩。

身后的青怜轻轻绾起她的发,一脸忿忿然,鄙夷地说:“小姐,青怜听宫女们说,这次太子宴请的人中,还有西蓥太子的妹妹兰夙公主。这兰夙公主可真不要脸,听说她看上了敬伽太子,她哥哥已经娶了觞华公主回国,她竟赖在这里迟迟不走,还做着太子妃的美梦呢。”

纳雪心中一动,想起了萧天放在石壁边说过的那番话,突然正色说道:“从今往后,如果有人在你我面前提及西蓥国或兰夙公主,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必理会,此事甚为重要,切记切记。”

青怜看她一脸的严肃神色,诺诺低下了头,小声称是。

月亮完全升了起来,照在如鳞片般闪着光的琉璃瓦上。苑中一切的景色有的变亮,有的变暗,全与白日间不同了,就连案上雕花紫玉杯中的酒也发出滟滟的光彩。

此时,东宫奉极殿里,已坐满了人。

“鄢澜芙凝长公主到!”伴着一声清亮的唱名,纳雪缓步穿过九曲廊,踏上玉石宫阶。

她穿一身银丝盘纹滚金宫装,腰间系着缎质暗碧流苏,随着衣料滑动,在夜色里流彩四溢。如瀑的长发并未上盘成髻,只松松地垂在脑后,风过,却不凌乱,随脚步妖妖绕绕。细看之下,原来鬓发已被黑色缎线微微绾起。左鬓上插一朵奇异的深绿色牡丹,大如碗口,瑰丽的色彩使她润如凝脂的肌肤显得光洁无比。

浅金色的月光下,纤美的面容好似青莲浮水,肌如雪、发如墨,眸似星,幽幽有风轻扬起衣袂,若有似无的梅花香味恍惚其间。

奉极殿突然安静了下来。纳雪静静扫视四周,满眼皆是惊艳的目光,文武礼官大多都在痴望。他们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身上居然不着半点珠翠,却又如此高贵异常。

纳雪稍停了下脚步,抬头向首座之上的两个男人望去,太子赵缎和武安王赵信,她默默看着这两个在敬伽权势滔天的男子,心中澄静如水。

沉吟片刻,她挺直腰肢,温柔浅笑,袅袅娜娜走上前去,优雅地行礼,口中说道:“鄢澜芙凝长公主林纳雪,拜见太子殿下、武安王殿下。”

太子赵缎右手环握着金杯斜倚在案边,乌青色长袍在月色中发出幽暗的光,他的脸仿佛就躲在这幽暗之处,微侧着,眼神颇有些玩味,细细地打量她,显得臃懒又莫可名状。

而武安王赵信一身湛蓝长衣,在紫檀案后笔直地端坐着,他雪亮的双眸定定瞧着她,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僵直,良久。他没听到赵缎低下头在他右首轻轻咳嗽,眼中也再瞧不见任何人,仿佛这殿中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

他见过比纳雪更婀娜娇媚,更美丽多情的女人,可他从没见过哪个女人的眼眸能绽放出这样的神采,清波灵动,又柔软的,仿佛一根细细的线,牢牢地拴住了他的心。

纳雪也觉察到他炽热的目光,她凝神看了赵信一眼,又复向赵缎盈盈拜倒,问道:“太子殿下,我可以入席吗?”

赵缎低了头不再看她,重重将手中金杯往案上一放,说道:“公主请坐。”

金杯触案的声音很大,席间不少人都回过神来,匆匆举起酒杯,掩饰了刚刚尴尬的神情。有眼尖之人已瞧出太子似乎有些不悦,便个个正襟危坐,头也不敢抬。

赵信也从恍惚中醒了过来,侧头看了看太子的脸,他在这张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之色。

兰夙公主轻挑柳眉,凤眸闪动,深深看了纳雪一眼,又将目光收回,轻抿朱唇,似怒似怨。她一身绯红锦缎,发间金钿在烛火中盈盈璀璨,更显出一张俏脸艳如桃花。

她是极其美艳的,便是在宫闱之中,也堪称是粉黛之首,纳雪在心里默默想着,却又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径直走上了玉台,向兰夙公主微微颔首,便坐上侧席,低垂双目,也不再多说一句话。

殿中的气氛沉闷了下来。太子赵缎突然冷笑了一声,举起杯中酒,向纳雪说道:“公主远道而来,这一路上是本宫保护不周,让公主受了惊吓,这杯酒,是本宫向公主赔礼了。”他绝口不提在冰原相遇之事。

纳雪眼帘微颤,举起案边清酒,低说:“不敢。”轻抿了一口便将杯放下。

左侧兰夙公主语声娇媚,缓缓开了口:“鄢澜女子素来善舞,听闻芙凝公主的姐姐便是色艺双绝,雍瓦台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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