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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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8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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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伺候茶水笔墨的从来不去,偏生总是有做不完的事,从茶水到针线,再到跑腿找人,总是端着一张殷勤的笑脸,鞋子没几天就能磨破一双。他还暗笑这人没出息,如今看来,这殷勤却又知分寸的阉奴竟是最聪明不过的!

“大人,大人?”

“没事了,你退下吧。”

眼看着那熟悉的笑脸消失在了门外,陈山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疲惫从脚底升了起来。素来最重风仪的他端起茶盏犹如牛饮一般痛喝了一气,随即就下了炕来到书桌旁,拿起那块墨,又倒了些水在砚台里,卷起袖子缓缓磨了起来。眼看渐渐蓄了大半砚台的墨。他方才放下墨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过一张大笺纸铺平,又从笔架上摘下了笔。

然而,尽管一大早得知消息之后就已经想好,刚刚听到那年轻宦官说的话,又真正下了决心,可临到下笔时,他却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悲切。学成文武艺,卖给帝王家,入侍皇太孙的时候他就想象过将来执掌权柄,如杨士奇等人一般深得天子信赖,如今看来,那却不过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而已。悔不该听人蛊惑,如今那清客无影无踪,他却得承担后果!

杨士奇啊杨士奇,你倒是油盐不入,可我就不信你那个儿子不会再闯祸!杜桢,你别以为翁婿同朝很风光,那是迟早要招人忌的!至于杨溥……莫不成你准备熬到别人都死了?

此时此刻,被他紧紧握在指间,又因为他的过度紧张而轻轻颤抖的狼毫笔尖上,终于落下了一滴黑墨,那漆黑如夜的颜色趁着雪白的大笺纸,越发显得刺人夺目。

上午的兵部衙门自然也是一片忙碌。打云南八百里加急的紧急公文刚刚送到,就在杨荣抵达昆明的时候,黔国公沐晟和麓川思氏的军队又是大战一场。说是大战,彼此都不过是千多人,战果仍是僵持不下,说不上谁胜谁败,但好在遏制了麓川东进的势头,也算是好事一桩。此外,就是每日常例往来行在的信使送来了公文,例行消息的同时还有一个坏消息。

东边的蓟州平谷等地都下了大雪!

“看来就算消息送到大宁也要延迟一段时间,到时候大军整饬又要几天,就算和从前一样轻车简从赶回来,路上大雪不好走……幸好昨夜帮着杨稷把人给找了出来,只不知道这是陈山自己的主意,还是为人所惑,亦或是根本就和人沆瀣一气……照这么看,之前撺掇给杜家送礼的,倒像是这家伙的主意。”

张越喃喃自语地计算着,越想越觉得如是种种因素都是一环扣一环。正在一个个寻思着昨日闯宫的三位亲王,外间就有人报说胡七来了。他闻言一振,立刻吩咐人进来。果然,披风上还能看见白色雪花的胡七一进门就高兴地挥了挥拳头。

“大人,问出来了!”

听到这话,原本还靠着圈椅做得舒舒服服的张越一下子挺直了腰,直截了当地追问道:“他知道些什么?”

胡七兴奋归兴奋,却知道有些事不能就这么嚷嚷出来,行过礼后就走到了张越的椅子旁边,附耳低声言语了几句。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张越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但最后全都舒展了开来,又赞许地冲胡七点了点头。

“做得好!尤其是此人失足落水的假象造得不错,有了这个,应该能让那边慌乱一段时间。就是知道了,兴许也会以为那家伙是自个怕灭口所以跑了。”

“只是,事涉晋藩,而且只知道是郑王越王襄王,还得加上一个梁王,总脱不了这四位亲王之中的某人,接下来是不是还悄悄地查?”

这种顾虑张越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让胡七把发现通济仓那边猫腻的最大功劳让给了锦衣卫和东厂,但这一次,他一反手,亮出了手中的那枚金牌信符,又笑道:“昨天赶着进了一趟宫,结果得了这么一件好东西。宫中事多,锦衣卫东厂都忙,我凭这个支使一下你们,也就不会有人再说闲话了。给我盯紧了那四座公馆,一有事立刻来报。”

十王府胡同深处的郑王公馆从昨天下午起就关上了门禁止人外出。当然,就算不关门,这一带突然出现的大批禁卫,也会让这些本就最警醒的王府中人变成缩头乌龟。而这座公馆的主人郑王整个晚上都把自个关在书房里,但究竟是不是在奉太后的旨意临黄庭经,府中的寻常下人自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一整个晚上,书房里乒乒乓乓没少摔破东西。

“闯出这样的祸事,他就袖手不管了,哪有那么便宜!”

此时此刻,郑王终于气急败坏地重重丢下了手中的笔,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他晋藩的一个家奴敢凭着几个奴婢要挟我,出了事就躲得没影子,没那么便宜!你出去,把李怀恩叫来,这擂台我打定了!要我背黑锅,没那么容易!”

第十七卷 儿孙福 第053章 真正的缘由

仁寿宫东暖阁。

服侍张太后喝完了药。又等着人睡下,朱宁在旁边绣墩上又做了一会针线,看到床前服侍的宫女朝自己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太后已经睡着了,这才放下了那才起了一个头的绷架,示意房中四个宫人都警醒些,这才蹑手蹑脚到了外间。

虽说不过是一日一夜的功夫,但她却觉得好似过了漫长的一段时光,四肢酸胀脑袋隐隐作痛也就罢了,最难抵挡的还是那种骨子里的疲累。在那张御用监前些日子刚刚送来的酸枝木花卉纹藤心圈椅上坐下,让那弧度得当的靠背托着腰背,她便一手支着脑袋,眼睛半开半闭地沉吟着。

她也是出身王室的郡主,看惯了那些兄弟的争权夺势,对于今天郑王越王襄王的突然来临自然警醒得很。可是,三个一起来并不代表三个都是怀有异心,更何况朱瞻基的弟弟又不止那么三个,揪出挑事的人却不容易。天家亲情淡薄,即便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也未必能摸透彼此的心思,就算太后和皇帝都下了决心死查。又有几个人敢真的讯问亲藩?

“郡主,范公公来了,说是有要紧事。”

听说来的是范弘,朱宁立刻睁开眼睛,望了一眼里头的帘子就起身出了门去。由于天冷,再加上太后正病着,东暖阁的地龙火盆烧得极旺,于是一出外间,只穿着贴身小袄的她顿时觉得一阵寒气逼来,这才想起走得匆忙,忘了那件狐皮披风。好在后头早有宫女追了出来,服侍她穿好了大衣裳。

从穿堂出去也就几步路,到了正殿后堂,她就看到范弘已经等候在了那里,脸色瞧着很不好看。见他还要行礼,她便摆了摆手,又问道:“什么要紧事?”

范弘拿眼睛瞟了瞟两个宫人,等到朱宁挥手屏退了她们,他这才低声说:“郡主,昨日送了张大人出去的时候,因说起了宫中膳单的事,小的一时留心,便去了一趟尚膳监。张大人说,多食荤腥易心血不通,而看了膳单,小的便发现这几个月来,不论是太后还是皇上。时令小菜都撤了,而往日宫中蔬菜就少,再加上入冬,荤腥就更多了。小的昨天晚上先去问了御医,御医倒是赞同张大人的提法,所以小的又派人去了一趟彭城侯府,借着慰问太夫人的机会打探了一下。彭城侯太夫人说,已故彭城侯也是因突发心疾故世的。”

“你的意思是,太后的病兴许不是偶然?”

朱宁一时眉头紧皱,思量片刻便说道:“仁寿宫有小厨房,我以前就觉得这些膳食太过油腻了些,因太后喜好,也只是偶尔进些药膳。你说时令小菜撤了,这又是何意?”

“是鲁尚宫传的太后口谕,因不知道事情原委,小的只能寻了个由头,把鲁尚宫绊在了尚宫局,又让人严密盯着。尚膳监那边也使了人过去,一时半会不会走漏风声。”

“这事情倒是越来越奇了!”

朱宁一个月倒有二十天是住在宫中的,闻听此言自是柳眉倒竖,真正愤怒了起来。女官六局是洪武旧制。甚至一度凌驾于宦官之上,但随着永乐年间重用宦官,尚宫局等等就渐渐式微了,若非如今张太后用了不少女官,这些人不过是比寻常宫女略高一等罢了,等闲不能出内宫。就是鲁尚宫,在太后面前也不过是奴婢一般,怎会突然去外宫传口谕?

“去查吧,不用东厂,你亲自领衔。”电光火石之间,朱宁已经是做了决断,紧跟着又吩咐道,“若她叫起撞天屈,你就说太后已然知晓,若她不吐实言,即刻乱棍打死,家人亦是难逃!还有,鲁尚宫往来好的那几个人,都叫来仁寿宫细细查问,不要闹到外头去。”

如今知道太后正病着的,除了仁寿宫里头的人,便是范弘金英杨士奇张越,满打满算尚不到一只巴掌的人。所以,朱宁自然不愿意张扬这一点,而范弘心中了然,忙答应了一声,正要退出去的时候,他却在门口和急急忙忙跑进来的曹吉祥撞了个正着。曹吉祥毕竟年轻些,瞧见范弘往后头倒。忙搀扶了一把,眼睛却看向了朱宁。

“郡主!郡主不好了,孙贵妃吵着要见太子!”

这才一天两夜,终于闹将起来了?

朱宁早算着这一条,闻言倒并不惊诧,径直问道:“孙贵妃人在哪儿?”

由于东西六宫全都封了,曹吉祥自然进不去。张越出了宫,他也就没了事情,由于先头报信及时,再加上范弘金英脱不开身,他就和程九一块在仁寿宫听支应。一人看着东六宫,一人看着西六宫。此时此刻,他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声音低了好些:“就在永宁宫……孙贵妃在永宁门内的那一重院子跪着……”

一哭二闹三上吊,哭闹在皇家来说自然是下乘,上吊闹开了更是不好看,可孙贵妃这么不声不响一跪,却是格外不同。就是平素和孙贵妃颇有往来的朱宁,听到这话也不禁眉头一皱。当初吴嫔有身孕那几天,她就听到永宁宫那边传来了不少风声,可动静却是全无,足可见孙贵妃这回倒是真聪明了。可这一次毕竟是自己儿子,哪能一直耐住性子?

望了望里间。她便点了点头道:“范公公先回司礼监吧。吉祥且在这里等着,我安排好了就去永宁宫。”

范弘原本也吓了一跳,但朱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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