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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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5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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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随侍的太监打了个眼色,接过了他们手中的貂鼠手套,不由分说地给朱瞻基套上了。

见人丝毫没有反应,他只得开口劝道:“殿下,就算睡不着,夜间风大,您还是进屋里眯一会吧。明日还要赶路,到了军中还要……殿下,您不会自个想想,也得想想皇上对您的期望,这冻坏了可怎么好?”

陈芜伺候朱瞻基多年,若是平日这么劝一番必定有成效,但此时此刻,朱瞻基却是压根没有理会这番话。又怕又急的陈芜眼看无用,少不得又劝了好些话,好容易才把人请回了屋子里。他也顾不得张越仍靠在炕桌上睡着,急急忙忙吩咐了人张罗送热水,待到朱瞻基坐下就亲自扒拉下了鞋袜伺候洗脚。

毫无知觉的脚也不知道被揉搓了多久,朱瞻基才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他的父亲足足当了二十一年的皇太子,胆战心惊了二十一年,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天底下最难的就是父子君臣,以后他可也会同样如此?

第十四卷 定乾坤 第002章 忧喜参半

九月二十八日,皇太孙朱瞻基抵达大宁,即日发丧。然而,由于军中不曾准备那么多麻布,因此除了金幼孜以及张辅柳升等一些勋贵,上下将官士卒自然是没法易服。披发哭灵之后,朱瞻基便召张辅金幼孜等人吩咐回京事宜,当即议定由阳武侯薛禄守大宁,张辅柳升陈懋等于次日领军护送发灵回京。这一夜,所有人忙着诸多事宜,都是彻夜未眠。

由于快马报丧,小溪须臾便传遍了天下八方,回京这一路上,从过了松亭关开始,一路都是军民素服哭迎。那素淡的颜色再加上天地萧瑟肃杀的背景,越发流露出一种异样的悲凉来。由于是大军行进,回去这千多里路,一行人足足走了五天,每日行程不过两百多里。

这一晚是入京前的最后一夜,大军驻扎在了三河。前方早已传来消息,皇太子将率百官迎于京郊。之前虽说都是日走夜停,但上上下下的人几乎都没睡好,各有各的心事。朱瞻基自从发丧之后,除非是需要诸勋贵合议的事,其余时候一律不见外人,眼下仍然是如此。然而,柳升陈懋等人眼看京师渐近,哪里坐得住,扎营之后就聚在了一块,只派人去邀请张辅时,张辅却是借口劳累推托了。

张越这一路只是紧随着张辅。他如今却是什么都不用管了,毕竟,山陵崩这种大事压根轮不上他出面。不过,随侍张辅左右,对于这位大堂伯的审慎小心,他仍是颇为佩服。由于是护灵回京,这一路上军民上下都不忌饮食,但张辅硬是片肉不食滴酒不沾,哪怕在无人处也是一样。在如今这种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头,能同样做到这一点的几乎再找不出一人。

这会儿看见张辅打发那前来相请的宁阳侯家奴回去,他便低声说道:“大堂伯,这一路上,随行大军正越走越少,这些人应该是被派去了北直隶南线运河一带吧?”

“汉王反意天下皆知,这时候太子殿下不防他,却是去防谁?”自打皇帝在大宁病倒,继而驾崩以后,张辅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此时脸庞消瘦了一大圈,“好在我如今和他没有瓜葛,就连遗诏也早早交给杨荣带了回去,如今掌军的又是柳升陈懋等人,想来他要打我的主意也不容易……越哥儿,幸好你提醒了一句,要是我拿着遗诏,那才是真正的烫手山芋。”

“哪里是我的劝说,大堂伯不是在拿到之前那诰书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了么?”

“那时候只是起意,但你对我说过犹不及的时候,我才真正下了决心。”张辅意味深长地看了张越一眼,见他正低头喝茶,他忍不住伸出右手拍了拍那个楠木小匣子,“我已经是食禄三千石的国公,别人不得不倚重奇Qīsūu。сom书,何必处处争先?再说,皇上之前的旨意已经明白无误地写了,说是让恬丫头长成之后,由太子殿下纳她为妃。最初成了皇妃的已经有了你姑姑,皇上既安排了恬丫头的将来,若我还霸着遗诏不放,这权臣两个字便再也脱不掉了。”

即便张辅没有明说,张越也知道他后头省略了一句话——从古至今,不想篡位的权臣几乎从来没有好下场——朱棣这辈子善待了大多数功臣,可皇太子朱高炽和勋贵之间并没有同甘共苦的感情,如今若是不知收敛,今后恐怕就苦了。虽说他隐约记得朱高炽似乎是个出了名短命的皇帝,可这种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哪怕是再亲密的人也是一样。

然而,纵使不能说,一想到王夫人膝下只有一儿一女,他却不能不为张恬着想:“大堂伯,之前那道诏书是我亲笔替皇上拟的,但我觉着此事实在是……联姻帝室固然是别人没有的荣耀,可恬妹妹毕竟还太小了。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待到她长成之日,太子殿下也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了。须知之前杨学士金学士为先帝草拟遗诏,后宫殉葬嫔妃足有二三十人。而且,太子妃……太子妃和太子又是伉俪情深……”

“你不用说了!”

张辅一下子松开了按在那楠木匣子上的手,一下子站起身来。除了如今膝下的一儿两女之外,他之前的儿女多半是年幼夭折,对于这亲生骨肉自然是心存怜惜。然而,天子金口玉言,如今更是变成了白纸黑字,要不遵也同样是大罪。思来想去,他不由得想起了隆平侯张信那时谢绝皇帝纳己女为妃的事,可和自己身上这事一比,却是并不一样。

“当时皇上弥留之际,你不能抗旨,我不好违逆,所以才有了此物。只是此物并非遗诏,不得存档便不是明旨诏书,回京之后再做计较吧!若是当时没有海寿在也就罢了,偏生他是亲自盖玺的人……说起这个,宁阳侯家的千金今年及笄,他之前还对我提过,皇上允诺班师之后册他的女儿为丽妃。若是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倘若知道,恐怕就得耽误了一辈子。”

宁阳侯千金?

张越闻言大讶,心想后世都津津乐道于大明朝后妃选自民间,公主选驸马也都是从民间子弟遴选,却不知道从洪武帝朱元璋到永乐帝朱棣再到如今的朱高炽,后宫之中不乏勋贵之女,驸马也几乎都是勋贵子弟。也就是日后文贵武贱,礼法日渐森严,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方才成了仿佛绝不能违背的。想到同样耽误了的张珂,他顿时有了主意。

“若是宁阳侯千金可嫁,那么,到时候珂妹妹的终生大事也一样可以另行选定。”

张辅没想到张越因此事竟然想到了那一桩,微微一愣后便轻轻点头。此时外头已经传来了二更天的更鼓声,伯侄俩多日不曾好好休息,又交谈几句便全都和衣睡下了。只眯了不一会儿,张越就听到了嘎吱一声,连忙睁开了眼睛,旋即站起了身。

“老爷,越少爷。”

看到彭十三快步入了屋子,已经醒了的张辅立刻坐直了身子。因怕路上耽误,再加上不知道京师究竟情形如何,张越派了两个随行护卫回去,他也索性支使了彭十三先行回京去见王夫人,却不想这会儿人又回来了。眉头大皱的他瞪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心腹家将一眼,这才无可奈何地问道:“不是让你回去给夫人报信么,怎生又来了?”

“我原本是要回京,但在半路上听说京卫京营近万人马已经移师通州相迎,担心这会儿进京遇上什么事情,所以就折返了回来,就是越少爷那两个护卫也没有回京。”彭十三跟随张辅几十年,自是不怕这位英国公板脸,“我为了打听消息,特意在一处驿站停留了一会。听说汉王明折拜发要进京拜祭,如今据说还未有回音。”

闻听此言,张越顿时看向了张辅。拟定遗诏的时候,两人都正好在场,张辅甚至还曾经保管了一夜。那张诏书上分明写着丧礼一如太祖高皇帝旧制,而当初朱元璋的遗制中,就明明白白有那么一条——诸王各于本国哭灵,不必赴京。想当初朱棣就曾经不顾这一条而带着三个儿子一路上京,最终虽然被建文帝派人拦了下来,这个因却也种下了后头靖难的果。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你先下去,若越哥儿那两个护卫没事要通报,你就领他们一块去休息吧。好好养精蓄锐,恐怕接下来都得跟着我忙碌好一阵子。”

看见彭十三答应一声就起身离去,张越便坐了下来。有道是天子居丧以日代月,可这二十七天中的种种繁复礼制足以把人折腾死,而张辅身为武官中的第一人,新君登基必然要加恩礼遇,甚至还会担当整个丧礼中最重要的那些职司,若没有极好的精神决计顶不下来。想到这里,他便拿起了炕上的一条毯子,轻轻盖在了张辅的腿上。

张辅没有察觉到张越的动作,坐在那儿又沉思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回京之后丧仪种种自有礼部,但太子殿下必定要早即尊位,方可安天下之心,我自然要率勋贵上表劝进。待皇上即位之后,首要之务则是定五军都督府,以安勋贵之心,不让汉王有可趁之机。不出意外,我必然要重掌一府,如此一来,你得有个预备。”

所谓的预备所指为何,张越自然心中有数。昔日张辅要么闲着,要么出镇在外,如今一旦掌握五军都督府,那么他这个兵部郎中自然是难能担当下去——朱高炽不是朱棣,即便不得不借重张辅统领勋贵提调大军,只怕也会防着另一点——他可以不在乎自己被赶去做什么闲职,但不能不在乎先头他做的那些事情因为新君登基而一桩桩偏废。

“不过你也不用多虑,皇太孙殿下毕竟看重你,闲置一时总好过一直在风口浪尖。”还有一句话张辅却按捺着没说——到时候打着保全功臣的幌子,他只怕也不能长久握兵柄。只不过,到那时候朱高炽是否会起用张越,还是打算只给张家人荣华富贵?

次日,皇太子朱高炽率文武百官郊迎,奉椑于仁智宫重新成殓,一时之间,全城素服,文武百官更是日日赴思善门外哭,兼且需得在衙门歇宿,不得回家,不得饮酒食肉。此后三日,在京官员并軍民耆老又要连番上笺劝进,朱高炽又要推辞,如是三番把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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