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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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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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马伺候问候道安,恰是一片热闹气象。

因面圣时万事顺遂,这会儿张攸心情极好,一反在外头对张超的疾言厉色,下马之后竟是褒奖了长子之前举止得体。张超习惯了父亲在外头三天两头的板面孔,先是讪讪的,旋即才高兴了起来。正预备从西角门进去,他忽地瞥见大路那头有车过来,细细一瞧就发现是自家的,连忙停了步子。果然,等到马车停稳了上头跳下来一人,他立刻兴冲冲地上了前。

“三弟!”

“大哥!”

张攸此时正好转头,见两兄弟笑呵呵地厮见了一番,便停住了脚步等他们上前。他原本就不是板着面孔的道学君子,在军中要立威,如今看见晚辈侄儿,顿时又恢复了老模样。笑着拍了拍张越的双手臂膀,他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你不但通文,而且遇到大事的时候也是好样的,军中好些人都夸你上次机敏!这次我和超儿在东番岛上清剿了一番,没有别的东西捎回来,就只有一箱子乱七八糟的药材。听说是壮阳大补之物,回头就送给你了!”

杜绾这时候也走了过来,恰好听到这最后一句话,脸色顿时绯红。就在此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旋即就是一匹快马驮着一人飞驰而来。尚不及停稳,马背上的骑手忽地一骨碌跳了下地,恰是宦官打扮。来人四下里一望,随即冲着张越疾步走来。

“小张大人,皇上有口谕。”

原本正围成一团的张家人听到这简简单单一句话,顿时都愣住了。一群人慌忙张罗了一阵,终于把这个传旨的小太监让进了院子。等到听完那一句明显没有加过任何改动的天子原话,张越不禁看了杜绾一眼,恰逢她也正好看过来,四道目光死死纠缠了一阵方才松开。

亏得杜桢曾经提醒过皇帝素来心血来潮,他偶有空闲的时候就写了不少稿子存下。要知道,他今天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接下来的几天正要和兵部尚书工部尚书两位大人物打擂台,恰是半点空闲都没有,倘若半点没有准备,三日后拿什么呈递给天子?

召之即来,挥之则去,这还真是皇帝的用人之道!

第九卷 群魔舞 第011章 察人心性

这一天晚上张府自然是热热闹闹,三间花厅中灯烛煌煌,三代人各自按着辈分陪坐下手,纵使已经好几年不曾喝酒的顾氏也破了例。虽说今日面圣时未得明言,但张攸也已经隐约听说了封爵之议,自是倍感振奋,于是少不得殷勤奉承,到最后筵席散时见顾氏面色酡红,他便吩咐其他人各自回房,单单叫上了张越一左一右搀扶。等出了门,见门外台阶下头恰是停着一架竹椅,他不禁露出了讶色。

顾氏坐上去之后,见张攸犹在好奇地打量着这竹椅,便笑着解说道:“这是越哥儿的主意,家里用那些繁琐的肩舆,传扬出去别人又要说咱们逾制豪奢,不若是这两根竹子架上竹片做成的躺椅方便。我如今年纪大了,走几步路便要人扶,在家里就用这个,下头人也省些力气。这竹子弹性好,一路晃晃悠悠也还舒适,做成滑竿恰是轻便。”

“原来是越哥儿的主意。”

张攸不禁微微一笑,旋即上前在顾氏身上盖好了毯子。两个小厮稳稳抬起了滑竿起步,顺甬道一路来到了二门,这才垂手退下,旋即就有两个健妇上来接手。顺着夹道拐了两三个弯,远远就能看到北院门前有人打着灯笼,她们连忙加紧了脚步。等到在正房门前稳稳落下,张攸便和张越双双把顾氏搀着进屋,又扶了她在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

顾氏一坐下就吩咐道:“白芳,你把丫头们都带下去。”

见白芳带着大小丫头鱼贯退出,又发觉顾氏好似有要紧话对张攸说,张越便也想寻一个借口退下,毕竟自己是晚辈。然而,那一层厚厚的门帘才落下,上头祖母便开口说了话:“有道是立祖业难,守祖业更难。张家守在祥符足足有上百年,先祖当初创下这份家业,历代的长辈又是尽心竭力经营,于是方才有了张家的今天。只不过,咱们这一支能有今天,其实一直都是承荣国公和英国公父子俩的光,所以我一向盼着自家能有撑起门户的人。”

顾氏的目光一下子倏然一变,竟是死死盯着垂下了头的张攸:“老大自小勤学苦读,二十出头就中了解元,随后入朝,又凭着英国公的帮衬一路升至工部侍郎,我原本一直都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却不想他终究还是行错一步。好在上天总算垂顾咱们张家,老二你一刀一枪挣出了自己的前程,越哥儿也争气,不到弱冠就已经名闻天下!看到张家这欣欣向荣的景象,我这个老婆子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多年征战在外,再加上顾氏乃是嫡母并非生母,张攸自然是敬多于爱。然而,此时听到死了这两个字,他仍是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双膝跪下:“母亲何出此言?您如今筋骨健朗少有病痛,古来寿星活过百岁也是常有的事,您何必出此不祥之语?大哥虽然不在,但我如今总算能够承欢膝下,一定能让您的诰封再上一层。”

见张越也默默上前跪了下来,这高大的伯侄俩只比高坐太师椅上的她矮了一丁点,顾氏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旋即把手按在了两人的肩膀上,这才语重心长地说:“我不稀罕什么诰命敕命,我只是希望咱们家的子辈孙辈能友爱和睦,不要像英国公那两个弟弟一样!老大媳妇和赳哥儿满心想着老大能回来,我也想,可我更知道此事如今不可轻提!老二,你们兄弟三个,如今是你官职最高,我要你答应我,不管老大如何,异日能帮的时候帮他一把。”

“母亲若真的希望,我愿意……”

“什么用前程用性命担保他回来的话就不要提了!”顾氏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三分,右手重重拍在了旁边的扶手上,“你的前程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拼杀得来,而且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荣耀,也是整个张家的!就是你在皇上面前提了,皇上也不会嘉许你的孝悌之道,只会认为你不识抬举!你只要记着,咱们张家的道理是立身持正。”

“是,儿子记下了。”

见张攸深深俯首,顾氏只觉得心中异常疲累,但仍是弯下腰将他扶了起来,随即又苦笑道:“你和超哥儿远征在外,我原本该看好你家里的人。超哥儿那个倒是平安产子,只是你的那个二房却是……都怪我那时候只想着宛娘,疏忽了她这一头。”

“她原本就在路上受了惊,即便是家里滑胎小产,也只是下人照应不周,儿子的福分不够罢了。”张攸低垂着头,半晌方才抬了起来,面上满是苦涩,“因辅大哥的缘故,黔国公素来对我照拂有加,得知她对我有意,便竭力撮合,更道是得芒市土司之助,云南各部的归服就更容易,我那时在外多年不近女色,喜她娇俏年轻,一时心动就纳了她。我不曾禀告就把人带了回来,又不曾教导她家中规矩,多承母亲没有见罪。”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是常理,纳妾毕竟不同于娶妻。可是,你也得为你媳妇想一想,她在家里一守就是几年,哪里是容易的?她素来就是精明好强的人,如今却往往好强得过度,竟是欺压到自己的儿媳上头了!罢了,这些是你的家事,我也不管,你回去吧,不要只顾着安抚你那二房,多多劝劝你媳妇!”

眼见得张攸退出,顾氏才叹了一口气,又对张越说:“越哥儿起来吧,过来陪我坐着说说话,我这心里憋得慌。”

张越原以为顾氏刚刚已经一口气把心中所思所想都倒了出来,如今听到祖母仍说憋得慌,他不禁大为讶异,连忙站起身来,结果腿脚酸麻一不留神却一个踉跄,结果却被一双手牢牢托住了。抬头看见是祖母,他不禁有些讪讪的,连忙稳住了身子站直了。

“都是常常见皇上跪来跪去的人,若是在御前也来上这么一下子,轻则是失仪,重则是大不敬!”顾氏没好气地斜睨了一眼张越,半晌却又叹息了一声,“一晃都已经四年了,当初你大伯父被锦衣卫拿了那会儿,我才第一次觉着你和其他兄弟不同。刚刚对你二伯父说的那些话你听过便罢,如今我只问你,你觉得皇上缘何不让你大伯父回来?”

老祖母这是觉察到了什么?

张越微微一怔,见顾氏的脸上满是惘然,丝毫不见刚刚那个强硬的老祖宗模样,顿时打消了劝慰的主意。轻轻咳嗽了一声,他便索性把心头的疑惑都倒了出来:“英国公当初曾经说过,大伯父只是因为曾经和汉王走得近而遭了池鱼之殃,所以方才从轻发落贬到了交趾,但如今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皇上也应该气消了,为何仍是死死摁着大伯父?”

见顾氏连连点头,他声音又低沉了一些:“可若是真的有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皇上便该厌憎了咱们家。当初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虽说也有其他缘故,但一听说我是英国公的侄儿,他便立刻上了心,之后更是几次三番提携,足可见并未对咱们家有什么恶感,否则二伯父这一次次叙迁升转也不会这般顺利。只看皇上对保定侯一家素来恩宠得很,对孟贤伯父则是多有苛刻,我总觉得,皇上看人固然有爱屋及乌,但更多的却是察人心性。”

“你是说你大伯父心性不为皇上所喜?”

面对这样一个答案,顾氏只觉得浑身都似乎要僵了。尽管她很想训斥张越胡说八道,但她活了一大把年纪,纵使不管外头的朝政大事,但大道理仍是懂的。无缘无故把人搁置在交趾不放回来,这边却提拔张家其他人不遗余力,张赳却是最后一个被惠及的,那么张越所说极可能就是事实。回忆起从前张信逢年过节打发人从南京往开封老家送礼,那些珍玩摆设决不是俸禄能够备办得起的,她越发觉得心中不安。

这么说,张信就不是单单和汉王交往甚密,而是还有其他的勾当?定是这样了,否则当初她六十大寿时,汉王怎么可能送来那一尊白玉佛?如今这白玉佛她还供奉在后堂佛龛!

“原来如此……原来皇上把他放在交趾,除了贬谪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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