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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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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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口干舌燥的张晴不得不丢下他去照看刚刚悠悠醒转的孟敏。看见昔日那个明艳大方的千金现如今憔悴得不成样子,她不禁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一把就将人揽在了怀里。

“大嫂……”

刚刚看到吴夫人含笑长辞的时候,孟敏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这会儿醒转过来方才感到心一阵阵揪紧似的疼痛。她下意识地抓着张晴的衣裳,不停地啜泣着,却始终不肯放声。直到张晴使劲拍着她的肩背,示意她该哭就哭,她这才渐渐放开了声音。

这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哭的究竟是母亲,还是自己!

就在她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间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尽管悲痛欲绝,但由于多年的习惯,她仍是摇摇晃晃坐直了身子,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强自起身就要往外走。张晴苦劝不住,只好在旁边搀扶着,待到了堂屋里,两人就看见孟贤正对吕夫人怒目而视。

“我孟贤自以为风光得意,这一回失算就把我打回了原形!我以为自己好容易得见天日,却偏偏看见夫人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弟妹你这回来得倒是及时,可当初那一次次需要保定侯府援手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我被下狱这些天,一家人先是被赶出山东都司衙门,然后是夫人重病,再然后是无数人落井下石……平日里交情不错的同僚都作了缩头乌龟,作为亲兄弟的保定侯也只求情了一回就再不出面,这就是兄弟?”

孟敏听到父亲说话竟是这样不留情面,不禁大惊,连忙上前两步说道:“爹爹,我和娘回京之后,二婶常常让大嫂来看望,前前后后帮了咱们家不少……”

“住口!”接连遭遇大变,孟贤此时再也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冲着女儿就怒吼道,“你娘都死了,你还惦记着他们的好处。你是不是也后悔没脱生到你二婶肚子里,也好当你的保定侯千金!你娘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女儿看,我看她是白疼了你那么多年!”

一下子遭到父亲当头痛斥,孟敏不禁又羞又气又惊,若不是旁边张晴搀扶着她的胳膊,她怎么都站不住脚。而吕夫人尽管心中恼怒,但想到孟贤刚刚经历了丧妻之痛,也不想和他一般计较,只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哥若是要怪罪我和老爷不尽心,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但你若是要怪罪四丫头,那就实在太不近人情了!这几个月里,她一面照顾大嫂,一面还要周全家里,这家里的担子都是她一个人挑的。为着你的事和大嫂的病,她甚至还在青州给人作绣品换钱,半夜三更带着母亲出去求医,有几个大家闺秀能做到这般!大嫂如今去世,最伤心的不是你,是她!大嫂走的时候等到了你回来,可大嫂走的时候甚至都来不及看到她风光大嫁!”

孟贤膝下并无嫡女,对孟敏这个庶出的长女一向抱有莫大的期望,刚刚不过是一时气急方才把火气撒到了她的头上。然而,吕夫人这一番话却让他面子上很下不来,尤其是最后一句风光大嫁更是触到了他心头的隐痛。

就因为庶出,世袭的爵位就和他无缘;就因为皇帝护短,他苦心孤诣的谋划不但一场空,还将以前的老本都赔了进去;就因为那些同僚朋友亲戚的冷漠,如今他一回来面对的就是妻子的撒手人寰……甚至女儿的婚事又要因孝期一拖三年!

狠狠瞪着吕夫人,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多谢弟妹关心,就算夫人到了地下,我也一定会让她看到敏敏风光大嫁,我会让她比谁都嫁得好!”

第七卷 悲喜事 第030章 不甘寂默本天性

士农工商,朝士最贵,商贾最富,反而是夹在当中的农工地位尴尬。虽说上下五千年来,重农素来是历朝历代的根本,但农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纵使再勤勉,能得一个小康就不错了,根本比不上商人的豪富朝士的尊贵。而百工的地位则是比农人还要不如,在大明的赋役黄册上,一旦被编入匠户,则子子孙孙都是匠户,这身份几乎永远无法除去。

刘达倒不是匠户出身,却因缘巧合拜在了一位手艺精湛通晓众多技艺的工匠门下。他天性聪明,年纪轻轻就在继承之外又有创新,年方三十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然而,他不合因为琐事得罪了当地乡绅,结果那乡绅买通官府,几乎害得他丢了性命,难以在家乡存身。他借着永乐初年的迁徙大潮,背井离乡从广西到闽东到湖北,又从湖北迁到了山东。然而,带着乡民修了一条水渠,他又因为出言不逊得罪了人,一瘸了腿就差点再次没了落脚的地方。

有了这样的经历,又在高山屯一住十年,刘达的性子已经没了初出茅庐时那种莽撞和锐气。可即便棱角都被磨光了,他始终不甘留在这种小地方蹉跎一辈子。今天远远看了一回杀人,晚间他终究按捺不住,遂径直来寻张越。

此时此刻,面对刘达那张异常诚恳的脸,张越思忖片刻就笑道:“来,进屋说话。”

住过只有茅草盖顶的土房子,住过山上的石头屋子,甚至还住过知府衙门的轩昂瓦房,这会儿跟着张越进了正屋,刘达倒觉得这驿站公馆的屋子颇有些寒酸。看见常常跟在张越身边寸步不离的连生连虎兄弟在炕上呼呼大睡,还发出了阵阵鼾声,他不禁愣了一愣,心想张越对身边人倒是一向纵容。

拄着拐杖转过身,他发现张越亲自打起了里屋那道帘子在那等着。连忙紧赶两步,颇有些受宠若惊。进了屋看见里间陈设,他更觉得诧异了。

“大人只要发一句话,别说知府衙门,青州城有的是富户愿意腾房子,可您偏要住在这驿站。恕我说一句实话,即便大人不在意这些,却也得考虑别人。那位陆公公在宫中肯定也算有头有脸的,到外头少不得想捞油水。大人一定要住在这驿站,岂不是挡人财路?”

情知刘达乃是好心提醒,但这事情张越自有章程,却不好现在就对他明说。他自然知道抵达青州不过三天,陆丰就已经上窜下跳做了不少事情见了不少本地富户——这些人有关说人情的,有想要送美人入宫的,还有攀关系求富贵的……总之是应有尽有。

“这事情我心里有数。倒是你真愿意抛下这儿跟我回北京?我自然需要你这样的人帮忙,只不过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在前头。虽说英国公乃是我的本家伯父,但毕竟隔着一层,经此一事之后,我回京之后的官职差遣也没个准,你跟着我可得预备好吃苦头。叶落归根,你也一把年纪了,若是真想回家乡,我也可以助你些盘缠,让人送你回去。”

刘达看见这屋子里只有书桌后那一张椅子,此外就只有墙边上的那张床,原本还有些犹豫,直到张越抬手相让,他方才不太自然地在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直到张越闲适地径直坐在了床上,他方才想起这位小张大人当初在高山屯那位张里老家中也是不挑不拣,这才释然。只他心中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张越是否会答应,等听到那番话,他顿感心情激荡了起来。

“要说叶落归根,我自然也想回去。但我当初是被人赶出来的,那是乡间大户。我回去也没多大意思,再说我家乡的亲人也早就死光了,孤身一人未必就比如今强。大人刚刚说吃苦头,我这辈子什么苦都吃过,什么冷眼都受过,哪里还在乎这些。再者,不是我说恭维话,您如今这深有把握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忧心前途。”

情知刘达说这话就是下定了决心,张越也就不说别的推托话,索性一口答应了下来:“既然如此,回头我让人去你那里收拾,到时候我回京的时候少不得捎带上你。”

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刘达心里一跳,随即便笑呵呵地说:“小的虽说在外头飘泊了大半辈子,但从来都没到帝都去见识过,想不到一把年纪了还能有这福分。不过,蒙大人收留,小的也有些话想说。大人出身名门,落地就不愁吃穿不愁银钱,但有道是钱多不扎手,单单靠着家里的底子,终究难防万一。虽说当官的瞧不起商人,都说生财乃是小道,但人在世上,什么时候不要花钱?”

刚刚说话的这会儿,外间连生连虎的鼾声毫无阻隔地穿过那一层薄薄的竹帘子传了进来,屋子里两人倒也浑然没在意。此时,角落灯台上的油灯忽然噼啪一声发出了爆响,火苗忽上忽下跳动了了两下,仿佛是被刘达这番话给惊扰了一般。张越不料想刘达竟在自己答应了之后立刻改了称呼,又说了这么一番话,诧异之外便生出了激赏之心。

权贵人家虽说少不了涉足一些商事,但素来对这些极其鄙薄。杜桢是典型的士人,轻财不重利,根本不会在意什么银钱;自己家里的祖母手握田契无数,虽然也在北京办了几家铺子,但与其说是贴补家用,还不如说是给家里闲置的下人寻事情做;即使是他那位暗地里应该经营了一些产业的父亲,也从来都是嘱咐他注重正业,不要堕入歪门邪道。

这明初乃是乱世刚刚大治的当口,大户人家注重的都是田产,对于经商致富都是嗤之以鼻。由于行的是开中法,后世一手遮天的盐商连个影子都没有;江浙一带也都是小作坊似的小商家;晋商徽商秦商闽商等等都还不显山不露水……毕竟,富甲天下的沈万三都死了,有几个活腻的商人敢露富?若张越从前表露出对金钱的兴趣,被斥之为不务正业还是轻的。

毕竟,如今之世和中明晚明时只顾着发家致富的风气完全不同。

见张越沉思不语,刘达误以为这话不曾打动对方,顿时有几分心急:“大人家里的状况小的也听说过一些,虽说您如今已经步入仕途。将来平步青云自不用说,但朝廷的俸禄终究有限,将来若是分家,那些田产每年的出产又有多少,大人又能有几分家族余荫?小的并不是鼓动大人把心思放在这一头,只是希望大人能够收几房可靠的家人,好好经营一些产业。”

他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张越跟前,认认真真地说:“大人可看过小的当初那张熬糖的方子?市面上货卖的糖有数种,不过是黑糖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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