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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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录-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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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不敢。我们在商言商,在商言商!”尤老爷连连点头,计算着自家能拿出的股本,两眼渐渐开始放光。

“不知大人要占几成股本?”田老爷将身边的人向旁边推了推,双手已经撑到了陈龙复的桌案上。两旁的武士试图阻止,陈龙复轻轻摇了摇头,命令他们退了开去。

“按船折价,你们组成多大联号,能吃进我多少条船,就按船价算我几成股本!”陈龙复的回答简洁明了。

这是他早已计算好的答案。商人们重利,并且对官府出自本能地不信任,所以他们不会任由官府当大股东。双方合资,只要有可能,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拿出钱来,争取主导地位。

而利益的诱惑是无穷的,拿出的钱越多,商人们越想吃下更多的船只。沿海六十余国,船越多,能到达的地方越多,带的货物越全,利润也越大。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形成一条金银打造的锁链。

当官府和商人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后,就不愁他们不向破虏军效忠。

“我们几家,还有我们的几家亲戚,买,不,接受您十艘海舶入股。总股价,算这个数!”田老爷用肥肥的屁股将身后的人尽量顶远,不分尊卑地把手指伸进陈龙复袖子。

陈龙复摇摇头,用手指了指在一边拨打算盘的杜规。“具体买卖,跟他去谈,我不管细节!”

众人看看杜规,一哄而上。

“我要十七艘,两千料海船!”利老爷冲上去,排在众人前面大叫道。

“你,有那么多资金么?”杜规看着眼前这个色目人的混血儿,不信任地问道。色目人在北方仗着跟蒙古人关系好,商业信誉一向很差。想起一些往事,不由得杜规不做些提防。

“我以城外,三个田庄的地契做抵押!”利老爷被杜规看得心头火起,生气地叫道。

“我要二十艘,以水田,纺织作坊,酒楼,茶场做抵押!”又一个豪绅跑过来说道。一时间,人们算计着自己,亲族,好友,能拿出来的所有财富,拼命地向前涌。

“所有的船,我全要了,大家不要挤!”大堂内,猛然响起一声大喊。尤老爷气喘吁吁地说道,仿佛刚刚跑过几里路,全身上下都是汗水。

众人惊讶地回过头去,不敢置信地望着尤老爷挥动的双手。

“我,以家族信誉担保。我没有说谎。大家把船分了,实际上赚得更薄,货物也经常冲突,不如拿出钱来,做个大商号,百家联号。把这些船全部集中在一起,从天方,一直把声音做到倭国去。”尤老爷兴奋地说道,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商业帝国的诞生。“我们联营,带得货不会重复,多设几条航线。这样,我们就可能比以前的陈家、现在的蒲家、苏家做得更大,赚得更多!并且我们还可以租船帮别人带货,给水师钱,雇佣他们给咱们护航!”

这是在他故乡,一些商人常用的方式。但在这里,还属于新鲜事物。有人低头沉思其中利弊,也有人不屑地打击道:“谁信你,再说,一百多条大海舶,咱们的钱也凑不出那么多!”

“可,可这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尤老爷跳起来,退下手中的戒指,“我们尤家,全部家产都可以押上去。你们谁相信我,相信我咱们就一起干!”

众人迷惑地看看发疯了尤老爷,盘算着各自的心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相信你!”门外,有人应了一声,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笑着走了进来。

第三卷 薄暮 合围 (三 下)


“上帝,难道是狩猎女神!”利老爷悄悄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在泉州经营多年,东方女性他见得不少。但一个个都像拂风弱柳一般纤细,惟独眼前这个女子,身披了件大红披风,脚踏了包了铁头的双牛皮小靴。黑夹袄,金束冠,亮银色的连环甲被身后阳光一映,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令人目眩神摇的美。

“夫人,您怎么来了?”陈龙复从座位后站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兴宋军损失过重,奉丞相命撤下修整。我跟着到泉州来,处理一些陈、许两族的家事,顺便找杜侍郎,补充一批军用物资!”许夫人笑着与陈龙复见礼,从贴身女兵手里接过一份文书,放到了杜规面前。

众豪绅终于明白来的是谁,心中忍不住一阵狂喜。

若问蒙古人治下,福建省的第一富豪是谁,自然非蒲氏兄弟莫属。但是在蒙古人没南下前,蒲家财富,却连兴化陈氏家族的一半都赶不上。

陈氏家族在康王南渡之前,已经通过引种占城稻,成为周围数一数二的富户。后来又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凭借经营粮食与布匹,垄断了整个福建路畲族和汉人之间的生意。在蒙古人大举入闽前,陈家是福建第一望族,名下的土地、商铺遍及漳、泉二州。后来陈家又与许家联姻,那许家财势虽然不及陈家大,却也是数得着的富豪,名下作坊无数,专为往来客商提供丝绸、绣艺、木、漆等杂货。

蒙古人大举南下后,陈、许两家倾力抗元,在福建纷纷向元人献媚的豪门中,也是个异数。后大宋屡战屡败,陈、许两家的商铺、作坊和土地被北元官吏尽数没收入官,家道就此中落,才让蒲家迎头赶了上来。

但现在眼看着整个福建路被大宋光复,那些被北元巧取豪夺的土地,店铺,按文丞相令,又要发还给原来的主人。作为陈、许两家唯一在世的嫡系继承人,许夫人现在可以说是福建路最大的地主。如果许夫人肯将手中土地抛售,资助大伙买船,甭说是吃下陈龙复手中这些海舶,就是把那些用来运输物资和充当纵火船的乌延舟也加上,一样可以轻松拿下。

“军资已经在福州出港,明日即可到达泉州!”杜规接过拿起许夫人放在桌面上的文书,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印章,恭恭敬敬地交还到许夫人手里。对方曾在关键时刻救援过破虏军,所以丞相府众人对许夫人一直心存感激。

没等许夫人和杜规等人寒暄,尤老爷唯恐许夫人变卦,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夫人,夫人,您真的肯入股么!”。

“嗯,等下,你们立个章程,去管驿中找我的表弟陈硕,他会跟你们协商具体事宜!”许夫人笑了笑,给了尤老爷一个肯定的答复。

话音刚落,就引起了一片欢呼。特别是带头提出联营的尤老爷,下巴都已经合拢不起。刚才大喊着没钱入股的,现在却急得连



第三卷 薄暮 合围 (四 上)
合围 (四 上)

文天祥的心动了一下,眼前浮起一张俏脸而坚强的笑脸。

眼前的这幅字显然写砸了,本来想写精忠报国四个字,最后那个国字却失去了方正之意,中间有几笔斜挑了起来,恰似伊人含笑的双眉。

“奴家姓陈,小字碧娘!”当日的英姿仿佛就在身侧,耳畔,若有余音绕梁。

文天祥苦笑着摇头,放下了手中的笔。自从脑子里多了文忠的记忆以来,他自觉修身养性的功夫越来越差了。儒家讲求的是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安天下。如今,自己居然在两军阵前,想起了别人的未亡人。这件事如果被同僚知道,估计用吐沫都可以把自己淹死。

正摇头苦笑间,帐外想起一阵细细的脚步。一个声音与侍卫们熟悉地打着招呼,径自闯了进来。目光向案上扫了扫,立刻抚掌称赞,“好字,好一句精忠报国,瑞兄莫非想继承武穆遗志,欲亲率大军,直捣黄龙么!”

来人看上去比文天祥老些,略瘦,腰杆挺得笔直,身上的戎装也整理得一丝不苟。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扫来,如藏着千秋正气般,让人心中凛然生畏。

能在行伍之中,依然不失士大夫风范的,除了右丞相陆秀夫,还有那个。文天祥迅速从杂七杂八的思绪中回转心神,笑着与陆秀夫人寒暄道:“此乃平生之志也,莫非眼前之景,勾不起君实半分豪情来!”

“愿与宋瑞戮力,涤荡胡尘!”陆秀夫向帘外望了望,缓缓拱手,“当年你我初识,即有此语,不料今日果然能并肩杀敌!得偿所愿,天不负我也!”

他与文天祥是同年进士,又恰恰是同年所生。无论学识、品行,皆不分上下。彼此因志趣相投,成为挚友。曾经在临安城中,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后来文天祥临危受命,出使北元,陆秀夫投笔从戎,成了大帅李庭芝的幕聊,彼此之间的联络这才少了。但年少时代豪情与友谊,却未曾因时光流逝而稍淡。

帘外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爆炸,不远处,喊杀声想成一片。杀人王索都不肯束手就擒,垂死挣扎,试图硬从联军结合处寻找到突破口。但大宋将士显然没给他可乘之机,同心协力,将元军又顶了回去。

连日激战,双方的伤亡都很惨重,一些关键阵地,战斗不分昼夜,地面上,血已经渗下去了数寸厚。还不断有新鲜血液从人体中淌出来,继续沿褐色的土地向下渗。

想到前线将士们的艰苦,二人一时无心再品字,竖起耳朵,听起了外边的厮杀声。正听得专注时候,大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参谋曾寰小跑着闯进,看见陆秀夫,愣了一下,手足无措地站到了帐门口。

“宪章,什么事让你如此惊慌?”文天祥惊诧地问道。

“元,元军分多向突围!参谋部建议大人调泉州方向的几个标精锐快速向这里靠拢!”曾寰看了看陆秀夫,稳了稳心神,大声汇报道:“泉州那边飞鸽传书,说已经稳定局势,独立骑兵营已经开到南安,其余各标和方家水师随时可以包抄过来,参加战斗!”

文天祥和陆秀夫同时愣了一下,大帐内,突然多出几分杀气,烛影跳动,暗暗生寒。片刻过后,文天祥笑着说道:“杀一个索都,又何必把咱的老本儿全部押上。倘若我军折损过大,再有元军到来,岂不是糟。这里有张将军的人马和咱们的三个标已经够了,给李将军和陈将军回信,告诉他先把左翼军安顿好,顺便帮助许夫人训练一下退下去修整的兴宋军。至于咱家和方家的水师么,让他们在港口外训练、修整,随时准备沿水路北上,给范文虎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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