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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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宛-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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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了!重么?”

“重!”龙兰有些烦躁地说:“你还是先赶去吧。”

冒辟疆心烦意乱地不停走动。龙兰走出去叫茗烟,吩咐他快去禀告冒辟疆的父母。这时冒全也赶来了,龙兰就吩咐冒全找几个人,抬一顶软轿赶往南门外的码头上。

龙兰吩咐完后,走进屋里看见冒辟疆时,吃了一惊。

他看见冒辟疆泪流满面。龙兰不知道冒辟疆的精神是否受到了刺激,他想,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就走过去一把抓住冒辟疆的手腕,他感到冒辟疆的手腕颤抖不止。

“贤弟,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了。”

冒辟疆停止了走动,看着龙兰,迷茫的眼睛突然放出光彩:“她回来了!小宛回来了。”

冒辟疆骑上马背时,突然精神陡长,把马骑得飞快,就连龙兰也被远远地抛在了后边。

不一会儿工夫,冒辟疆的马就跑到了南门外的码头上。他一上船就奔往船舱。刘嫂刚来得及喊声:“小宛妹妹,冒郎来了!”就见冒辟疆扑倒在董小宛的身边。

这时,昏迷不醒的董小宛似乎听见了一些声音,那些声音听起来遥远而空洞。她费力地收回散乱的思绪。最后确信那些声音是由呼喊声和哭声混杂在一起。董小宛不由精神一振,感觉到这些声音久远而熟悉。她努力睁开了双眼,看着消瘦的冒辟疆,把头朝他微微地点着。苍白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龙兰赶到船上看见这种情形,就拉了拉冒辟疆说道:“贤弟,这不是悲伤的时候,救人要紧,赶紧把小宛抬回家去,找个郎中来救治。”

冒辟疆哪里听得进龙兰的劝告,他悲怆地伏在董小宛身上哭喊着,身体不停地颤抖,两腔热泪扑簌簌地滴落在董小宛的脸上。

突然,董小宛挣扎着,张了张发青的嘴唇,朝着冒辟疆断断续续地说道:“……冒郎呀,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要保重身体,有话你就问刘嫂吧,我对得起冒家……我,我,我怕是不行了。”

她像是要抬起手来,可最终没能如愿,两眼就看着龙兰,断断续续地说道:“谢谢二哥了。”

董小宛头一偏,两眼闭了下来,气息短促,胸前不停地上下起伏,头在枕上微微地晃动两下,就不动了。惨白的脸上,凝固的两行泪水,看起来像冰凌一样。

管家冒全泪流满面地站在一旁。几个仆人点着松油火把,立在船舱门口,刘嫂正呼天抢地哭喊着,声音嘶哑,在寒冷的夜晚听起来凄惨之极,站在靠船尾的那个拿着火把的仆人,被寒冷的河风吹得不停地颤抖,火把倾斜到一边,溶解了的松油就滴落下来,像短线的珠子。

龙兰推开一个拿火把的仆人,走上前把冒辟疆一把抱到外面的草席上。吩咐书童茗烟用白酒赶快灌醒冒辟疆。他又转过身看着冒全问道:“管家,现在人已死了,大家要节哀。首要问题是在何处殡殓呢?”

冒全是个很能干的管家,见过不少世面。马上打起精神说道:“原打算把如夫人抬到府里去救治,不想她已在外边过世了,就不能再抬进府里去了。”冒全把护耳皮帽弹了一下又说道:“离这小远有个寺庙,老爷和公子都是寺中的大施主。就暂且把少夫人抬到那里,待我到府里请示老爷,看看该怎么办吧?”

“那好,你就快去吧,我先把船家打发回去。”

冒全先到静仁寺,找到住持和尚一商量,主持岂有不允之理。当场就答应下来。

冒全往回走的时候。刘嫂已被人劝住了哭喊,正站在船舷边用一块丝帕擦眼睛。冒辟疆也被酒呛醒,茫然坐在船舱的门边,不停地流泪。龙兰走出舱门劝冒辟疆道:“兄弟,人死不能复生,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弟妇能够大义凛然地死去,就像那些忠义之士,真乃义妇节妇!我说,你就别哀伤了。现在料理后事要紧。”

刘嫂这时也走过来劝冒辟疆,红肿着眼睛说:“兄弟,你别太悲伤……”还没说完自己又哭了起来。

冒辟疆看着这幽黑的山,河边的树林被风吹得摇摆不定。

他感到一阵哆嗦。龙兰看见眼前的情景,知道冒辟疆已形同废人,不能帮上忙。他就对茗烟说道:“把公子扶进舱房,担心受凉。”

冒全上得船来,对龙兰说:“大师,寺庙已经说定,住持正叫人打扫一间禅房,用来停少夫人。”

龙兰说声好,就吩咐管家冒全,叫他派人把小宛的遗体抬上岸,送往静仁寺。

冒辟疆由茗烟搀扶着,傍着小宛的遗体一路哀哭不停。举着火把的仆人们在河边的林子里穿梭,附近的人家以为树林着火了,纷纷奔跑过来,才知道是死了人。死者就是那个名扬秦淮河的董小宛。

到了寺中,寺中住持叫他们把董小宛抬进禅房。冒辟疆被茗烟扶着刚进寺庙的台阶,就瘫倒在地,背靠栏杆,仰着头,红肿的眼睛看着黑洞洞的天空。

管家冒全请刘嫂照看小宛的遗体,又吩咐茗烟好生照料公子。便起身急匆匆地赶回府里去告诉老爷。早在冒全赶回来之前,冒府上下已得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一个个正在痛哭不已。苏元芳边擦着眼泪边劝婆婆。

冒全看这情形,就知道他们已得到董小宛死去的消息。于是结结巴巴地问老爷该怎样殡殓。

老爷子冒嵩公一脸的悲伤,灰白的胡须抖动不停。他把拐杖往地上敲,站起来对冒全说道:“小宛慷慨尽节,完全是为了保全我冒氏全家,丧葬时不可草率,可连夜把小宛抬到寒碧堂,准备挽衣殡殓。”

董小宛死后第三天,冒辟疆就一病不起,董小宛的灵柩一直停放在寒碧堂。

这天,刘嫂把董小宛生前在苏州写的诗笺交给冒辟疆。冒辟疆看着白绫帕上的绝命诗,大声痛哭起来。他把白绫帕放到灵前哭祭了一回。

顺治八年二月初十,将董小宛的灵柩安葬在如皋南门外游龙河边的彭家荡,冒辟疆亲自植树造茔,每到清明时节,都要前来扫祭。

在对董小宛之死的众多传说中,最具传奇的是清朝文人吴伟业所著的《梅村家藏稿》。吴伟业不仅对秦淮河艺妓陈圆圆作了详细的叙述,而且对董小宛生死的叙述也极其详细。但吴伟业的叙述,似乎与冒辟疆同时代人、也是冒辟疆的好友张明弼所著的《冒姬董小宛传》所描述的有出入。

事实上,张明弼的《冒姬董小宛传》中对董小宛的死,基本上没有过多的笔墨去叙述。这多少给后人留下一点遗憾。而吴伟业的《梅村家藏稿》对董小宛之死的描述,又显然带有传奇色彩:龙兰离开如皋后,冒辟疆在每天的盼望落空之后,终于病倒了,躺在竹躺椅里,整日长吁短叹,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的身体让夫人元芳担扰起来。苏元芳暗想,董小宛的消息还迟迟不曾到来,如果公子病倒了怎么办?便去禀明公公和婆婆,请求陪公子到水绘园散散心。

冒辟疆从缠绵的病榻移到水绘园后,心情有所好转。一天,他叫书童茗烟取出那架封尘多日的古筝,开始练习弹奏。

他感到久病初愈的手生硬无比。每拨动一下琴弦,就感觉像是用一块木头在敲打。他一直引以为自豪的琴技,突然之间,便失去了神韵。

他用木头般的手指拨动琴弦时,听到的是连绵不断的笛声向他这边飘过来,声音悠扬而婉转。在残破的被岁月弄得褪了色的褚色大门中间,扣门的铜环发出轻脆的响声。窗外,沉静的花园草坪有一部分被高大院墙的阴影遮盖着。冒辟疆又回到躺椅,听着笛声从遥远的地方向这边传来,穿过铜环轻扣的大门,越过被院墙遮住的草坪,然后传送进他的耳鼓。

他满意地倾听这模糊而遥远的笛声。当笛声越来越清晰时,他听出了《梅花三弄》的旋律,然后他听出了吹奏这首乐曲的人,他看见她吹着笛子向他走来。他感到他已泪流满面,激动得无以复加。他大叫一声“宛君”,他想伸出手去拉她,可他感到自己动不了,他又叫了一声“小宛。”然后他就被推醒了。

“公子,你又做梦了?”苏元芳站在他的面前神情黯淡地问。

冒辟疆大汗淋漓,嘴角不断地喘着粗气,右手一直被侧压身后,有些发麻。他看看窗外的天色,已是晚上了,外面黑得如同锅底。

“我怎么睡着了?”冒辟疆问道,他感到虚汗一直还在往外冒。内衣有点湿润的感觉。

“天还没黑你就睡着了,我看你的时候,你睡得很熟,便没有叫醒你。”苏元芳神情沮丧地说。“你还是进里屋去休息吧,担心着了凉?”

苏元芳撑着灯往里屋走的时候,回头对冒辟疆说道:“龙兰应该这几天回来了。”灯光把苏元芳的影子印在窗户上,看起来像个奇怪的影子在不停晃动。

冒辟疆看着窗户上不断变形的影子,才想起董小宛的音信一直没有得到,龙兰去了这么久也没有他的消息。他起身往里屋走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龙兰该来了。”

一枝梅龙兰离开京城后,星夜兼程赶回如皋,通知冒辟疆,想让他知道董小宛现在的去处,他到达如皋来到冒府,正碰上管家冒全,冒全拿着把油纸伞往东市方向走,正看见龙兰的黄色袈裟从东边飞奔过来。冒全满心欢喜迎上去,笑得眉头不停地转动。

“大师,辛苦了,我家公子和夫人正盼着你呢。”

“你急匆匆地去哪儿?你家公子在府里吗?”龙兰看见他拿着一把油纸伞,急匆匆地往外走,以为出了什么事。

“不,现在水绘园。我先陪你去水绘园吧。”

“不必了,我认得路。你看起来像是要去办什么事?你先去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去东边王员外家,请他帮府上收回一些借款。这些借款是那些佃农为了度过大年借的。现在府上也有些手紧。顺便给公子抓点药回来。”

“怎么?公子病了?”

“是,自从你离开如皋去寻找少夫人后,公子就病倒了,夫人陪他到水绘园来养病,现在好多了。”

“噢。你自己去忙吧,我认得路。”说完龙兰直奔水绘园。

冒辟疆正端坐在茶几前,凝神静气地盯着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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