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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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宛-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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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统取出来也带上。”

“妹妹你要这些脏东西干什么?难道还要穿戴这些吗?”

“不是,你把这双洪承畴给的明珠替我送给徐先生的夫人。这两枝凤钗送给包家,多余的首饰留做你回去的盘缠和以后防老之用。”

“那你……,你不打算回去了么?”

第二天天气不错,太阳像春天一样暖和照人。侍婢们早已端来早点,董小宛和刘嫂匆匆吃了点东西,可两人怎么也咽不下。这时,徐继志已奉命来到楼下。

董小宛上轿后,徐继志吩咐先到暖阁去禀报洪承畴。洪承畴早已坐在书房等候。听说暖轿已到,便命令打轿,同时也登轿跟着出大门。徐继志来到大轿旁对洪承畴禀道:“卑职回去了。”

洪承畴嗯了一声,轿子便往前去了。刘嫂跟在徐继志后边往西走去。这时忽然有个人来到徐继志前面,拦住去路,那人低声向徐继志问道:“先生留步,请问这大轿和暖轿里坐的各是什么人呀?”

“徐继志先是吃了惊,抬头看见是个和尚,紫红色的脸膛上露出疲倦的神色。只见他双手合十地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僧噜苏,对不住施主了。“”方外人问这些干嘛,大轿里坐着经略洪大人。“

说完徐继志掉头就走。

“那么,那暖轿里坐的是何人呢?”

“不知道!”

“先生,你方才在大轿旁说话,岂会不知暖轿里是什么人吗?”就请你告诉方外人,这有何妨?“

刘嫂见有人缠住徐先生不放,就说:“你这和尚真会蛮缠,你到底要问个啥呢?”

“咦,您这位大嫂既知,就请您发发慈悲吧。”

“真讨厌,一个出家人,打听人家内眷做甚,徐先生,我们还是走吧。”

“对不住二位施主,出家人是想打听这行辕里是不是有个姓董的女子。”

刘嫂一听脸色骤变,一旁的徐继志也怔住了,正待开口,那和尚一看这情形,就多少知道了一些,便对刘嫂低声说:“贫僧是从如皋赶来的,这位大嫂是姓刘吗?”

“你,你怎会认得我姓刘?”刘嫂听后大惊地问道。

“实不相瞒,我是为董小宛才来这里的。”

“老天!那暖轿里正是董小宛呀。”

“哎呀”一声,那和尚提着方便铲掉头往东追去。

刘嫂跟着徐继志来到徐家,还没坐下,徐继志就问刘嫂:“这和尚来得蹊跷,嫂嫂你见过吗?”

“没有。”

“那么他怎么会认得你呢?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他一定是去追董小宛去了。”他马上站起来对韩氏说:“娘子你陪着刘嫂,我先到行辕去观察一下动静,恐怕要发生什么不测的事了。”

徐继志刚到行辕不久,正喝着当差的送来的一杯茶,就看见洪承畴的亲信满头大汗地跑来。

“洪大人叫徐先生快去,那个董小宛死了!”

徐继志听后也吃了一惊,没想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比预料中的情形更严重许多,他忙骑上一匹快马,奔多铎的行邸而来。

对于董小宛的死,徐继志只是从那些随从那儿道听途说来的。他赶到豫王府行邸时,董小宛已经死去了,一块白布已盖在董小宛的身上,殷殷鲜血浸透了床单。

洪承畴正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看见徐继志赶到后,就马上对他叫道:“快把这贱人抬出去,随便埋在乱冢里。”

徐继志赶忙叫人抬着董小宛的尸体出了行邸,然后就直奔七里山塘的一所尼姑庵,并叫尼姑们把门关上,不许放外人进来,一面叫人备办棺木衣衾,一面派人去接娘和刘氏。正在料理之际,先前遇见的那位和尚进庵来了。徐继志不解地看着他,然后转过身去责问尼姑:谁叫你们放人进来的?

“徐先生,你不是奉命埋葬董小宛的吗?贫僧是来诵经超度的,有何不可呢?”然后他转过身对尼姑们说:“不论何人到此,都要先请示徐先生,听见么?”

徐继志看着这情形,知道这和尚不是一般的人,便低低问道:“大师父你……?”

“你去叫刘嫂了吗?”不等徐继志问完,和尚便先说道:“告诉你吧,我是特意来搭救董小宛的,可惜来得太迟了。请问徐先生,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不甚清楚,听那些随从讲,董夫人是撞墙而死的。”

“真乃烈妇也。”那和尚赞叹地说。

“不知师父法号怎么称呼?”

“贫僧法名严戒,和冒辟疆是结义兄弟。在如皋听到此信,就星夜兼程地赶来,竟然未救出活人,那么我也只好把尸身弄回去了。”

“这埋葬?”

“那好办,横竖去备了棺木,葬个空棺材如何?”

“路途遥远,这死尸怎么好走呢?”

“这个我自有法子,如果我没些法子,我赶来还有何用呢?”

龙兰坐在那里正打算诵两卷金刚经,超度超度死魂。就听见刘嫂在外面哭叫着妹妹走了进来,她后面跟着的韩氏也泪流满面。龙兰赶紧上前劝阻说:“刘嫂,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先料理小宛要紧。”接着他又说:“这里师父已烧好了热水,你和徐夫人先替小宛洗干净换衣服吧。”

龙兰和徐继志走出院来,四面看了看,见有一柴草房,推门进去一看,里面堆放着许多木柴,他挟了几节大柴往棺材里一放,然后将棺材往上一拎,嫌轻了点,又搬了块石头放进棺材,再试了试,说道:“差不多了。”看得徐继志目瞪口呆。

“师父埋掉空棺材,这死尸又怎么办呢?”

龙兰正要开口,只见韩氏慌张地开门跑出来向这边招手:“还活着呢。”

徐继志又惊又喜,忙问:“真的吗?”见韩氏点点头。徐继志连忙招唤龙兰,低声说:“她活过来了。”

“这就再好不过了。”龙兰说完暗暗念了声阿弥陀佛。

董小宛是在刘嫂的痛哭和呼唤中舒醒过来的。正当刘嫂和韩氏拎着水桶、木盆进屋来掀开被子时,听见董小宛发出蚊蚁般的声音:“姐姐。”刘嫂正在痛哭中,并未听见,在一旁的韩氏却听出了这细弱的声音。

“刘嫂你仔细听听,像有声音呢?你摸摸她的心口吧。”

“胸口还热呢,”刘嫂惊喜地说,“心也在跳动。”

“想来,方才确实是听见她叫了声姐姐。”

韩氏说完,就低头靠近董小宛的面庞,细细一听,听出一种微弱而短促的声音,刘嫂也把头靠近董小宛,这回她听到了董小宛细弱的气息声,她马上惊喜得跳了起来,“她还没死!”泪珠儿就滴落在董小宛的脸上。董小宛感到自己是从沉沉的昏睡中渐渐醒过来,她被刘嫂冰凉的手指抚摸到胸口时,只是气若游丝地叫了声姐姐后又昏过去了。

董小宛从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再一次苏醒过来。她不知道眼前是什么地方,当她极其艰难地回忆所发生的一切时,一阵钻心的痛楚差点使她晕了过去。她感到一些影像越来越模糊,然后又进入了深度的昏迷中了。

刘嫂靠在董小宛的床边一直抽泣个不停。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龙兰开门进来时,也没有惊醒她。

“刘嫂,你醒了么?快醒醒。”

龙兰走上前去终于把刘嫂从沉沉的梦乡中摇醒过来。

“怎么?我睡着了。”刘嫂醒过来后用左手揉了揉酸痛的扶在床上动不了的右手。

“天亮了?我怎么就睡着了呢?”

“刘嫂,你好好照看小宛,我恐怕得赶回如皋通知三弟,小宛的伤情太严重了。不能耽误时间。”

龙兰往外走时,又回头问刘嫂:“小宛她一夜未醒么?”

“恐怕一直没醒,我不晓得她下半夜醒过没有,可我怎么会睡着了呢?”

董小宛从沉沉昏睡中醒过来,她听见有人在谈话,可她觉得那声音是如此的遥远,根本分辨不出来。她努力集中思维回想一下事情的经过,可她最终不得不放弃这一努力,她太虚弱了,甚至连眼睛也不容易睁开。当她听见一声哐噹声,就又昏睡过去了。

龙兰到达如皋城外时,已是万家灯火。他穿过城区来到集贤里的冒府大院时,看见一个人影走出大门。那人从皮帽下露出的眼睛正盯着来人,龙兰认出他就是管家冒全。

“管家,你家公子可在家?”

“大师,是您吗?”我家公子可是天天盼您归来呢。“冒全立刻认出眼前这个威武的大汉,他看着那只大手捏着的兵器泛着青寒的冷光问:”大师,少夫人她可好。“”一起去见公子再说吧。“

在水绘园里,龙兰又一次看见久久缠绵于病榻的冒辟疆,他虚弱的身影在青铜油灯后像一个不真实的幻影。龙兰想,几天不见他已变得如此的瘦小!

当管家上前通告病榻上的冒辟疆说严戒大师回来时,那个一身白衣的虚幻的影子马上回到了现实中。

“二哥是你吗?你回来了,宛君她可好?”冒辟疆消瘦的身体像纸人一样漂到龙兰的跟前,他抓住龙兰的手说:“宛君她回来了么?”

“快回来了,赶快找条船把她运回来,她身体不好。”

小船刚飘进龙游河的时候,董小宛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河风吹得船帆叭叭直响,龙兰提着方便铲站在船头,远远望去像尊石像,迎着河风一动不动;刘嫂坐在船舱外边,一副茫然若失的神态,眼睛像受过惊吓的病人,迷惘地盯着河面,水波向远方扩散,消失在灰色的岸边。

小宛躺在船舱中间,脸色苍白得像张白纸。她的形象就像一幅古代仕女图,面色白皙,柔弱无骨,只是好看的睫毛偶尔跳动,才知道是个活物。

小宛费力地睁了一下眼睛,然后又缓慢闭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感到死亡已在不远处向她招手。她挣扎了一下,想喊叫一声,可是感到她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就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思绪,细若游丝地向远方飘去。她想起了许多年前家乡的帆船和河边的杨树。

小宛弥留之际的最后回忆,是在冒辟疆赶来前不久。船刚进龙游河,龙兰在前舱听见刘嫂好像在和小宛说话,心里很高兴,便跨进房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刘氏高兴地对龙兰笑着说:“师父,小宛方才还问起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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