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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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草-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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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孩子,守着家庭丈夫,既无法带兵打战,也不能三妻四妾。所以,你也不必学外头那些女学生,穷嚷着什么婚姻自由的,这不过是将自己逐离社会,落得众人嘲笑的凄凉下场而已。”

申亮偶尔会和革命人士来往,也常带回一些新潮书报,甚至上西洋教堂,但他认为女儿该由妻子管,所以,除了在里小脚上坚持反对意见外,其余都不予置评。

当湘文七岁许给夏家公子训之时,申亮因与夏家友好,也抱着玉成美事的心态。

既有了人家,玉婉的管教更严格,也养成湘文乖巧温顺,娴静文雅的个性。

她很崇敬那些走在时代尖端的人,他们有极伟大的作为,她也爱看那些建立新中国的书;但她是女人,一个订过亲的女人,所要做的就是顺服命运,不教家人蒙羞。

当璇芝说出自己逃离夫家的故事时,湘文十分震惊,她不知道若夏家待她不公平,她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至于他,那个吹笛男子,直觉上是个危险人物。两年前任意搭讪,今天又半路认人,他到底有何目的呢?

一个温热的鼻子凑近她的手,小白羊变得安静,完全忘了方才的一场骚动。

八岁的兆安用绳子套紧它说:“我保证它不会再跑掉了。”

“好了,让它去找妈妈吧!我们也该回家了,免得二姊又来找我们。”湘文摸摸羊儿说。

兆安有几分不舍,但他一向最听三姊的话,所以将羊牵回畜棚,还喂了一些草。

见来抓鸡摘菜的张嫂已在等他们,湘文催着说:“明儿个再来吧!”

“羊儿,你要乖乖哟!三姊说要罚你两天不能出园。时间到了,我再带你出去遛遛。”兆安煞有其事地说。

湘文笑笑,关上菜圃的门。走几步,再往山径看看,她心里颇为担忧,不知道那个人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更怕的是,他会不会影响她的生活与平静呢?

※※※

宗天由后门,经马棚到花园时,才被家中的仆人发现。

“大少爷回来了!”有人高喊。

这一下子,原本聚集在前头药堂等着的众人,全往后厅来,宗天眼见爷爷、父母、弟妹们一个个出现。

“你这孩子,连返家都要走后门!”秦孝铭半指责儿子说。

“我猜他是想上山看我种的药草。”爷爷德坤说。

“爷爷说的是。”宗天讨好地附和。

进到厅里,他拿出行囊里的布料、土产、新玩意等分给众人,才有机会一一招呼。母亲瑞凤又多了些白发;大妹芙玉年将二十,出落得亭亭玉立;大弟宗义则脱去稚气,开始有男人味道;小妹芙蓉窜高一个头,变得最多。

有德坤在场,话题难免就在医药中打转。

“爷爷前一阵子患了风寒症,现在看起来气色很不错呀!”宗天观察说。

“我哪是风寒,不过是年纪大了,精气亏损,以至燥毒为害,需要调理而已。”德坤伸出手,说:“你且来把把我的脉吧!”

宗天知道这是考试,便缓慢而仔细地诊断,然后说:“爷爷的舌头略赤,舌苔少,脉象弦细,是‘阴伤型’中的肺阴不足,宜以养肺补气的汤药为主。”

“哈!哈!说得好!这几年来,你算是把医术中望、问、闻、切的功夫都钻研透了。”德坤高兴地说。

“孙儿出门在外,无一日敢忘记学习。”宗天恭谨地说。

“你四叔还跟那个西医孙文在一起吗?”德坤问。

“是的,四叔一直在为维护中国民主而奋斗,他最常提到爷爷教诲的一句话:‘良医上可医国,其次可医人’。所以,他非常努力地奔走革命。”宗天说。

“革什么命,医什么国?我看他是不务正业!”秦孝铭终于忍不住说:

“瞧你们这几年,闯出了啥名堂来?还不是光惹麻烦,教家人日夜担心。尤其你们老和西医混在一起,尽学些开膛剖肚的奇淫巧技,简直要破坏我们‘奉恩堂’的传统。”

“爹,西医那套开膛剖腹,还真有它的道理,我就亲眼见过他们治好很多疑难杂症。就单他们止烧退热的药丸,还有治虐疾的奎宁丸,不必配方熬药,一颗就能治病,不是很神奇吗?”宗天说着,拿出一本薄册子,里面绘制着人形器官,“您看看,这是译自西洋的医书,是不是比咱们家那张嘉庆年间的‘人体脏腑图’还清楚呢?”

“我不想看!西洋人长着白皮肤,金头发,一双玻璃珠子似的蓝眼球,吃着半生不熟的食物,思想与我们不同,身体构造自然也和我们有异。所以,中国人是决计不能看西医吃西药的。”秦孝铭顽固地说:“我不管你在外头学了些什么,但你出自奉恩堂,所承的就是神农、扁鹊、华佗、董奉、张作景、孙思遨、李时珍等历代名医所传下的经脉针穴功夫,其它的都不准用,明白吗?”

宗天还想再辩,德坤却开口说话了,“你这做父亲的也真是的,好不容易盼得孩子回来,一见面就是教训,看你把老婆儿女都要吓跑了。”

宗天转身看,母亲果然带着两个妹妹先行离去,宗义也一脚跨出了厅门。

“你要去哪儿?还不快向你大哥打声招呼!”秦孝铭说。

宗义回过头,忙微笑地叫声大哥。

“宗义长壮不少,配药诊脉方面,想必也颇有长进吧?”宗天拍拍这个个头和他相当的弟弟说。

“我没有大哥的天份,老记不清各种药草的疗效。爹说病人碰到我,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宗义自嘲地说。

“他呀!不肯用心,每天尽迷那些拳脚功夫,练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成了一个有勇无谋的武夫。”秦孝铭摇摇头说。

“武夫有什么不好?既能保乡,又能卫国。过年前,有一批土匪强向汾阳城民索钱,要不是我和方大哥一群人日夜守着,大家早被洗劫一空了。”宗义抗议说。

“克明从太行山学艺回来了?”宗天惊讶地问。

“是呀!去年中秋他就正式继承家业,成了‘忠仁馆’的馆主,好不威风。”宗义兴奋地说:“他鼓励我也到太行山去找那位熊师父,但爹说一定要等你回家,我才可以离开。”

“那当然。方家有子承衣钵,我总不能两个儿子都落空吧?”秦孝铭板着脸孔说。

“爹,我习医,宗义习武,都是救人济世的事业,您不但不会两头落空,而且秦家还会多一项传统呢!”宗天打圆场地说。

“说得好!秦家的奉恩堂,最弱的就在跌打损伤的药,我现在正准备加强研究。”德坤附和说。

“说到外伤膏药,我带了不少回来,想让大家论断一番,我们现在就到药局去吧?”宗天建议说。

孝铭闻言,眼睛不禁亮了起来,总算露出一点笑容。

宗天正要收起那本西洋医书,德坤阻止他说:“借我老人家看看,我一直对那些长毛大个儿很感兴趣,很想知道他们的心肝到底摆在什么位置。”

宗天和宗义大笑出来。从前德坤是以死硬守旧派著称,没想到年纪大了反而开通,愿意接受新事物。秦孝铭则正是肩扛重任的时候,不敢任意改变,所以行事便自然趋于保守。

但宗天有信心,奉恩堂到了他这一代,会有更创新的局面。

※※※

隔天,宗天花了一早上,跟着父亲检视药局和药库,还有在主屋之外的磨药处、熔料房、晒药棚、窑室及膏房,甚至帮忙诊断一些小病痛。

奉恩堂的生意比他记忆中好得多。

“一方面是汾阳城的人口增加了,一方面则是大家知道小秦大夫回家了,都慕名前来。”宗义半玩笑地说。

“我有什么名好慕的?”宗天不以为然地说。

“那得感谢爷爷。他逢人就夸你,说你采遍天下奇草,访遍天下名医,习得一身绝技,差不多是华佗再世了。”宗义又说。

“这太荒谬了!如此一来,我不是有很大的压力了吗?”宗天啼笑皆非地说。

“我看你是胸有成竹。奉恩堂的一切对我而言才是压力,我很高兴你回来,这样我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了。”宗义坦白说。

而他喜欢的又是什么呢?宗天边制药袋边想,如今汾阳城能够吸引他的,那位琉璃草姑娘大概要排名第一了。

秦家的一切都是绕着药堂打转,等宗天真正有空和母亲说话时,已是过了中午之后。

瑞凤看着迟来吃中饭的大儿子,嘴上是合不拢的笑,“为娘的总算盼到这一刻,连看你吃顿饭也变成一种幸福。这次回来,我再也不许你走了。”

“娘是打算要你结婚生子。”在一旁的芙玉说:“大哥不晓得,听说你要回乡,媒人婆都踏破门槛了。娘那儿可积了一叠各家小姐的生辰八字和祖宗八代,只等你钦点一个啰!”

“娘,现在是民国十年了,还讲什么媒妁之言呢?”宗天反对地说。

“管他什么年,人还是得传宗接代的,不是吗?”瑞凤马上说:“瞧你都二十三岁了,人家这年龄,儿子起码好几个,你却啥也没有。你教我到这岁数还做不成祖母,你爷爷也盼不成四代同堂,罪过不罪过?”

“娘教训得是。”宗天陪笑地说:“但我现在才刚到家,总要让我先喘一口气吧?而且婚姻大事是急不来的,等我找到中意的姑娘时,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你不急,我们可急呀!”瑞凤说:“你大妹子去年订了亲,人家催着要今年底过门,可是你这做大哥的不结婚,我们怎么办她的?”

“芙玉订了亲?我竟然不知道!那位幸运的公子是何方人氏呀?”宗天高与地问。

芙玉羞红了脸,瑞凤代她回答:“那人你也熟,就是忠仁馆的方克明。”

“那个浑小子?就是以前爱衔草结盟,到处找人打架的方克明?”宗天笑出声说:“没想到他还真有一套,居然订走我如花似玉的妹子。”

“娘——”芙玉娇嗔地说。

“克明这会儿可出息了。自从去年底打退土匪后,许多地方上的人都请他去练乡勇,他的声名之大,连县长、镇长都要敬他三分呢!”瑞凤说。

“哦!所以是芙玉有福气,得了个乘龙快婿啰?”宗天的笑容更大了。

“娘!您瞧大哥还是那么促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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