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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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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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弟平日里狡诈如狐,阴险如狼,临死居然还搏个殉国的名声……”

他似赞似讽,一时心上万般滋味杂合,唏嘘了半晌,才放下了奏报。

一旁的裴桢全身都在颤抖,指甲抠进了肉里,鲜血淋漓,也没有知觉。

“平王手下的府兵……”他勉强问道。

“大半战死在栾城了,少数投降的,也被鞑靼人杀了个干净。”

静王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些府兵是侮杀他妻子的罪魁祸首,于是安慰道:“他们都已魂归幽冥,你也不必执着过往的仇恨了!”

“这是什么世道,奸淫掳掠的歹人竟成了英勇守城的勇士!”

裴桢咬牙道,恨意郁积于心,脸色一白,竟是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静王吓了一跳,连忙命人一顿搓揉,裴桢这才缓过气来,面色仍是苍白,黯然苦笑道:“在王爷面前出丑了……”

“你这是郁怒攻心,明日我遣太医去你府上诊脉,你还年轻,大好前途在后头,大丈夫何患无妻嘛!”

裴桢恭谨听着,眼中有泪道:“蒙王爷器重,下官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他收敛了下情绪,便跟静王禀报兵部的一应事宜。

静王细细听了与自己密探禀的丝毫不差,于是笑道:“有你在兵部,我才能眼明心亮啊!”

这话说得隐晦,已是逾越了亲王的本分,裴桢却仿佛未闻,又低低说道:“皇上在岘昆行宫,等于是坐镇前方,京城之中,王爷尽可放手一搏……”

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静王双目如电,冷冷看着裴桢,仿佛不胜恼怒:“你要陷我于不义么?!”

“王爷!今上看似英明,却被一女色所惑,实在不堪天下之主……”

裴桢说到女色二字,面露不屑,静王心知肚明,他是在说晨妃。

“下官多日观察之下,王爷天纵英明,礼贤下士,才德乃是先帝诸子中最佳的!”

裴桢慷慨激昂地说道,静王止住了他,沉吟道:“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片忠心,只是这大逆不道之语,今后不要再说了……”

他又问了些大小部务,到黄昏时分才端茶送客。

“此人对今上很是不满,大约是一心襄助王爷您了!”

师爷在旁说道,静王仍是一片沉静,道:“且再考验他一下,小心上啊!”

八月十九,皇帝派使节,从鞑靼军中迎回平王的尸骸,隆重以国礼葬之。

八月廿一,岘昆行宫中旨意被分发各地,皇帝连连召见军中大将,连京中朝野颇为震动。

一场大战,已是一触即发。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对峙

行宫在前朝便是天子北狩之地,虽名避暑,实则在此厉兵抹马,严密防备北方蛮夷的侵扰。

八月廿五,旨意传回京城,留守的太后和阁臣这才知道,皇帝调集了京营和禁军的八万人马,又从各地紧急调来八万,再加上镇北军周浚奉命调拨的四万,凑齐了二十万大军,集结清点,配备了马匹军械,便开始向东北方向开拔,终于在八月廿九的早上,赶到了平州城下,扎下连营,单等鞑靼人乘胜前来。

皇帝正在看着兵部汇集的奏报,晨露手中研着墨,悠然问道:“是鞑靼人又有了新动向?”

“他们在栾城停留了好几日,再没有要进攻的迹象。”皇帝沉吟着,眉心隐约露出踌躇之色。

“如果大军僵持在这里,进不能收复栾城,退,没有任何意义……”

想起鞑靼人的战术,素来以迅疾称雄,如今这般诡异的不退不战,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听说忽律可汗的身体仍未恢复?”晨露在旁幽然问道。

“他胸口中了你一箭,当时便被王帐勇士抢回诊治,虽然侥幸不死,也时有咳喘之症,可他对中原的觊觎之心,却越发炽烈了!”

元祈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不由看了一眼身畔佳人,她今日只着了一件银锦色秋棠纹宫衣,素面玉颜,皓腕如雪,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无法想象,眼前的纤弱女子,竟在阵前创下壮怀激烈的不朽功绩!

“他已已经年届六旬,若不在闭眼前拿下中原的大好河山,大约也会觉得遗憾吧!”

晨露目光清荧,想起多年前那英姿勃发的少年王子,他眼中寻人野心和执著,比晨曦还要灿烂!

“你说得如此熟捻,倒好似深谙他的心理。”

元祈接过她手中的端砚,笑着调侃道。

“熟捻?”

她静静的闭了眼,再睁开时,已是波澜平静,只是婉约微笑道:“皇上说笑了,这世间霸主,往往都是这般想法,光阴似箭,时不待人,皇图霸业虽成,却也戎马倥惚半生,他们最后所想的,不过是将这金瓯九鼎,尽数攥在手中。”

她娓娓道来,意境深远,眸中悠远飘渺,幽然清冷,仿佛是说尽了天下豪杰的悲哀,什么万世不朽的功业,也只化为镜花水月,付于笑谈。她好似在说忽律,究其内心,又何尝不是在倾述自己的怅惘块垒?

室内顿时一片静寂,元祈亦被这份风霜喟叹所深深打动,他叹道:“朕虽然称不得豪杰英雄,总也是一世人主,也不知这金瓯全,九鼎现的盛世,能否在我手中出现……”

“皇上为一代雄主,又何必担心身后令名?”

晨露勉强殊一笑,有些心神不安的起身告辞。

她走出清幽的院落,一直前行,直到眼前景色变为营帐万重,才意识到自己走到了行营里。

巡哨的兵士目前阻拦,晨露虽有王命旗箭,却也不愿多生事,转身便欲回转,却听身后有人笑道:“既然来了,何不入营一叙?”

回头一看,只见周浚玄衣重甲,气度恢弘,含笑站于道旁。

晨露也不与他客套,进得中军大营,便有亲兵斟上茶水,晨露笑着揶揄道:“如今二十万大军听命麾下,大将军的威风可真是煊赫啊!”

“你又来取笑我了,大帅之名,听来吓人,其实不过亦是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别说是令行山,就是暂无掣肘,我就谢天谢地了!”

周浚微微冷笑,半是讥讽的调侃道,仿佛对皇帝的恩命重用,丝毫不曾有什么好感。

晨露知他因情人之失,对皇室成见已深,于是浅浅一笑,问道:“细作仍是没有什么消息吗?”

“忽律仍是按兵不动。”

周浚皱起眉头,也是头痛不已。

“若无掣肘,你待如何?”

晨露直截问道。

“仍是观望。”

周浚毫不迟疑地答道,他望着手中的奏报,断然道:“忽律正等着朝廷按捺不住,急攻冒进。”

“如此朝中物议鼎沸,皇帝名声受损,你不曾考虑吗?”

“身为天下之主,若是连这等耐性都没,受不得半点讥谤,也实在难成大器!”

周浚冷笑一声道。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京中

晨露亦是微微冷笑,抬头看了他一眼叹道:“你若单以此衡量,我无话可说,可皇帝毕竟是天下之主,若是从全盘大局观之,他若是停滞,天下军民便会更加恐怖,如此人心涣散的,鞑靼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周浚为了一楞,他虽然倨傲,却并非不明事理之人,稍一思索,便知其中诀窍,只是仍不服输道:“可若是再向前行,一则官道常受袭击,补给艰难,二则鞑靼人依据着栾城重镇,好整以暇,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阳光照入帐中,秋棠的缎纹在晨露身上灼灼生辉,这是极名贵的衣料,可她只是轻轻一笑,那眉目间的神采,便将这光华衬得黯然失色了。

“要让忽律措手不及,不仅要进攻,便要急进。”她昂然说道。

“这太过冒险!”

周浚据案而坐,不悦道。

晨露展开地图,以纤纤玉指指定了一个地点,周浚悚然一惊,“你是要——”

晨露将地图阖上,顾盼间悠然高华:“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她象牙一般的手指,在虎空中收起:“一,可以出其不意,让鞑靼大军受一重挫,二,可以以一战竖立你的威信,从此军中上下,惟你马首是瞻,这三嘛……”

她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眼中宛如冰河封冻,“除去这个心腹大患,你和我,甚至皇上,都会得益良多!”

“你和‘他’有仇?!”

周浚诧异问道,他转眼便恢复了平静道:“林邝虽然品性卑劣,为我所不齿,可也谈不上什么嫌隙!”

“周浚是在说笑话吗?”

晨露端详着案旁刀剑,随手一拂,便取了一柄在手,剑意既出,剑鞘自去,她用手轻拭着锋刃,只觉寒气逼人,吹毛断发,虽比不上太阿宝剑,也算是一柄极难得的利器了。

“我听说,先帝在时,驱除了鞑靼,使之元囤漠北,朝廷要出兵根绝,却被他纠结了一些门阀上奏,道是要休养生息,如此失了先机;先帝驾崩后,鞑靼趁乱来袭,你以寡胜多,扫荡深入,又是他不顾大局,以私兵掠劫土地,他耽搁破坏了你所有的机会,所以,你永远和心仪之人天各一方,你根本恨他入骨,又怎么谈得上毫无嫌隙?!”

“不要说了!”

周浚浑身都在颤抖,他紧紧攥住地图,半晌,才 迸出一句,“你准备怎么做……”

京城之中,皇帝离京日久,宫中也就没了往日的热闹和繁盛。

太后因襄王的公开投敌,气得搬入昭云宫退隐,每日只是吃斋礼佛,不闻世事,有前去请安的,也一律不见。

皇后因着林家出了这等丑事,也是心绪烦乱,无颜见人,她生来好强,如此伯父却为天下人不齿,她心中恼恨诅咒了万遍,却也无济于事。

这日她去探视太后,坐了一刻,太后便要念佛打坐,皇后只得怏怏而出,经过中庭,却见一名宫女正引着一人入内。

是静王?

皇后对这位小叔,向来都有警惕之心,如今当面撞见,也只得含笑打了个招呼,便出了宫门。

他又准备弄什么玄虚?!皇后如此思量着,半晌,才唤来心腹,道:“请父亲大人进宫一趟。”

靖安公正搂着新纳的小妾在缠绵逍遥,听得禀报不敢怠慢,匆匆入宫来,“父亲,外间对皇上北狩,可有什么议论?”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幽怨

静王在中庭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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