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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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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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是调侃那些见风就是雨的,却是含笑凝望着,说得真切慎重。

晨露并不答话,只是继续道:“有湘贵人这个榜样,其他人就算摄于太后威严,不敢与我公开往来,私下也必定能为我所用。”

“那击鼓传花是早有预备?”

“就连湘贵人也是我早就选好的……她为人羞怯内向,那日我册妃之日,本应朝贺的宫中嫔妃,摄于太后威权,不过虚应其事,惟有她谴人送来三匹云锦。”

晨露接过第二盏玫瑰露,轻抿一口,任由那沁凉入骨入髓。

“这样‘赶冷灶,’未免太有心机了……”

元祈沉吟着,想起席间那胆怯颤微的女子,颇觉不可思议。

晨露轻笑出声:“我先也这么认为,结果一查之下,这才叫啼笑皆非——这位湘贵人与其父一般嗜书如命,平日无事从不轻出,这满宫的是非,她竟是懵懂未闻,身边的侍女因她没有油水,也是个幸灾乐祸,所以才……”

元祈听到此处,已是深明端倪。

他露出无奈苦笑,叹道:“宫中趋炎附势,已到了这等地步……真是难为你了!”

晨露微微一笑,不受他这褒奖,劝道:“宫中拜高踩低,也是常态……”

她深深凝望着西北方向,那一端,乃是古雅肃穆的慈宁宫,轻喃道:“也不知,那边情形如何……”

她想起‘辰楼’中,那一个个稚气而坚决的女孩,不由暗生担忧——

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慈宁宫中,太后听着叶姑姑叙述夜色宴上那一幕,并没有生出怒气,只是淡淡道:“皇帝真是在了,这次的眼光着实不错。”

“娘娘!”

叶姑姑急道:“这貌忠诚而实伪,如今登上云端,竟敢以一臂之力,来干涉朝政,实在留她不得啊!”

“她是皇帝的心肝热爱,上次借用安王的‘冰琅,’却仍是安然无恙——这样的人,你以为可以随便灭去吗?”

太后悠然笑道,凤眸中闪烁着冷然之光,瞧来从容莫测。

“她不过是皇帝手中的棋子,毁去了,还有第二颗……”

她想起皇帝恭谨而虚远的笑容,心中一阵痛憎,不由得以指尖甲套深深划入紫檀木妆台之中。

重重的疲倦袭来,她觉得身体异常乏累,于是让宫人伺候更衣就寝。

鲛纱轻垂,香炉氤氲间,清雅渺然,太后睡得并不塌实,恍惚间,她睁开眼,却见昏暗殿中,隐隐有云裳重染,一人正站于案前,幽幽看着她冷笑。

“是谁?”

太后想厉声呼喊,却发现自己胸腔之中,酸软无力。

那云裳女子长袖轻垂,身影曼妙,绚丽容颜,在幽月之下,隐约模糊。

“是谁?”

太后再问,仍是声音微弱,但见那女子冉冉飘来,竟似脚不沾地。

冷风从窗缝中吹入,奇香氤氲间,她面容越近,却越见凄楚怨恨,苍白的脸上,笑容如人偶一般凝固森冷,眼中黑瞳,几乎要滴下血来。

电光火石间,太后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她惊得浑身寒毛直竖,肝胆俱丧之下,终于大叫出声。

叶姑姑从廊外奔入,将恍惚不能自己的太后轻轻摇晃:“娘娘……”

“别过来……你已经死了,却缠着我做甚!!”

太后仍是狂乱,口中轻喃着这一句,眼中瞳孔涣散。

叶姑姑念一声得罪,从台上取下水瓶,兜头便泼将下来,太后猛一激灵,这才如梦初醒。

“有鬼……”她惊魂未定地低喊,指定了床前不远处。

叶姑姑命人将灯烛点上,满室如同白昼一般,又命人紧闭门窗,仔细搜索,亦是毫无收获。

“娘娘,您看见什么了?”

太后稍稍平静下来,喝了口水,又在宫人伺候下,换了一身丝袍,心有余悸道:“我看到‘她’来了,就站在那里,正看着我笑呢!”

叶姑姑听着她惨淡有如梦呓的声音,生生打了个冷战,勉强问道:“是哪一个‘她?’”

“还能有谁?!”

太后近乎暴怒,几十年的怨恨终于在此刻迸发而出,有如岩浆奔流,红炽灼烫。

“那一个,先帝当宝儿贝儿似的珍藏着,连死了也要把尸骨合葬……便真是要作祟,也逃不出符咒镇压。”

“那便是西厢那位了……”

叶姑姑倒抽一口冷气,想起多年前,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正是自己万分嫌恶的命人将尸体抬出,将那身染满血迹的宫衣除下……

窗外树枝摇晃,她猛一冷颤,只觉得鬼影憧憧,自己都免不了疑神疑鬼——

“娘娘,怕是您看错了吧!”

她粉饰太平,试探问道。太后想起那一阵恍惚,自己也不敢确定,口中不便示弱,于是道:“大约是我最近烦心过甚,所以妖梦入怀……这实是不吉啊!”

宸宫 第四卷 第一百零三章 狭路

碧月宫中,晨露送走皇帝,独坐窗前,听着更漏之声,细想之下,心中不免不无担忧。

她面上波澜不惊,遥望着天边孤月,只觉得茕茕茫然,一梦醒来,此身难复从前——

人的心,竟是比那天上弯月更加渺远!

流云顿飞,月华轻掩,阴影深深拂过她清秀的面庞,浸润得岁月静好,悠然出尘,却照不见她心中的万丈深渊。

涧青走近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沁凉幽寒的月光,仿佛在她身上安静流淌,整个人都溶于其中。

“娘娘,慈宁宫那边,已是点起灯来,微微有些喧哗。”

“我知道了。”

晨露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一半,而另一半,却分外紧绷——

“诏狱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她声音低沉,透着决然和无畏,蓦然起身。

涧青急忙阻止道:“娘娘不需亲身前去,我去看个究竟便罢了!”

晨露摇头道:“行事之人也是楼中的佼佼者,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看来事情棘手。”

她起身,换过轻便衣装,由窗中飘然而出。

昏暗的阶梯逐渐向下,狱中寂静无声,几乎可以听见心跳的声响。

铁栏圈禁中的囚室,大都空旷闲置,行至尽头,但见一灯如豆,地上躺有一男一女,生死不知,另有一人,黑袍蒙面,正倚墙而站,望着她冷笑不语。

“是你!”

晨露双眉一轩,清冽双眸中,发出凝重剑意。

“小女在京中,多承娘娘照顾了!”

黑袍人发出高深莫测低笑,渊亭岳持,一身威仪,隐隐有兵戈之意。

他目光如刃,看向那素裳女子,却看入一片凛然清明之中。

晨露丝毫没有畏惧,两人目光一碰,闽侯有火光迸溅。

“把我属下还来。”

晨露淡淡道,信步而入,丝毫不受他气势威压。

黑袍人轻挥衣袖,地上那妙龄少女直直飞起,竟轻飘飘如同棉絮一般,缓缓而来。

他纯粹以内力御物,已到如此境界,若是有第三人在此,定要骇然尖叫。

晨串柳眉一挑,白皙手掌伸出,竟似天女托镜一般,平平将人托住稳下。

“果然不愧是皇帝身边第一等的人物!”

黑袍人攒眉冷笑道。

“周大将军过奖……”

晨露将‘辰楼’中的手下置于身后,却不止步,继续向前。

“怎么……娘娘有闲心看我清理门户?!”

周浚目中光芒奇异,讽笑道。

“请恕我唐突,此人乃是您是的爱将,亦是令爱唯一钟情之人——我答应过她,要护他周全,绝不食言。”

晨露声音不大,在空旷狱中听来,却是决然清晰。

她话音未落,竟是长剑出鞘,剑光飞涌,瞬间已近人身前。仿佛迫不及待汇聚主人眉目的怒意,剑光如雪一般,截断尘世所有的旖旎,绝然凌厉。那锋芒几乎闪至眼前,连风都带着灼热的疼痛,周浚为这不符合她年龄的老辣森然暗自吃惊,却更不愿示弱,身形猛缩,间不容发间,已是踏上阶梯。

眼看无路可退,周浚飞身而上,如浮云一般,到了地面之上。

他一愕之下,才知自己中计,正要返身,那柄古意盎然,却又光华无上的‘太阿’宝剑,竟也如蛇信一般,追踪而止。

晨露心系狱中的两人,剑招以快见意,一时竟让周浚无从下手,但他毕竟是修为高深,一番决战之后,便不再手忙脚乱。

不能再拖延了……

晨露微一咬牙,水袖轻抖,一片璀璨已极的光幕,在黑暗中焕发无穷——

宸宫 第四卷 第一百零四章

融冰无数宝光飒然浮空,有如鲛人珠泪,星星点点地闪烁,由水袖中飞出。

这万千光华锻妆成匹,幕天蔽月而来,第一针,每一尖,都似天外游龙,纷飞莹亮之下,又有无数诡变。

有如万千繁花一起绽放,闪着眩目冷光的无数细针,在夜空中摇曳直下,如星辰密雨一般。

周浚躲闪不及,千钧一发间,反手扯下斗篷,迎着针幕缠绵而上。

他腕力沉着,全凭一个‘巧’字,竟能如意祥转,内力之深,可见一斑。晨露微微一笑,力贯指间,那千万细针蓦然崩直,将斗篷刺出无数小孔,终是破裂而出。周浚面色大变,如烟尘一般一退十丈,才堪堪躲过了蜂窝似的惨状,他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眉间轻颤,低喝道:“且住!”

那万千细针并非收敛,随着淡淡月华飘摇直追,周浚闪身避让,森然道:“莫要逼人太甚……你手中之物非同小可,怎敢重现世间?!”

细针组成的流光华幕,在瞬间收拢起来,光芒聚集后,重又回到袖中,晨露深深看向他——

“你见过他?!”

“三十年前,那场潼关大捷……”

周浚沉浸在回忆中,缓缓说道。

晨露的手,不为察觉的一颤:“那么,你也见过它的主人?!”

“当然!”

周浚郑重道:“那段被抹杀的过往,虽然不载史册,当年亲眼目睹的将士,又有几个可以忘记?!”

他抬眼看向晨露,目光不复冷厉:“你是林宸的传人吗?”

晨露不答,绞紧的手指,有些微微发白。

“若你果真与她有渊源,便该知晓,这朝廷皇家,负她良多……你又为何要为皇帝所用?!”

他说到后来,目光炯炯,手握长剑,尖锐质问道。

晨露望着他,良久,才反问:“将军和皇室有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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