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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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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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情被揭穿开去,正是新婚蜜意的延琳帝姬终日啼哭,痛恨爱郎负心下流,林昭云也跟着跪地求情发毒誓,小两口闹腾的不可开交,还是林家家主顾及那块骨肉,私下疏通了关节,才把那女子弄到林府侧院。

孩子出生时,延琳帝姬也怀了身孕——她因为终日哭泣,还是不免伤了胎气。林昭云在老父催促下,才万般不愿的来到那别院,等到稳婆报出是个女孩,他只瞥了一眼,就厌恶的说道:“就叫林尘,灰尘尘埃的尘。”

第二卷 第二十章 天宸

她从小冰雪聪明,她知道,那个叫作“父亲”的男人从来不喜欢自己。

不,不是“不喜欢”,而是彻头彻尾的厌恶憎恨。

她亦知道其他人家的相处情形,虽然有个嫡庶亲疏,好歹是自己儿女,一家人。

她与母亲,绝对不是林家的“一家人”。

她们俩,是林昭云心上的伤疤:丑陋肮脏的伤疤,一触动,就会流脓流血,既痛且臭,真想生生剜去。

亦是延琳帝姬的耻辱,这是她夫君在新婚期间生下的贱民之子,是众人嘲笑议论的材料——她这样一个冰清玉洁,金枝玉叶的仙子,为何要承受这种羞辱?

最后,还是阖府上下嘲笑说嘴的对象——婢女婆子们嘴生的麻利,什么烂乌鸦想登上枝头啊,贱货自己爬上床啊,都会编派到头上,直到小女孩七八岁晓了事,又有了“那丫头一双眼睛象鬼,半夜三更走在坟地里”的谣传。

林宸在幽幽的烛光下,想起儿时记忆,不由冷笑。

那时候她才六岁,自师父那里习字,懂得“尘”字的涵义后,她不哭不闹,竟然取过匕首,在手腕一划,不顾血流如注,清冷童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今日还了那人的血……我的名字,不是灰尘!”

“宸者,天地之交宇也。我相信,天地之间必有我,从此以后,我叫林宸。”

仙风道骨,亦是离经叛道的师父那日道:“为何不改了姓,岂不更痛快?”

她的黑瞳,冥黑中闪着残忍诡谲:“我爱记仇,师父。用这个姓,我一生一世都要怀恨。”

她挺立着,直到失血过多昏迷,还最后坚持问:“流过一半了吗?”

师父事后也不禁叹道:“好烈性!好煞气!”

****

她站在窗边,看着天上星辰,想着旧事,终于等到寅时过半——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给母亲喂完药,换了身夜行衣,又取过黑巾蒙脸,无声息的出了门。

如今鞑靼人占了京城,在那里烧杀淫锊,这次前去,文雅点说,是一探鞑靼军营的虚实,往粗里说,却是她“看不惯那些臭烘烘穿兽皮的家伙在城里乱窜,若是遇上好时机,割了那将帅头颅就是”——这是她事后面对暴怒师父时的言语。

官道上只见荒凉和血迹,一些尸体胡乱横卧在地上,血腥中带着点腐臭,眼下已是六月初,已会腐烂。

她轻功十分了得,若是有人在,只觉得眼前一花,连道黑影也不见。

只得一刻,京城的轮廓就有些清晰了,林宸正在观察守城的卫兵,屈辱听得身后马蹄疾驰,听声音来势飞快,她避过一边,冷眼看着一个少年穿着黑衣,拉着手中缰绳,让马停在了路口。

他身形挺拔隽修,也蒙了面,只看鼻子以上,就可知仪容清俊,周身气质极为雅逸。他把马拴在树上,也开始用轻功赶路。

林宸不久就赶上了了他,却不超过,只是在他身后细细观察,只见他到达城墙下方后。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爪钩,往城头抛去,确定稳住后,三两步一蹬,就开始向上爬。

林宸知道这约莫不是敌人,她正是十二岁的年纪,一时玩笑心起,使出出神入化的轻功,几下就如仙人般“飘”上城楼,专等在那青年爬的上端。

只见那少年一会儿也爬到城头,他抓住青砖边沿,把身体重心移上就大功告成,只见上头忽然冒出一个头来!

一个黑衣蒙面客,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模样十分古怪。

他正悬在空中,电光火石受这一吓,反射性的一松手,整个人立刻向下滑落。

那黑衣人轻“咦”了一声,很是清脆,依稀是女音。她连忙抓住绳子,有些狼狈的把人拉上来。

两人内力尚浅,又吃了这一惊,都有些气喘。

最后那一拉,少年无意抓住她的手,只觉得细腻光滑,如同丝缎暖玉一般,不由楞住了。

林宸虽然早慧,对男女之事却知之甚少,觉得受了他爪子“轻薄”,顿时大怒,啪的一声,就是一记耳光。

少年傻楞楞受了这一掌,待要生气,却看着这黑衣人体态身形,立知这是个不晓事的丫头,只得苦笑一声:

“小妹妹,你多大了?”

他自觉纯良的笑容,在林宸看来却是口水滴滴的“狼”类“淫笑”,她拔剑出鞘,青年只觉得一阵凉风,等剑光消失后,才发现自己衣裤上全是窟窿,绝对是衣衫褴褛!

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一阵风过,再看,伊人已无踪迹。

“好高明的轻功啊!就是脾气太辣!”

青年缩了缩自己的衣裤,以免“春光外泻”,小丫头忽下毒手,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我的夜行衣啊!!!!”

****

正是黎明时分,宫城中央的广场上却仍在狂欢。

身着轻软皮甲的鞑靼将士在火堆边狂呼灌酒,他们喝得醉醺醺的,酒酣体热,把皮甲都剥下的,露出一身黝黑臂膀的,醉倒在同伴脚下的。比比皆是。

林宸伏在宫墙的琉璃瓦上,静静的看着下方的肆意欢闹。

她虽然不懂兵法,在驻扎的内城兵营走了一遭,却也暗暗佩服鞑靼军中的调兵布局。

十人长,百人长,乃至几位万骑将,都是各自把营帐设成警戒状态,他们虽然以胜利者自得,仍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大意。

各处都守卫严密,若真要杀人放火,也不是不能够,看着这定时轮换的重重岗哨,林宸知道他们马上会发现——营帐看着散乱,一声叫喊,却能迅速聚集起兵士,平定事态。

宫城前的这一众人马,能如此随意酗酒,是因为他们是最先攻入城的先锋,每个人的刀都砍卷了刃,他们已经杀红了眼,连神志都要狂迷了——这样的悍卒,需要醇酒妇人才能安慰。

那坐在主位的大汉,估计是将领一般的人物,他头发焦黄,提起酒坛就是一阵牛饮,抹了抹髯须上的酒液,他的眼睛血红,喊道:“给我把那两个女人提过来!”

立刻有人把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孩从帐中拉了过来,她们背对着林宸,看着鬓乱钗横,狼狈不堪,也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却自有一种贵不可言的气质。

左边的一个,搂过微微瑟缩的同伴,一派镇定从容。

黄发将领捏着她们的下颌,细细的看了一遍,眼里透出一种垂涎狂热的病态,挥手示意安静。

“你们这些小崽子听着,我今天给你们每人尝个鲜——看看这两个小丫头,花朵一样的双胞姐妹,皮肤白的象牛乳一样,定是非常鲜美!这可是皇宫里搜出来的,今日就让你们享用了!”

火堆边的兵士一听,狂呼叫好,口中赞颂着长官慷慨。

黄发将领哈哈大笑,蒲扇般的大掌伸出捉人,那左边女孩跨前一步,挡在另一个前面。

嗤拉几声,她的衣衫就被全数剥去,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肤,火光照耀下,如同凝脂一般。

林宸紧了紧手中长剑。

那些兵士啧啧有声,却并不上前奸淫,仿佛在等待什么。

黄发将领一挥手,就有一个精瘦男子捧着一道盘子小跑上前,里面是一堆古怪的器具,锋刃上闪着幽光。

他看着就是汉人,躬身不住谄笑道:“将军老爷,工具都准备好了,您看,这个是去毛发的,这钩是取肠和内脏的,这个铁丝是卷出脑髓的——那东西吃着最嫩不过……”

他叨叨说着,那将领不由深深佩服:“看到没,这些汉人居然有这些门道……我们吃个‘人牲’,不过切块大嚼,他们做这个才精致!”

林宸听着一棱,马上反应过来。

吃人——

狂烈冰冷的杀意,从她心底燃起!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姊妹

那人凑趣,说起晋时有某高官,因侍妾小小不慎,就活生生把她蒸了,盛妆华服的放入大盘,宛然如生,主客于是就大啖一通。

“可见我们中原的两腿羊(注),最是鲜美不过!”

他总结道。

黄发将领哈哈大笑,用战刀在女孩额前指点:“就从这里剥皮下刀——小丫头,你怕不怕?”

他的刀上凝着血污,已经变成紫黑,粘腻腥臭,必有千万冤魂被它送入黄泉。

旁边另一个女孩紧紧扯着她的衣袖,声音颤抖的喊着:“我的肉比较嫩,你吃我吧!放过姐姐!!”

她扑上去凑刀尖,被姐姐一把拉回。

左边的姐姐,她额头顶着刀尖,站定了,看着面前的凶徒,没有畏缩,没有求饶。

她声音淡定,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清晰:

“为何要怕?你们这些野兽,终会死在我千里中土之上,再也回不去草原。你们才应该害怕!”

一片寂静。

鞑靼的兵士也粗通汉话,此刻根本想不到这少女会有如此胆量。

在中原,他们见过求饶的懦弱羔羊,见过贪生怕死的帝王高官们,却从没见过敢在这样说话的小小女孩。

黄发将领楞了半晌,哈哈大笑后,才道:“待会下了锅,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柴火猛?

一道清澈声音突兀想起:“我也想看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剑快!”

他抬头,只见一道亮光,如同星斗一般灿烂,疾刺而来。

他想要闪,却无能为力。

那剑光太快。

他觉得脖子一凉,知道不好,庞大的身躯跳起怒吼,却见鲜血暴溅,自己终于倒下。

他感觉轻盈,视野模糊颠倒,只见一具没有头颅的身躯,颓然半倚在火边。

原来,那就是自己啊……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林宸从墙头跃下,只一剑,就取了首领的性命。

兵士们大吼一声,拿起手边的武器,纷纷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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