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郎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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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请郎自来-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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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端,买了好大一包桂花凉糖的年回正弯腰分送给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他喜欢看到小孩儿心满意足的笑容,一如他当年第一次吃到糖的表情相同。当他开始舍得花这种闲钱来犒赏自己时,见到身边有穷人家的孩子,总会买些点心、糖渍送他们吃。

元初虹发出不声音,只能紧盯著他。他更黑更壮了,似乎也更高了,不变的是他那张敦厚的脸与微憨的笑容……她叫不出声,元再虹可不,他吼了出来:「年回——」

数十尺之距,人墙隔成障碍,吼声被吵杂消去些许,传到年回那边已模模糊糊,他抬头张望四方。谁在叫他?

「这里!」元再虹拉著姊姊往前冲,在一群「哎喙、「谁撞我」的抱怨里终於杀出血路,将人送到他面前。

「你!」年回手上的糖全掉了,惊得身边的小孩全趴在地上捡。但他毫无所觉,伸手紧抓住她双臂,紧紧的,像要确认是幻还真。

「……呃……」该说什麽?快说些什麽啊!她的心在急吼,但嘴巴硬像是糊了胶,半个字也挤不出。

两两相望,眼中涌著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起头好原原本本说个够……「上船喽—

—」鼓声打得震天响,是最後一次的催促。

没时间了!两双眼同时闪过焦虑。

怎麽办?怎麽办?

「我……我……」他结结巴巴。

「来!边走边说!」她当机立断,拉著他往赵家商船停泊处走去。

元再虹比他们都焦急,揪著年回的另一只手急促地道:「我告诉你,我姊没嫁人,她还是一个人,哎嗒—」他整个人被扯得往後仰,跌得四脚朝天,原来是年回猛然抽回手,心思全放在她身上,连手也是。

他情难自禁的握住她双手,微颤著声问:「你……没有嫁人,真的?真的?」

她的心,涓涓滴滴的化了,汪汪然的,因他喜悦的眼而注满柔情,再无半丝惶惑不安。

「我没嫁人,真的。」她轻声地道。

「那……那……那那……」

「什麽?」

那边,船已逐艘启动,先出港口的是军船。赵家商船上的人都在叫著年回,只剩他们还没收起甲板。

年回心急的看过去,再回头面对她,不知如何启口。

「你,想说什麽?」她屏息等待。

「等我!好吗?」他急切道:「也许我不一定回得来,但请等我两年,如果我能活著回来,嫁我好吗?两年就好,给我机会!」

她推著他走,给他肯定的答案——

「好,我嫁你,两年後我在开平等你。」

他瞪大眼,不相信一切那麽容易,狂喜的他忘情的褛住她腰,迭声问:「真的?真的嫁我?你愿意?」

「我愿意。」他的大胆让她双颊红通通。

「啊!我的老天,你你……」

「喂!年回,你要订亲,总要给个信物吧?」元再虹提醒著。

「好、好的!我——」他不舍的放开她,然後在自己身上掏掏找找,却是什麽也没有。他把钱都拿去买货了,身上也从不买任何饰品傍身(太奢侈浪费),以致身上就只一套衣服,再无其它,连铜板都用光啦!

他身上没半件东西可当凭信,她也是。出门在外奔波,只带两套衣服换洗,没任何首饰花钿来累赘。

好尴尬的相望,觉得伤感,又觉得好笑——「不会吧?你们拿不出半件东西?」元再虹很想昏倒。

军船已全出港,接下来是商船得走了,几个赵家下人跑过来拱手急叫:「年小哥,快上船,要走啦!老爷等你呢!」

元初虹见他焦急却又不愿动作,伸手推他:「走吧,两年很快的。」

「但是,信物……」他一边走一边看著四周的商贩,也许该买块玉、买只簪子、买个……她突地捧住他脸,微笑道:「我人在,就是信物。其它并不重要。」

他终於定下了惶然的心,在她坚定的目光下,再也没有比她更具威信的了,不是吗?

咚咚咚咚!鼓声在急催。

甫相逢的人就要分别。

「去吧。」她推他,一步、两步……

到了甲板前,他转身,以为他要道别,不料竟是猛然抱住她,窃了个吻——她惊,忘了呼痛,他生涩的动作撞疼了她唇齿,可她只能呆呆看他,任由小嘴又痛又麻……

「这才是信物,我们的。」他满脸通红地道。

他毅然上船,船帆立即扬起,启动。他一上船就疾奔到船的後船,拚命朝她挥手。

清晰变成模糊,逐渐地看不见了——她,捣住唇,跌坐在地,轰轰然的无法动作,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躲过每一双探视的眼,蔼—好羞哪!

那燥意,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消啦……

第八章——(情归)

虽是初秋了,但京城依然燥热,动不动便汗流浃背,教人慵懒得不想动上一根手指头,只想泡在冰水里酣眠。

但能说不动就可不动,镇日教人扇凉消暑的,是那些好命的贵妇,不是她这个总以一双大脚天足跑来跑去的牙婆子。

元初虹算是与家人在开平定居了,但因工作的缘故,不时东奔西走。官牙做出了一番成绩,官夫人间口耳相传,只要是府里缺了人,再远也要她送过来。这也是她现在会在京城的原因。开平城的都司夫人要她给京城的娘家——兵部侍郎宅邸送一名精做北方面食的厨娘、十名俐落的杂役,以及四名十到十四岁的小书僮。车行了二十天,终於将人送抵。

这三天她住在侍郎府的小客房,协助她送来的人早日把工作做上手,并等待当家王母的评定。要是有不合意的,她得带回去。

虽然她不做京城的营生很久了,但这里毕竟有一些她送过来的同乡,她趁机一一去拜访。转了一圈回来,就让老夫人的丫鬟领到其院落陪著喝茶。

她是一身的汗,见到那些坐在亭子里清凉无汗、穿著贵气、谈笑自若的贵夫人们,不免有些局促,站定在亭子外,没有踏入,朗声道:「见过老夫人、各位夫人、小姐。

初虹给大家请安!」

老夫人轻嗯了声,唤道:「怎地不进来?日头毒得很,晒昏人的。」

「初虹一身臭汗,不敢污了夫人们的香气。」她指著亭子边缘的栏杆:「我就坐那儿吧。」

才落坐,一名长得粉白芙蓉面的少女便开口了:「元姑娘,听大姊说,你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哪?可否说来让我们听听呢?」

元初虹一楞,没想到今天的话题会绕在她身上。前年的冬天,她「千里追情」的事件让夫人们传成了可歌可泣的缠绵大戏,简直比什麽「西厢记」、「倩女离魂」、「秋胡戏妻」还让她们津津乐道。

那些夫人们听慧儿转述还不够,总追著她问一些细节,并且还以正义自居,勒令那坏人姻缘的金牙婆搬离开平城,再也别教她们见到。

没想到这种丢人事在开平城传不够,竟还「分享」到京城来了!噢,为什麽不假装中暑算了?为什麽她的身体会强壮得像条牛?!

贵夫人们外加仆妇、丫鬟,十来双眼正盯著她,容不得她打哈哈混过。

爱情碍…对女人而言是多麽美丽的一场绮梦!就算八十老妪,也曾有那样一颗期盼甜蜜的少女心,莫怪她们睁大眼期待著。

她尴尬一笑。

「是都司夫人美化了。其实我们这种市井小民,即使有感情之事,万万也比不上各位小姐、夫人的美丽隽永,根本可说是不值一提的。」

「瞧瞧,爽剌的元姑娘在害躁啦,」老夫人取笑。

「其实不管是市井小民,还是官宦人家,只要是爱情都是美丽的。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是多美的一件事埃」一位夫人笑道。

「每年乞巧节(七夕)我们都会向织女许愿,不都是一般的心思吗?」又一位小姐细声道。

最先开口的那位美姑娘又道:「元姑娘,朝廷里传来消息,今年三保太监将在十二月归来,你那未婚夫婿也会一同回来。那麽,今年总算可以结成亲了吧?」

「该要了,二十二岁啦,女人有多少青春可以耽误?总不能老教你一个姑娘家出门抛头露面的。」

元初虹流转著眸光,叹道:

「能找来合意的人服伺得老爷夫人们舒心如意,一切也就值得啦!可别是嫌弃我了吧?初虹会改进的,千万别撵我回去直说著有未来夫婿养就成,牙婆营生别做啦!」作态的拭拭眼泪,好不可怜卑怯。

逗笑了一群主仆,全咕咕咕咕的笑成一团。

「你这牙婆子就是逗!」

「对呀!我挺爱听她说话的,比唱戏的更有趣。」

「莫怪姐姐喜欢她,说她此其他牙婆有见识,又逗趣,又不说人长道人短……」

「元姑娘啊,昨儿个你说了个栖流所(官办救济院)小毛子的故事,很好玩,还有没有其它的呀?」

元初江眼睛一亮,立即道:

「有的,还有小三子、珠花的趣事呢!话说一年前,我私办的收容所实在无以为继,在善良心慈的都司夫人主导下,合并给开平的栖流所,那里有个小土霸王小三子,我这边儿有个肥珠花,两人从没对盘过,可精采呢……」

与这些官夫人应酬的唯一好处就是在这种时候拐骗出她们的同情心,到时捧回一堆善银,又可给所里的流民、孤儿加菜添衣了。

表面上唱作俱佳,逗乐了一群人,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却兀自出神……十二月就回来了啊,他,一切可好?

··························赵家商船提早返航。三

艘大船随著郑和的船队抵达占城(越南)之後,因已购了满船货物,便脱队回航。回到中土时,才初秋呢。

一下船,年回第一件事就是委托驿站的信客代为快马送信到开平,定下了十一月的约定。他当然期望立即前去见她,但满船的货物得往京城送,商机正盛,半刻也耽搁不得。他的货能暂放不管,总不好连赵家的也置之不理吧?虽已不是赵府人马,但赵大爷仍百般倚重他。

卸下船的货物装了百来辆车,分五批押送去京城。除了出动一百五十名赵府家丁之外,还聘请了五十位镖师,浩浩荡荡的长程,总要有人领导。

赵大爷自己第一批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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