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梦迭已经完全清醒了，特别是从昨夜极不正常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
他起身，毫不忌讳地在男人面前脱下衣服，一点也没有了昨夜羞涩的影子，然後独自走进了浴室。
「真冷淡啊。」周郢寻看著那个影子，心想，表面上总是故作坚强，却在心底，藏了一只受伤的精灵，默默地躲起来哭泣，舔著自己的伤口。
周郢寻阅人无数，有表面上笑颜如花却背地里心如蛇蝎的，也有看上去憨厚老实实际上机关算尽的。
但是这个人儿，却自有一股独特的味道，明明已经习惯了情事，却还是那麽的单纯。一定是经历过很多痛苦的事情，却依然如此坚强地活著，还保持著自己本来的性子。
只觉得心猛烈地跳了一下。
尹梦迭熟练地将浊物从身体里清理出去，然後听见男人在外面问，「要我帮忙吗？」那个影子边说便靠近 。
「你敢进来，我就杀了你。」恶狠狠地甩出这麽一句话来，尹梦迭松了口气。
还好，昨夜，或许是一时意乱情迷罢了。
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还是那个可以冷眼对别人的自己。
不要再轻易地相信别人。
「明明昨天晚上还热情如火，今天就这麽冷淡。难道只有在床上才听得到你的真心话吗？那麽……下次我更期待了。」
「没有下次。」尹梦迭裸著身子就走出来，极具诱惑的身子带著水汽展现在男人面前，「我不会和同一个人睡两次。」
「是这样？」周郢寻却不以为然，「你叫什麽名字？」
「……」尹梦迭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擦干身子，穿上衣服，衣服上明明还沾了男人的气息。
再一次觉得这气息熟悉起来。
「连话都难得和我说了？」男人突然上前，抚上他的脸，注视著那好看的眸子，「白天和晚上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
可是手却被毫不留情地拍开，「反正以後也不会见面了，知道名字有什麽用。」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周郢寻不放弃地将手再次放了上去，这一次，沿著人儿的唇慢慢的揣摩，「这张小嘴真是让人爱极了。这身体也美妙不可言，我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男人靠的更近，轻轻地在人儿耳边吹气，「如果我们交往的话，那麽就可以发生关系了吧？」
「做梦。」尹梦迭直接一脚就往男人的裆下踹去，幸好男人反应快，急忙用双手护住，但是手被踹了一下还是很痛。
「好痛。」周郢寻对著手哈气，「你也太狠了吧。」
「这就是我，这样的我，你会喜欢？会想要和我交往？」
周郢寻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是认真的，无论是那个柔情似水的你，还是现在用盔甲将自己武装起来不让别人靠近的你，都很吸引我。」
「一个为了和别人一夜情而和恋人分手的人所说的话，你觉得我会信吗？」尹梦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出了大门，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昨夜沈迷於那样的温柔只是自己的一是错觉罢了。
男人是不可能相信的。
不可能的，不是吗？
话虽如此，他却依然眷恋昨夜那十指相扣的温度。
没有用的，就算交往，也会很快的很自己分手。
这种事，他已经习惯了，所以早就决议不再相信任何人。
但是在心里的一个小小角落里，却又渴望著。
如果自己不是经历了哪些事情该有多好，如果不是这样的自己，换做一个平常人，一定可以理所当然地去接受幸福。
但是自己没有权利，没有资格，更没有可能。
尹梦迭，你注定，是一个没有人爱的可怜虫罢了。
回到家里，立即将衣服换了下来，丢到洗衣机之前，手犹豫了一下，然後鬼使神差地将衣服折叠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衣柜里。
说不出是怎麽了，他一向很讨厌身上有其他人的气味，特别是男人，如今却刻意将这男人的气味保留。
或许他终究是骗不了自己，自己怕是这一生，都没办法忘记昨夜吧。
仿佛是懵懂少年美好的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刻在了他的回忆里。
就这样保留吧，或许很多年後的某一天，自己还会想起在某个夜晚，自己曾经也会被人温柔地拥抱。
也是最後一次。
这时候才打开手机，发现昨晚有几通未接来电，号码没有见过。
在疑惑之间拨了过去。
「嘀──嘀──嘀──」没有应答。
正当尹梦迭准备放弃的时候，一个沈稳好听的声音传过来。
直叫尹梦迭在电话这头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怎麽会是他？
「不好意思，昨天那麽晚了还给你打电话，没有打扰到你吧？」依然是好好先生的态度。
「没有。」尹梦迭对他确实发不出脾气来。
「那麽……如果有空的话，现在，可以到酒吧来吗？抱歉。」
有些动摇，特别是听得出对方的声音带了一点点不同寻常的沙哑和憔悴感。
「如果没时间的话，就算了。」对方干笑了两声，正要挂掉。
「等等，我去。」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答应了对方。
尹梦迭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个男人，隐隐抱著某种期待。
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出门，尹梦迭突然想起，连续两天旷工，明天就等著挨批吧。
白天酒吧其实也是开门的，只是几乎没有人，酒保也显得有些懒散，所以索性也不出来接待客人了，就窝在角落里发呆。
尹梦迭到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影子坐在吧台前，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上前，却发现事情似乎没他想的那麽严重。
他本想，庄砚这样的人，是不酗酒的，大白天的要出来喝酒，必定有事。
以对方体贴的个性来看，半夜里给自己打了几通电话，白天也匆匆让他过来。
应该是大事。
但此刻他无暇去想这些，他的脑子在靠近庄砚的一瞬间当机。
他终於知道那熟悉的气息来自於哪里了。
庄周梦蝶（8）
庄砚的表情却很是平静，也没有尹梦迭从声音中推测出的沧桑和憔悴。
看到尹梦迭，他笑了。
但是那个笑，却很苦，很苦。
「怎麽了？」尹梦迭话出了口，又觉得语气重了，於是缓下身子，压低了声音。
「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情？」
庄砚深吸一口气，然後才缓缓道。
「我们……分手了。」
「什麽？」
尹梦迭一惊，脑子里突然一片混乱。
这有可能吗？昨天早上他们分别的时候庄砚还在幸福地谈论情人，不过20多个小时，就变心了？怎麽可能。
「是他提出来的吗？」打死尹梦迭也不相信庄砚会想要分手。
果不其然，庄砚点了点头，「昨天我回去之後，他在我的口袋里发现了旅馆的存根。面对他的逼问，我没办法骗他，所以……我就说了真话。当时他很生气，就独自离开了家。但是……我以为他是会回来的。」
庄砚说著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明明没有哽咽，却更叫人伤感。
「其实我早就知道的。他的恋爱观一直都很自由，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明明知道的……这一刻随时可能来临。」
庄砚低下了头。
尹梦迭不说话，静静地等著庄砚说下去。
「可是很晚了，他都没有回来。後来……他突然打来了电话，说要与我分手。」庄砚似乎在隐忍著，顿了一下，「我……答应了。」
你这个傻瓜。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不要分手的吗？
庄砚接著说下去，「我知道，我不得不遵守诺言。我们约好的，只要有一方提出分手，对方就要痛快的答应。当时他好像在跑的样子，他说……到时候会给我一个详细的解释，但他不会反悔。」
尹梦迭的脑子一瞬间爆裂开来。
不会的，不会有这种巧合，绝对不会，不会的。
庄砚说完，又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
「谢我？」
「你……是我在这个圈子里唯一的朋友。我身边的人并不知道我的性向，所以我没有办法对他们倾述。现在说出来，感觉好多了。」
「可是……」按理说，他应该借酒消愁，或者大哭一场才对，居然会如此冷静，似乎有些不同於常理。
「抱歉。」庄砚站起来，「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好像觉得无所谓。其实……我真的很难过，但是大家都说我很木讷，像根木头，就算想哭也哭不出来。」
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安慰对方，心里却莫名的奇妙起来。
这的确是不常见的。
一直以来，尹梦迭就为自己建了一座城墙，不容别人进来，他也不会出去，就这样与别人隔绝开来。
可是如今，他却对一个仅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莫名的关心。
说不出原因，只是他不愿意看到这个男人伤心的模样。
「抱歉，让你觉得麻烦了吗？」庄砚察觉到尹梦迭一脸的为难，於是问道。
「那个混蛋。」尹梦迭攥紧了拳头。
那个混蛋，既然有这麽好的恋人，为什麽不好好珍惜。
他明明是拥有自己连做梦都不敢想象去拥有的美好恋情，为什麽如此轻易就放弃。
如果……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不会这样，绝对不会。
「你说什麽？」庄砚见尹梦迭自言自语。
「如果……和你交往的人是我的话……」
「什麽？」
「啊。」尹梦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为什麽，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呢？未免也太可笑了。
自己为何对一个陌生人如此关心。
但是细细想来，昨天自己仅仅是因为这个相同的气息，就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莫非……这……这代表著……我喜欢上了……这个男人吗？
尹梦迭想不明白，他从未真正地爱过一个人，也没有真正被谁爱过。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对爱的执著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