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钗 作者:暮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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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钗 作者:暮兰舟-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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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莲默然跪下,道:“女儿请安来迟,请母亲责罚。”
    按照规矩,除了养在颜老太太跟前的九小姐睡莲,五房的小姐们都是辰初给杨氏请安,青莲一惯是来的最早的小姐,今日因为施脂粉晚了些,却也是在辰初准时进的正房,不算来迟。
    青莲这么说,是在以退为进,提醒嫡母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杨氏目露凶光,冷笑道:“好啊,如今你也大了,也学着你九妹妹和我顶嘴了?!”
    杨氏怒极,一时口不择言道:“九丫头背后有靠山我管不了,你一个贱婢生的贱种也敢如此放肆!”
    杨氏今天是怎么了?先是当众侮辱生母颜姨娘,现在又像只疯狗般胡乱攀咬!
    贱种么?看来今天自己无论怎么做低伏小,低声下气也没有用,杨氏摆明了要无端找茬,定要惩治自己,骂还不够,还想让自己像生母那样受皮肉之苦。
    受罪可以,但是不能白受!上次七妹妹怡莲被杨氏烫伤了脚,怡莲“小事化大”,生生的“疼”了快三月才好!她生母宋姨娘又受宠,父亲对杨氏发了好几次火,连祖母也发了话,现在杨氏那里还敢再动怡莲一个手指头!
    青莲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决心豁出去给自己和生母颜姨娘谋一个体面,于是也跟着冷笑一声,姿态却依旧恭顺无比,眼里却满是不屑和嘲讽,她说:
    “女儿是嫡母是您,生父是颜府五爷,母亲何出此言,说什么”贱种”不“贱种”的话来呢?”
    这意思,是在讽刺那句“贱种”不仅将杨氏自己骂进去,而且还暗示杨氏不尊敬夫婿!
    果然,杨氏勃然大怒,指着青莲的鼻子道:“你——!好啊,如今连个庶女也要骑在我头上了!今天若不给你点教训,他日定要祸害家门!翠环!给她掌嘴!”
    杨氏气成这样,是因为昨晚颜五爷都懒得和她商量,说青莲的婚事已经定下,还要她开始给青莲置办嫁妆!
    岂有此理!她一个做嫡母的,居然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青莲静静的跪在地上,挺直的脊背和脖子显示出她的倔强和不服,刺得杨氏更加疯狂!
    杨氏对着翠环一瞪,道:“用戒尺打,没得脏了你的手!”
    翠环大惊,她是杨氏屋里专管戒律的一等大丫鬟,掌嘴不听话的小丫鬟们是常有的事,熟来生巧,她掌下自有技巧:既可以打得人疼得半死,但是外表不太显,也可能打得听起来啪啪作响,嘴唇流血,但其实并没有那么痛苦。
    青莲虽然是庶出,但也是规规矩矩的小姐,翠环打算用第二种打法,一来可以让杨氏消气,二来让青莲少受皮肉之苦。
    可是一旦动用了毛竹板做的戒尺,那就麻烦大了!几板子下去,轻则脸颊红肿,重则连牙齿都要打飞的!
    翠环大骇,突然想起去年被赶到外院洗衣房当差的翠簪!她全家在今年突然“暴病”而亡!其原因翠环不清楚,但是她清晰的记得翠簪被赶出去原因:
    当初就是翠簪听了杨氏指示,大冬天的要刚从成都回来的九小姐睡莲在雪地里站了二个时辰,最后颜老太太大怒,杨氏就把翠簪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再后来翠簪的母亲、当时的内院大厨房大总管宋妈又是得了杨氏的暗示,克扣九小姐的饮食份例,结果全家被连根拔起,赶出内院,最后不知怎么得罪了莫夫人,全家又被撵到田庄,过不了几天,就传出一家三口得了急病暴亡的消息……。
    翠环顿时明白,这一次估计五夫人又故态重萌,拿自己当枪使,掌嘴四小姐。到时候追究下来,五夫人肯定不顾惜什么主仆情意,将自己推出来,给自己按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轻则赶到外院做粗活,重则打死了事。
    五夫人当初没有提翠簪全家求情,以后也不会替自己求情。
    奴婢命贱如狗,翠帛姐姐那么一个聪明通透的人,头上还有亲娘吴嬷嬷照看着,结果呢,还不是被杨氏送到九小姐的听涛阁当耳报神,天天受夹板气,两面不讨好!
    兔死狐悲,翠环一个从外头买来的丫鬟,毫无根基,若一戒尺打过去,岂不是自寻死路!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动手!非   凡  论  坛
    想到这里,翠环干脆跪在地上,既不给青莲求情,也不动手掌嘴,只是不停的磕头道道:“夫人息怒啊!求夫人息怒!切莫伤了身子!”
    见翠环公然违抗她的命令,杨氏差点气得晕过去!叫道:“好好好!连你也不听话了!从今天起,革了你一等丫鬟的银米,归到院子里打杂去!”
    又叫道:“外头还有喘气的人没有?”
    “夫人。”翠书、翠鹦和翠钿战战兢兢的进来了。
    杨氏将掌嘴的戒尺往地上一扔,说:“四小姐大逆不道,顶撞嫡母;翠环违抗我命,你们给我掌嘴!”
    连翠环姐姐都不敢做的事情,我们那里敢啊!翠书、翠鹦和翠钿都不是笨的,个个缩着脖子做鹧鸪装——没有人去捡地上的戒尺。
    杨氏冷冷一笑,道:“谁掌嘴,谁就提一等大丫鬟,月钱银米都是双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年纪最小的翠鹦动了心,正欲去捡戒尺,却被翠书和翠钿夹在中间动弹不得!翠书在衣袖的遮掩下狠狠的掐了一把翠鹦,逼迫她跟着一起跪下磕头道:“求夫人息怒!求夫人息怒!”
    “反了!反了!全是一群吃里扒外、没用的废物!”杨氏气得眼前一黑,将黄花梨炕桌上装着干果蜜饯的青花釉里红包银边菊瓣盘拂在地上。
    正屋里这么大动静,在外头跪着的颜姨娘心下焦心如焚,她咬咬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的朝正屋走去。
    屋内外的丫鬟婆子都怕殃及池鱼,所以都悄悄躲开了,所以没有人阻止颜姨娘。
    颜姨娘拨开门帘,赫然看见杨氏走下炕头,捡起地上的戒尺,朝青莲的瓜子脸上挥去!
    翠环、翠书、翠鹦和翠钿装模作样的要拦,其实都没有出力——反正打四小姐的不是她们,到时候也罚不着她们!
    颜姨娘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一口气冲过去将青莲抱在怀里。
    啪!
    一声闷响,戒尺砸在颜姨娘瘦弱的脊背上!这一下打的甚是狠,戒尺反弹的力道都震得杨氏手疼!
    颜姨娘哼都没有哼一声,紧紧护住青莲的头脸,哭求道:“夫人息怒啊!您要打就打婢妾吧!四小姐是定了亲事的人了!若打坏了脸,将来岂不是要误了婚事!你怎么打骂婢妾都可以,千万不要破了四小姐的容貌啊!”
    “贱人快给我滚开!”杨氏怒不可止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拿婚事来要挟我?!我打破这个贱种的脸又如何?颜府又不止一个庶出的贱货!她坏了脸不能见人,不是还有个七丫头吗!”
    “你以为你生的贱种嫁入张家做大少奶奶就从此飞上枝头?!扯你娘的屁!我才是她的嫡母,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要她破了相生不如死!她就得受着!”
    言罢,一个窝心脚踹在颜姨娘的腰间软肉上,挥舞着戒尺朝母女两人身上乱打!
    “住手!”
    门外一声尖喝,冲进来两个松鹤堂的管事妈妈,一左一右将杨氏插开,夺了她的戒尺。
    但见睡莲缓步进来,朝着杨氏甜甜的笑,道:“我当那个婆子在发疯呢,没想到却是母亲教训姨娘和四姐姐。母亲仔细手疼,伤了自己就不好了。四姐姐犯了错,您慢慢教导便是,何必大怒动刀动枪的呢?伤神又伤身的。”
    睡莲朝着刘妈妈使了个眼色,刘妈妈扶着颜姨娘和四小姐起来,睡莲正色道:“老太太说了,姨娘如今年纪大,笨手笨脚的,伺候得五夫人很不舒服,受罚是应该的。”
    “不过看在姨娘从小伺候父亲的情分上,饶了姨娘这一回。以后姨娘不用来泰正院伺候,没得又惹五夫人烦心,就在自己的院子吃斋念佛,为老爷和夫人祈福便是。”
    青莲和颜姨娘均是一愣,而后又是一喜:明面是惩罚,暗地里却是救颜姨娘于水火,从此不用来泰正院受辱了!
    睡莲对青莲说:“四姐姐,今天学堂夫子要考诗经,待会姐姐与我一同去吧,莫要迟了。”
    最后,睡莲对着快要气疯的杨氏又是甜甜一笑,道:“母亲,祖母要您去松鹤堂,说是有要事相商呢。”
    作者有话要说:杨氏是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又要被老太太罚了哈。
    钱钟书那句话貌似是在谈艺录或者七缀集里的话,原话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哒。
    钱先生是兰舟最佩服的学者,膜拜至今,觉得他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如今睡莲腰杆渐硬,慢慢可以与之抗衡了。
    图为杨氏扔的青花釉里红寿字菊瓣盘,外面还包着一层银呢。

    惜生母四小姐涂药,为嫁妆颜老太教媳

    颜府五房的三个姨娘中;只有最受宠、而且儿女双全的贵妾宋姨娘拥有单独的院落。
    家生子出身的颜姨娘和原配魏氏陪嫁丫鬟出身的温姨娘共住在一个小院子里;以院中天井葡萄架为分界线;颜姨娘因为生下四小姐青莲的原因,住在采光通风好一些的东院;温姨娘幼子夭折后一无所出;也亏了身子;就住在冬冷夏热的西院。
    因今日算是和嫡母杨氏撕破脸,青莲也顾不得避嫌;扶着受伤的生母颜姨娘回到东院,亲自给她擦身上药。
    脱下颜姨娘的月白中衣;赫然看见杨氏戒尺所到之处青紫交加的淤痕!
    青莲强忍着泪水给患处上药,可她绝望的发现;姨娘背后几乎被打的没有几处好皮!整个药瓶都倒尽了,仍旧有一块青紫没有擦上。
    青莲忍无可忍,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瓶泪如雨下。
    这时颜姨娘屋子的里的管事妈妈进来了,手里拿着两盒药,说:“刚才九小姐院子里的春晓姑娘送来了这两盒药,一个内服,一个外敷,说是宫里内造的。”
    青莲背了墙擦了擦泪,转过身来问:“她人呢?”
    “把药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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