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慈禧全传- 第58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不待他说完,载沣便已完全接受,“好,好!”他说:“这个说法好得很。”

即由奕劻划此软硬之策,载沣对他的观感,大为改变,过去中了载泽的先入之言,总觉得“老庆”是个老奸巨猾的模子,此刻却在想,姜到底是老的辣,算无遗策,只要他肯尽心,还是比别的人靠得住。

于是他开始要吐露肺腑之言了。话从铁良谈起:“铁宝臣很不安分,庆叔,你听说了没有?”

“庆叔”二字在奕劻听来很陌生了!自从颁布了摄政王监国的礼节,规定以爵衔相称,其间只有过年叙家人之礼,才听他叫过一声“厌叔”,算来不闻此称,已半年有余,因而不免微有受宠若惊之感。

不过表面上他仍旧保持着这一天侃侃而谈的神态:“铁宝臣不安分,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说:“打练警卫军起,他心里就不痛快,处处跟良赉臣闹别扭,老七跟我提过好几回。莫非在摄政王面前就没有提过?”

“提过,可是我又有什么法子。最近,听说他往鼓动风潮,打算让里头出面来管事。这可太胡闹了!”

“倒也不能说胡闹!真的让他把风潮鼓动起来,就算能压下去,亦非朝廷之福。”

“就是啊!防患未然。庆叔,你有什好法子?”

奕劻想了一下淡淡地说:“法子多得很!不过我不敢胡出主意。”

“咦,庆叔!”载沣大为困惑:“你怎么这么说?”

“从前我替老佛爷出过好些主意。大概十个主意听我八个,这八个主意,都有效验。摄政王听说过没有,那些主意是我出的?”

“没有!”

“当然没有。老佛爷能教人佩服,教人怕,就在这一点上头。凡事她自己拿主意,而且用人不疑。”奕劻怕他还听不懂,索性挑明了说:“摄政王听载泽的话,我可就不便出主意了。因为我出主意是帮摄政王,载泽出主意是帮里头,完全两码事。”

“庆叔,你放心,你放心!”载沣一叠连声地说:“我再也不听他的话了。”

“我想摄政王也不能再听他的话。不然非弄成个太后垂帘的局面不可。”奕劻接着又说:“铁宝臣非去不可!找个地方让他当将军去。”

“好!”载沣点点头:“什么地方呢?”

“得要找个好地方。”

“那自然是江宁。可是……。”摄政王不知道怎么说了。

“摄政王是怕江南地方好,他会在那里兴风作浪?不要紧!江南大地方,人才荟萃,不容他胡作非为。倒是偏僻地方,他爱怎么就怎么,没有人管得住他,反倒不好!”

载沣恍然大悟,原来是利用江南的士绅,管住铁良,不由得笑道:“庆叔这一着高。”

接下来谈到张之洞的病势。摄政王提出一个疑问,如果张之洞出缺,对政局有何影响?

“不但张香涛,”奕劻答说:“孙燮臣多病,也朝不保夕了。这两个人是汉人读书人当中的领袖,一旦都故去了,自然要影响天下对朝廷的观瞻。唯一弥补之道,是在汉人之中,识拔一两个真正能干,有魄力的人。”

“不错!”摄政王深深点头,“孙燮臣不过状元宰相,张香涛是想办事,而实在也不是能办事的人,无非都是声望而已。如果真有能办事的人,可以替得了张香涛,自然求之不得。庆叔,你心目中有人没有?”

“有,袁慰庭。”

摄政王一听愣住了,踌躇了一会说:“这怕有点难。”

不过半年的工夫,袁世凯的处境又不同了。两宫宾天之初,人心浮动,情势混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所以不但袁世凯惴惴自危,奕劻已有自身难保之忧,不敢出死力相救。如今情况很清楚了,不但杀袁世凯的时机已经一去而永不再返,也没有人想杀袁世凯,如果说有,怕也仅仅只是隆裕太后一个人。而微妙的是,人人能说袁世凯可杀,唯独隆裕太后不能,如果他说袁世凯该杀,满朝都会申救,因为张之洞说的再透彻不过了,不能让太后杀大臣!一杀开头,人人可为袁世凯之续,是故救袁世凯即等于自保。

因为如此,为袁世凯辩护即不须有何顾忌。奕劻是早就想替他说话了,遇到今天这种好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摄政王最近也常浏览各种报纸,总也看到不断有复召袁世凯的消息。实无其事面何以有此传说?这就可以看出人心所向了!请摄政王倒想一想,内而部院,外而督抚,论才具,那个及得上袁慰庭?如杨莲甫一倒下来,笑话百出,看他生前,简直就不象做封疆的,亦就无怪乎大家要想到袁世凯了。”

“这倒也是实话。不过,用他,实在有点难……。”“摄政王的难处我知道。”奕劻抢着说道:“一是不敢用。就象铁宝臣他们所胡说的,袁某太跋扈,将来尾大不掉,悔之无及。这是有意毁他的话。我敢保他,决无跋扈不臣的情形,而况,手无兵权,又如何跋扈法?”他略停一下接着又说:“再是不能用,为的里头对他有成见。平心而论,袁慰庭在这上头是受冤屈的,外面说他告密,他自己说是曾劝过大行,要讲变法,也得慢慢来,不宜采取激烈手段。到底是怎么回事,旁人不知道。不过就算告密也没有错,新党要叫他造反,他不敢,把经过情形向长官和盘托出,这都里错了?退一步而言,人人都能指他告密不对,唯独摄政王不能。这道理我也不用说了。”

作为荣禄女婿的载沣,再鲁钝也不能想不到这个道理,袁世凯是向荣禄告密的,定计幽禁德宗,太后训政,乃恃荣禄而办。然则袁世凯有罪,荣禄岂能无咎?

将奕劻的话再想一遍,载沣忽有领悟。有几次见隆裕太后时,曾经提到袁世凯,骂他可恶,载沣觉得不便附和,亦不能为袁世凯辩解,常是保持沉默,倒象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觉得很不是味道。以后如果隆裕太后再提,很可以拿慈禧太后的招牌端出来,这一下不就连自己岳父都洗刷在里头了?

“用人大权,操之于摄政王。”奕劻再一次怂恿:“无须有所犹豫。”

“咱们研究一下。”载沣认为不能用袁世凯的想法改变了:

“如果用他,给他一个什么缺?”

这句话问得很实在,奕劻想了一下答说:“官复原位。”

官复原位即是军机大臣兼外务部尚书,载沣便问:“梁敦彦呢?”

梁敦彦现任外务部尚书,“这好办!”奕劻答说:”或者外放,或者调部,总有地方安插。”

“如果袁慰庭肯来,倒确是个好帮手。”

“不仅外交,最好让袁世凯来主持,就是老六、老七转军队,亦得袁慰庭帮忙。说句实话,象铁宝臣,除非袁慰庭才能让他有所忌惮。老六、老七是不会放在他眼里的。”

这个说法更能打动载沣的心,他是衷心希望他的两个胞弟能掌握军权,可是到底缺乏经验,能有袁世凯协助,是再好不过的事。因此他的心思更活动了。

“我看这样,先派个人去跟他谈谈,庆叔你看怎么样?”

“那也是一个办法。不过,最好摄政王能有一封亲笔信带了去。”

“信上怎么写?”载沣说道:“似乎很难措词。”

“不难。信上除了致问,便是勉励,他受朝廷深恩,虽是在野之身,如果国家大政有应兴应革之处,亦应进言。”

“好!这样写可以。”载沣问说:“你看派谁去呢?”

“派杨杏城好了。”

“就这么说。”载沣点点头:“庆叔明天把他带了来见我。”

于是第二天召见农工商部右侍郎杨士琦,指定由奕劻带领。载沣别无多语,只说:“你去看一看袁慰庭,把我的信带信他,就说,我很希望他能够进京当差。”

“是!”杨士琦等了一会,见摄政王未再开口,随即起身跪辞。

※    ※ ※

到了河南彰德的“养寿园”,杨士琦立即将载沣的信,双手奉上,口中说道:“恭喜!恭喜!”

袁世凯不作声,拆开信一看,不过泛泛的慰勉之语,不过确是载沣的亲笔,便立即问道:“怎么想起来给我这么一信?”

“当然还有话。不过信很重要,有此一信,足以证明,前嫌尽释。”杨士琦说:“何时出山该考虑了!”

接着,杨士琦将奕劻在载沣面前力保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特别提到,如果愿意进京,奕劻负责保他“官复原职”。

“不行啊!”袁世凯说:“枢庭向来忌满六人,我去了,总有一人不利。”

枢庭忌满六人的传说,由来已久,如今是奕劻、鹿传霖、张之洞、世续、那桐,加上袁世凯便是六个人,“可是,”杨士琦说:“南皮只怕日子不多了。”

“那我更不能去,一去不是妨了南皮。”

杨士琦说:“我是奉命劝驾,不能不把话说到。其实,出山的时机虽已近了,到底还不到出山的时候。总要等三件大事定了再看。”

“是的!要看看再说。杏城,”袁世凯问:“你说是三桩大事?”

“一是南皮的吉凶;二是端陶斋的作为;三是铁宝臣的出处。”

袁世凯将他这三句话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不错,端方到任能够将他跟杨士骧的亏欠,设法销了帐,加上张之洞一死,铁良一走,自然是到了可以出山的时候。然而他说得不够!

袁世凯的想法是,不出则已,一出就须抓大权,在军机固然仍旧可由“大老”带头,但自己须有让各部院都买帐的实权,在目前来说,起码象载泽紧抓着财权,就是件不能容忍的事。

不过袁世凯天性喜欢作假,既在林下,不便显得热中,然而杨士琦这样的关系,却又不能不说一两句真心话,所以略想一想,以随便闲谈的语气说:“光绪中叶,荣文忠受人排挤,后来又得罪了醇王,以致于贬到西安,坐了好几年的冷板凳。甲午以后,恭王复起,正好荣文忠祝嘏在京,恭王故意对道贺的宾客说,‘我这一趟出来,对用人一无成见,只有步军统领得要由我保,我非借重荣仲华不可!’荣文忠听见这话对人说,‘我当初是由尚书降级调用,如果仍照向例,调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