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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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 第5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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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贵面现惊惶,偷觑了觑,方始吃力地答一声:“是!”

“怎么说呢?”慈禧太后又把筷子拿了起来,眼也不看他,而且是信口而问的声音。

“奴才不敢说。”

“不要紧!只当聊天。”

“有人说,再立一位皇上,得要一上来就能办事的,免得老佛爷操心。说是什么‘国赖长君’。”

“不错,有这话!”慈禧太后怕崔玉贵不敢惹是非,不肯再往下说,声音越发柔和了,“他们提了名字没有,谁是一上来就能办事的?”

“有人说,伦贝子合适;有人说,小恭王不错;还有人说,振大爷也可以当皇上。”

慈禧太后把这三个人的名字,紧记在心,随又问道:“还提了别人没有?”

“奴才只听人提过这三个名字。”

“是谁提的啊?”

崔玉贵就怕问到这句话!他本是以意为之,借此作一试探,希望能从慈禧太后口中探知属意之人,趁早烧烧冷灶。那知试探没有结果,自己最害怕的事却出现了!只好跪了下来说:“圣明不过老佛爷,信口胡说的话,作不得准。”

慈禧太后知道,逼急了,崔玉贵会胡攀,而且一定要追问来源,让人存了戒心,以后就不容易听到新闻了。因而付之一笑,说一声:“起来吧!你只听见什么,搁在肚子里就是。”

同样地,慈禧太后也是将这些帝位谁属的揣测,放在心里,一个人默默地作打算。溥伟、溥伦都不足为忧,倒是拥立载振之说,她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自己要有所举动,这一点不可不防。

事情是很明白的,如果拥立载振,必出于袁世凯的主谋,而袁世凯所恃者,无非北洋新军。驻扎在南苑的第六镇,可能会成心腹之患,首当下手。

于是,慈禧太后特意召见陆部尚书兼第一镇统制铁良。第二天便由铁良下令,以演习行军为名,将第六镇与驻易州涞水的第一镇,对调驻防。接着,又有一个机会可以遣开庆王奕劻,理藩部尚书达寿,赍呈达赖喇嘛所送的一尊佛像,据说将这尊佛像供奉在普陀峪“万年吉地”的地宫,可以祓除不祥,益增圣寿。慈禧太后决定命奕劻去干这个差使。

“普陀峪的工程要验收,这尊佛像也要送去安置。”慈禧太后说:“派别人去我不放心,你辛苦一趟吧!”

奕劻大感意外,也大感为难,很委婉地说:“如今皇太后、皇上都是圣躬违和,奴才似乎不宜离京。”

“怕什么!这两天我不见得就会死!”话一出口,慈禧太后自觉过于负气,因而又放缓了声音说:“今天我觉得好多了!

无论如何,你要照我的话办。”

这还能说什么?奕劻只有答应一声:“是!”下一天,十月十四一早动身出京。

慈禧太后估计奕劻此去东陵,一往一复,加上安置佛像,验收工程,总得十天工夫。有此十天,大事可定,但在诏告天下之前,应该想法子能让臣下见皇帝一面,亲眼看到皇帝奄奄一息的病容,觉得她早择继统之人,确是明智之举。

可是,皇帝是不是真的奄奄一息呢?慈禧太后特为派人去探视,得到的回奏是:从十月十一开始,皇帝的病又添了几分,瘦得很厉害,气色极坏,已经七、八天没有大解,肝火极旺。

是这副模样,不妨让臣下看一看。于是十月十六日一早,她告诉李莲英说:“你叫人传话给军机,今天在瀛台召见,我顺便看看皇上去。”

等李莲英派人传了懿旨,军机大臣无不觉得事不寻常,纷纷揣测慈禧太后此举的用意。张之洞一向以调和两宫自任,凡事往好处去想,“没有别的!慈圣不放心皇上的病,亲临探视,顺便就在瀛台召见。”他说:“母慈子孝,但愿岁岁年年如今日!”

袁世凯在心里冷笑,拿起这天召见的名单来看,第一个便是他的旧部,新任直隶提学使傅增湘,于是悄悄溜了出来,在走廊上招招手将贴身听差唤来,低声嘱咐:“快去请傅大人来!”

这傅增湘字沅叔,四川江安人,戊戌那年点的翰林,未曾散馆,便逢庚子那场天翻地覆的祸乱,避地天津,入了北洋幕府,与严修一起为袁世凯办学务,在天津以兴办女学校闻名。这年九月间奉旨简授直隶提学使,开办京师女子师范学堂,决定亲自到浙江去招生,动身之前,奉旨陛见请训。此时正在勤政殿外待命,忽然得到消息,说在瀛台召见,不由得大起恐慌。原来殿廷大小广狭,宝座安设之处,各各不同,进殿以后,应该怎么走,到什么地方止步,朝那个方向跪下,事先都要打听明白,不然就会失仪。如今改了地方,对瀛台的格局布置,一无所悉,真不知该怎么应付了!

因此,听说袁世凯相邀,请教有人,正中下怀,傅增湘随即疾步而去。

到得军机直庐,袁世凯还守在走廊上,望影趋迎,脱略礼节,开门见山的低声说道:“沅叔!半个月了,除了请脉的医生以外,外廷臣子你是第一个能见皇上的人,圣躬如何,务必请你细心观察。”

“宫保,”傅增湘皱着眉回答说:“只怕我自顾不暇。召见之地是怎么个样子,茫然不知,深惧失仪,顾不到宫保交代的话,如之奈何?”

“瀛台我亦没有到过。不过,你不必过虑,我教你一个诀窍,一进殿先不忙举步,站定了看一看清楚,把心定下来,就不会出岔子了。”

“是!”

“请吧!只怕在叫起了。”

果然,到得原处,正好苏拉来叫。于是由勤政殿前的朝房出德昌门,往南过桥,便到了三面临水的瀛台。这是一个总名,其实瀛台地方亦很大,楼阁参差,掩映于高槐大柳之间,傅增湘跟苏拉来到一处北向的敞厦,蓝地金字的匾额,大书“香扆殿”三字,又看到走廊上站着内务府大臣奎俊,知道是他带班,疾行两步请了一个安。

“不忙!”奎俊向东面三间指一指,“皇太后在看皇上,还没有升殿。”

听得这一说,傅增湘心便定了,低声问道:“皇上的病势怎么样?”

“只会重,不会轻。”奎俊似乎不愿多谈,紧接着说:“你别分心!趁着这会儿多想一想,太后会问点什么?”说完,便挪动脚步,往东面走了过去。

不一会,遥遥望见太监往来,作警戒之状,然后,奎俊走过来招招手,傅增湘便跟着他进了殿。照袁世凯的吩咐,先站定脚看,正中御案,两宫并坐,太后坐得很端正,皇帝是左手扶着桌沿,右臂靠在桌上,仿佛很吃力似的。

傅增湘看清楚了位置,往前走了三四走,跪下来高声说道:“臣傅增湘恭请皇太后、皇上圣安!”

接着便免冠碰头,行完礼戴上暖帽,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重复跪下,静候垂询。

“你在北洋办女学堂!”慈禧太后音吐朗朗地问道:“听说成效很好。你办过多少女学堂?”

“臣在天津办过三处女学,又办了女小学八处。”

“办过女子师范学堂没有?”

“办了一所北洋女子师范学堂。第一期是去年年底毕业的,一共七十八个学生,分发到各省担任女学教习。”

“兴女学我也很赞成。不过女学生规矩顶要紧,务必要整齐严肃。”

“是!”傅增湘答说:“臣办女学对这一层格外留心,内外界限很严,挑选的教习,都是老成端谨的饱学之士。”

“这才是!”慈禧太后紧接着问:“京师办女子师范,有些什么功课?”

“有教育、修身、家政、国文、史地、算术、理科、手工、图画、体操、音乐、唱歌、东文、英文等等,一共十四科。”

“学科自然要以中国学问为重,洋文、算学不过稍求新知识,并未尝有什么大用处,体操、音乐虽说可以锻炼身体、陶冶性情,究竟不过聊备一格。功课的轻重本末,你一定要留心。”

“是!”

“学生是在那里招?”

“各省都要招。不过,以江浙为主,江浙人文荟萃之区,识字有学问的女子比较多。”

“预备招多大年纪的呢?”

“女子师范毕业生,将来派任女学教员,程度要好,年龄不宜过轻,预备招考二十岁到三十岁,德性纯淑,文字清顺的女子。”

“都是没有出阁的女孩子吗?”

“是!”傅增湘说:“年轻居孀,没有子女之累的,亦拟酌量录取。”

“在学堂得念几年?”

“五年。”

“二十岁上学,念五年毕业,就是二十五岁了!再教三、五年,不就成了老姑娘了?”慈禧太后接着说:“兴女学可也不能耽误人家的终身大事!这一层,你们该想到。”

傅增湘在心里说声惭愧,办了好几年的女学,居然就不曾想到这一层!当时只好硬着头皮答说:“圣虑极是。招生章程,实有未妥,容臣回去筹思以后,另行奏闻请旨。”

“我想有那已经出阁的,志切向学,翁姑丈夫也赞成,不妨也让她们来投考。”

“是!”

这时候皇帝已支持不住了,两只手扶在桌上,俯身向前说道:“你跪安吧!”

就这样突出不意地结束了陛见。傅增湘出了西苑,方始想起袁世凯所托之事,赶紧趁记忆犹新之时,将所见的皇帝的容颜声音回想了一遍。进城休息了一会,去看袁世凯复命。

“皇上的气色很坏,声音微弱,体力不充。”傅增湘说:

“两颊发红,这是潮热,皇上的肺恐怕不大好。”

“你是说,皇上有痨病?”

“这可不敢说。”傅增湘急忙声明:“我不过胡猜而已。”

“太后呢?问了你一些什么?”

“太后精神很好,音吐朗然,问了很多话……。”傅增湘将慈禧太后对女子师范学堂的意见,细细说了一遍。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如今用不着了!这些 秀出身的女学生,标梅期过,眼高于顶,照我看,将来都是一品夫人,不过,只能做人家的填房。”袁世凯忽然说道:“沅叔,你的学生之中,肯就私人西席的有没有?”

“这……,”傅增湘一时想不起,含混答说:“想来应该有的。”

“那就托你物色一位。”袁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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