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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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 第3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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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请款。不论是在海军衙门拨借,或着户部筹还,都得经过醇王查核,如果醇王不明白上头的意向,一定会驳,那时再来挽回,就显得不合适了。

慈禧太后自然听从。其实她也早有打算了,跟醇王说明此事,不费什么脑筋,麻烦的是户部尚书阎敬铭,此人如果不另作安排,即使醇王不敢反对修园,要从户部指拨经费,亦一定很困难。

经过深思熟虑,她想到了一个办法,传谕军机,拟定升补大学士的名单。内阁的规制,大学士一直是四端两协。首辅是李鸿章,照例授为文华殿大学士,次辅照入阁的年资算是左宗棠,本应授为武英殿大学士,但当初因为他是举人出身,所以授为东阁大学士,相沿未改,再下来是武英殿大学士灵桂,体仁阁大学士额勒和布。两位协办大学士是吏部尚书恩承,户部尚书阎敬铭。

这年八、九月间,左宗棠、灵桂先后病故,空出两个相位,自然由协办大学士升补。协办可以兼领尚书,而当到大学士,有“管部”的职司,照例解除尚书之职。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将阎敬铭请出了户部衙门。

不过,慈禧太后此时对阎敬铭的恶感不深,所以让他补了左宗棠的东阁大学士的遗缺,仍旧管理户部。至于户部尚书的悬缺,慈禧太后决定找一个能听话的人来当。

户部衙门还有个人,就是满缺尚书崇绮,顽滞不化,颇令醇王头痛。慈禧太后因为嘉顺皇后的缘故,也对他极其冷淡,所以醇王主张把他调走,慈禧太后毫不考虑地表示同意。不过,崇绮也不吃亏,补恩承的缺,调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正好与徐桐一起去讲“道学”。

这一下便连带有许多调动,首先是一满一汉的两位协办大学士,要在尚书中选拔。照例规,这多由吏部尚书升补,但徐桐的资格还浅,而资格最深的礼部尚书毕道远,一向无声无臭,慈禧太后记不起他有何长处,便看李鸿章的面子,将这个缺给了李鸿章一榜的状元,军机大臣刑部尚书张之万。

满缺的协办大学士,如果照资格而论,礼部尚书延煦,兵部尚书乌拉喜崇阿都是咸丰六年丙辰科的翰林,而乌拉喜崇阿升一品又早于延煦,更有资格升协办。那知两人都落了空,满缺协办,朱笔亲书由咸丰九年进士出身的福锟升补,而且由工部调户部。另一位工部尚书翁同龢,也同样地移调到户部,这因为在慈禧太后心目中,翁同龢和平通达,而且“师傅”一向与内务府大臣,南书房翰林那样,是可以商量皇室“家务”的,修园子要动用部帑,不妨指使皇帝向“师傅”说明苦衷,事情就容易办得通。

工部两尚书就此时而言,自然也是要缺,慈禧太后决定麟书与潘祖荫接替。麟书是宗室,但有汉人的血统,因为他是乾嘉名臣铁保的外孙,铁保出身满洲八大贵族之一的董鄂氏,而这一族相传是大宋赵家的后裔。

麟书是咸丰三年的进士,既非翰林,又没当过尚书,而两个月前忽然为慈禧太后派为翰林院掌院学士,一时诧为异数,如今又补上工部尚书,真是官运亨通,与福锟的煊赫得意,可以媲美。两个人都是夫以妻贵,福锟夫人与麟书夫人都很得慈禧太后的欢心,才从裙带上拂出她们丈夫的官运。

※   ※※

上谕未颁,军机大臣许庚身先派“达拉密”钱应溥为他老师翁同龢去送信道贺。翁同龢的心境很复杂,真所谓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的是户部尚书每个月份“饭食银子”就有一千多两,而且职掌国家度支,在体制上亦比专跟工匠打交道的工部尚书来得好看些。

惧的是如今又修武备,又兴土木,支出浩繁,深恐才力不胜。因此,有人相贺,说他由“贱”入“富”,从明朝以来就有人以“富贵威武贫贱”六字,分缀六部:户富、吏贵、刑威、兵武、礼贫、工贱。所以说翁同龢由工部调户部是由“践”入“富”,而他却表示,宁居贫贱,礼部尚书清高之任,工部尚书麻烦不多,似乎都比当户部尚书来得舒服。

在盈门的贺客中,翁同龢特别重视的是阎敬铭,见他一到,随即吩咐门上,再有贺客,一律挡驾。然后延入书斋,请客人换了便衣,围炉置酒,准备长谈。

主客二人一个补大学士,一个调户部,应该是弹冠相庆之时,而面色却都相当凝重。特别是阎敬铭,不住眨着大小眼,仿佛有无穷的感慨,不知从何说起似地。

先提到正题的是主人,“朝命过于突兀。”翁同龢说,“汲深绠短,菲材何堪当此重任?所好的是,仍旧有中堂在管,以后一切还是要中堂主持。”

“叔平,”阎敬铭问道:“你这是心里的话?”

“自然!我何敢在中堂面前作违心之论?”

“既然如此,我也跟你说几句真心话。叔平,你知道不知道,你调户部,是出于谁的保荐?”

“我不知道。”翁同龢问:“是醇王?”

“不是,是福箴庭。”阎敬铭说:“福箴庭觉得跟你在工部同事,和衷共济,相处得很好。你自己以为如何?”

这话让翁同龢很难回答。想了好一会说:“中堂知道的,我与人无忤,与世无争。”

“着!他保荐你正就是因为这八个字。在工部,凡有大工,有勘估大臣,有监修大臣,你当堂官的,能够与人无忤,与世无争,就见得你清廉自持,俯仰无愧。然而到了户部就不同了,光是清廉无用,你必得忤、必得争。不忤、不争,一定有亏职守!”

这几句话,说得翁同龢汗流浃背。想想他的话实在不错,户部综司出纳,应进的款子不进,要争,不该出的款子要出,更要争。阎敬铭在户部三年十个月,与督抚争、与内务府争、与军机争,有时还要与慈禧太后争。得罪的人,曾不知凡几?如果不敢与人争,怕得罪人,这个户部尚书还是趁早不要干的好!

然而不干又何可得?就想辞官,除了告病,别无理由。而无端告病,变成不识抬举,不但辞不成官,说不定还有严谴。

转念到此,惶然茫然地问道:“中堂何以教我?”

“我先给你看一道上谕。今天刚承旨明发的,你恐怕还没有寓目。”

这道上谕是阎敬铭从军机处抄来的,翁同龢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

“朕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将京师旗绿各营兵丁饷银,照旧全数发给。‘仰惟圣慈体恤兵艰,无微不至,第念各营积弊甚多,如兵丁病故不报,以及冒领重支,额外虚糜,种种弊端,不可枚举,亟应稽查整顿,以昭核实。所有京师旗营一切宿弊,着该都统、副都统认真厘剔,并随时查察。倘该参领等有徇欺隐饰情弊,即着指名严参,从重惩办,决不宽贷。“

“这!”翁同龢问道:“每年不又得多支一两百万银子吗?”

“这是醇王刻意笼络人心的一着棋。每年京饷,各省报解六百三十八万,各海关分摊一百六十二万,总计八百万,除了皇太后、皇上的‘交进银’以外,光是用来支付陵寝祭祀、王公百官俸给,跟京旗各营粮饷,本来倒也够了,可是此外的用途呢?海军经费是一大宗,两三年以后,皇上大婚经费又是一大宗,还要修园子!水就是那么一碗,你也舀,我也舀,而且都恨不得一碗水都归他!这样子下去,非把那一碗水泼翻了不可。”

“是啊!”翁同龢不断搓着手,吸着气,焦急了好半天,从牙缝中迸出一句话来:“修园子,户部决不能拨款!户部制天下经费,收支都有定额,根本就没有修园子这笔预算。”

“叔平!”阎敬铭肃然起敬地说,“但愿你能坚持不屈。”

“我尽力而为。”翁同龢又问,“海军经费如何?”

“从前拨定各省厘金、关税,分解南北洋海防经费,每年各二百万两,不过各省都解不足的,北洋是自己收海防捐来弥补,一笔混帐,户部亦管不了。现在这两笔海防经费归海军衙门收支,将来一定有‘官司’好打,户部亦有的是麻烦!”

“怎么呢?”翁同龢急急问道,“既然都归海军衙门收支,又与户部何干?那里来的麻烦?”

“我再给你看两封信。”

两封信都是抄件,亦都是李鸿章所发,一封是致海军衙门的公牍,说明北洋海军的规模及所需经费:“查北洋现有船只,惟定远、镇远铁甲二艘,最称精美,价值亦巨。济远虽有穹甲及炮台甲,船身较小,尚不得为铁甲船,只可作钢快船之用。此外则有昔在英厂订造之超勇、扬威两快船,船身更小,而炮巨机巧,可备巡防。”这五艘船,可以在海洋中作战,但力量犹嫌单薄,要等正在英德两国订造的四艘战舰到达,合成九艘。另外添购浅水钢快船三艘、鱼雷小艇五六只,连同福建造船厂所造的旧船,方可自成一军。

至于北洋的海军经费,一共可以分成两部分,常年薪饷及舰船维持费一百二、三十万,修建旅顺船坞大约一百四十万,在两年内筹足,每年要七十万两。新购及将来预备订购的船价,还未计算在内,明后两年,每年拨给北洋的经费就得两百万左右。

“这是李少荃扣准了北洋水师经费,每年两百万的数目而开出来的帐。”阎敬铭说:“户部的麻烦,你看另外一封信就知道了。”

另外一封给醇王的私函,说得比较露骨了:“户部初定南北洋经费,号称四百万,后因历年解不及半,不得已将江、浙、皖、鄂各省厘金,奏改八折,仍不能照解。闽、粤厘金则久已奏归本省办防。近三年来,北洋岁收不过十余万,南洋所收更少,部中有案可稽。似户部指定南北洋经费四百万两拨归海军,亦系虚名,断断不能如数。应请殿下主持全局,与户部熟商,添筹的款。”

“各省报解南北海防经费,每年不过一百二三十万,照四百万的定额,还差两百七八十万,户部从那里替海军衙门去筹这笔的款?”

“这,”翁同龢问道:“朴园跟合肥又何肯善罢干休?”

“麻烦就在这里!你倒想,与人无忤,与世无争,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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