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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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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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都认为先问案情,后出布告,措词的轻重分寸之间,比较有把握,力劝曾国藩接纳钱鼎铭的建议,他也就答应了。

在钱鼎铭主持之下,派出候补州县官当承审委员,事实真相,很快地明了了。挖眼剖心之说,纯粹是因为不了解教堂内部的情形而起的误会。譬如教堂里面有堆放杂物的地窖,天津人不知道洋式房屋本有此规制,只拿《水浒》上描写黑店的情形来比附,以为那就是开膛破肚的地方。至于被“义民”所释放的一百五十多小孩,传讯他们的亲属,亦都供称自愿送堂收养,并非迷拐。

倒是慈仁堂的司事王三和教民安三,确有可疑,但供词反复莫衷一是。曾国藩为了怕法国人疑心中国官府锻炼成狱,决定先押起来再说,同时亲自拟一张布告,刻印了几十份,以“钦派太子太保双眼花翎武英殿大学士直隶总督世袭一等毅勇侯曾”的衔头,盖上紫泥关防,实贴城厢内外,通衢闹区。

布告中宣布朝廷怀柔外国,息事安民的本意,对天津“义民”,不但没有一句嘉奖的话,而且看来官腔打得十足:“严戒滋事!”

这一下天津的绅士百姓,大失所望。他们本就不相信没有挖眼剖心及迷拐小孩的事,并对王三和安三的被押监候讯,认为是袒护法国人的表示,再看了这张布告,越发愤懑惊诧,都说想不到曾侯跟崇厚没有什么分别!

消息传到京中,自不为清议所容,纷纷上疏,都以“民心向背”作立论根本,比较平正通达的一派,亦有“和局固宜保全,民心未可稍失”的话,认为应该部署海防,免得万一决裂无所措手。

这时法、英、美、俄、比、西和普鲁士七国驻华公使,已经联名向总理衙门提出抗议的照会,同时法国与英国的兵船,纷纷集中天津大沽口和山东烟台两地,形势极为紧张。而总理衙门夹在洋人与清议之间,左右不敢得罪,唯有采取敷衍的办法。罗叔亚看着不是路数,亲自跑到天津来跟曾国藩直接交涉。京里的空气不利和谈,到了天津更不利,办叔亚触目所及,都是仇视的眼光。相反地,亦有媚外的教民,到他那里去密控哭诉,这一下,罗叔亚的态度便更加不同了。

他去看曾国藩,提出四个要求:赔修教堂、埋葬丰大业、查办地方官、惩办凶手。前两个条件,曾国藩一口答应,惩办凶手,亦可同意,至于查办地方官,先要查明地方官是否失职才谈得到。

等罗叔亚辞出不久,崇厚急急忙忙赶了来,一见曾国藩的面,便气急败坏地说:“坏了,坏了!洋人要大起波澜了!”

曾国藩和他的幕友们,无不诧异,及至崇厚转述了罗叔亚的话,更觉诧异。罗叔亚认为这一次的教案,是出于天津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和路过天津的记名提督陈国瑞所主使,因此要求以这三个人抵命。“这成什么话?”一向喜怒不现于形色的曾国藩,使劲摆头,“万万不可!”

崇厚也知道罗叔亚的要求,过分无礼,是再也办不到的事,但他也决不能因为曾国藩的峻拒,便偃旗息鼓。好在他原是打了主意来的,只是本来想用个“晴天霹雳”把曾国藩吓倒,然后迂回曲折,水到渠成地引出最后的一句话,此刻看看吓不倒曾国藩,就唯有开门见山,直抉本题了。

“崇大人!”在座的钱鼎铭,有意要让他心烦,“你可别忘了,陈国瑞现在神机营当差,是醇王的爱将,无凭无据的事,得罪醇王犯不着!”

“我又何尝愿意得罪亲贵。实在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是不错的,大家都听说当丰大业毙命时,路过天津的陈国瑞,不无煽动的情事。民间又纷纷谣言,说法国人迷拐小孩挖下来的眼睛有一坛之多,已经让陈国瑞带进京去了。照罗叔亚的调查,这就是陈国瑞自己传播的谣言,以诬陷为煽惑,所以要他抵命。

“抵命的话,罗叔亚不是说说的,真有那么个想法。中堂,我看,我们得先站稳脚步,好封他的嘴。”

“喔!”曾国藩说:“站稳脚步这话我要听。我们的脚步是如何站法,他的嘴是如何封法?”

“不必等他提出正式照会,我们自己先办。地方酿成如此巨案,到底是因为地方官不能化导于平时,防患于未然。拿道、府、县先撤任,听候查办,亦是情真罪当的事。”

曾国藩不断摇头:“我虽不惜得罪清议,这样的事也还不敢做。”

“中堂……。”

“地翁!”曾国藩打断他的话说,“这件事难商量。”

口风中水都泼不进去,崇厚不得要领而去。到了第二天,罗叔亚又来见曾国藩,叽哩呱啦说了一大套,通事怕他生气,于病体不宜,当场不敢照译。但罗叔亚词气神色的凶悍,却是有目共睹的。而且走后不久,接着就送来一件正式照会,另附中文译本,居然真的就提出要张光藻、刘杰和陈国瑞抵命,以及严拿凶犯,立即正法的要求。

“战机一触即发。”黎庶昌压低了声音对薛福成说,“我们先想个保护中堂的办法出来,再把照会送上去。”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把铭军飞调到津再说。”

铭军大部驻扎在山东与直隶交界的张秋一带,另有三千人由刘铭传的部将,记名臬司丁寿昌统带,驻扎保定,要调就只有调这三千人。

等商量停当,才把照会拿了上去,曾国藩有些沉不住气了!对于黎、薛所建议的调丁寿昌所部,移驻天津附近的静海,他亦认为有此必要。不过他不是为他自己着想,主要的是拱卫京师,免得洋人长驱直入。挡不挡得住是另一回事,挡总得要挡,不然对任何一方面都无法交代了。

“你们让我静下来想一想。”等幕友退出,曾国藩一个人绕室徬徨,通前彻后考虑大计,口中不断在自问:“拿什么来打?”

其实这已经考虑过不止一次,早已拿定主意,无论如何不与法国人开衅。但事到如今,有难以控制之势,他不能不重新估量后果。

很自然地,曾国藩想到了十年前的英法联军,那时有僧王和胜保当前敌,恭王和桂良主持抚局,文祥办理军需供应以及京师城防,犹不免一败涂地。如今只得丁寿昌三千人马,挡一挡也不过为两宫太后和皇帝腾出一两天工夫,便于再一次“逃难”而已。

若是打到京城,还是要和。英法联军入京,一把火烧掉了圆明园,先帝虽为此急怒攻心,病势加重而“弃天下”,但圆明园毕竟是离宫别苑,英法联军不曾毁伤宗庙社稷,还可以和得下来。而这一次果然让法国兵打到京里,为了报复起见,在大内放起一把火,连太庙一起烧掉,那时再要说谈和的话,无异辱及先人而默然忍受,不但为清议所不容,而且对后世亦难交代。这样和不下来,就只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直打下去,打到天下大乱,盗贼蜂起,内忧外患,交相煎迫,终于亡国为止。

转念到此,曾国藩眩晕的毛病又发作了,只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赶紧扶着桌子,摸索到床上躺下。

于是多少年来的感触,又梗塞在他心头了,一切不如人,说什么都是空话,唯有忍辱负重,奋发图强。接着便想起洪杨平定以来的诸般新政,沈葆桢所经理的福建船政,规模庞大的上海制造局,京师的同文馆等等,总算是可以安慰的一些成就。

就因为有这些成就,曾国藩越觉得非和不可,此时忍辱,将来才有报仇雪耻的机会,否则刚创下的一点基础,浪掷在战火之中,不知何年何月,才得重起炉灶?于此可知,自己立意不与法国开衅的宗旨,真正是万不可移。如今只要挺得下来,任何牺牲,在所不惜。

因此,当第二天崇厚又来谈天津道、府、县一概撤任,听候查办这件事,他居然同意了。决定委记名臬司丁寿昌署理天津道,府、县两缺,由崇厚保举一个姓马、一个姓萧的署理,据说这两个人对天津地方,极其熟悉,办理缉凶,非此两人不可,曾国藩也同意了。

他和崇厚会衔的奏折尚未到京,总理衙门已经接到法国公使提出强硬照会,以及罗叔亚在天津与他们的水师提督频频会商的消息,看样子战端随时可起。宝洌Ъ钡檬巢幌卵剩辉棺约涸似缓茫鹾臀南槎荚诓〖俚牡倍鱿至苏饷醇值木质疲揖先鋈嘶共荒苄ν摹@詈柙辶χ鳌懊裥牟豢墒А敝担竺嬗写纪鹾颓逡榈闹С郑⒀云挠辛α俊?蠢锤Ь帜殉桑交鹨穑飧鼻Ы镏氐#趺刺舻孟吕矗

“我也知道,这副担子你挑不下来。”慈禧太后听得宝洌У某伦啵先蛔髁舜χ茫骸跋衷谥挥幸幻娲呶南楦峡煜伲幻嫒霉踅纯凑圩樱业搅苏飧龅夭剑荒懿涣泊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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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教案不想闹成这个样子!”慈禧太后神色抑郁地说:“这一阵子,我们姊妹愁得都睡不着觉,打是不能打,民心也要紧,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得有人切切实实出个主意才好。不知道各省是什么个意思?”

“丁日昌给奴才来信说,总宜保全和局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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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是先要辨个是非曲直。曾国藩的头一个折子,已经说得很明白。以臣愚见,局中人见闻较切,这一案既已责成曾国藩查办,不能不多听听他的意见。”

这番话看来平淡无奇,其实是放了李鸿藻一枝冷箭。李鸿藻也跟倭仁一样,虽受命在总理衙门行走,却从未视过事,“局中人见闻较切”就是指他身在局外,不足与言洋务。总理衙门的大臣都跟李鸿藻格格不入,只是沈桂芬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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