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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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 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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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人教,听人家这么在唱,学着学着就会了。”

“可惜,不知道这曲子是谁做的?”

“曲子好,”小红问道,“我唱得不好?”

看她那不服气的神情,郭松林赶紧一叠连声地说:“都好,都好!曲子做得真不做,也得你唱才行。”

这一说,小红才回嗔作喜,举着杯说:“那么你老喝一杯。”

郭松林欣然接受,把一小杯烧刀子灌入口中,入喉火辣辣一条线,直贯丹田,加上火盆烧得正旺,觉得热了,便即解开胸前的钮子。

“当心受凉!”小红说,伸手到他胸前,原意是替他掩复衣襟,不知怎么,伸手插入他的衣服下面,一下子就抱住了他,把脸覆在他胸前。

她那头上的发香和花香,受了热气的蒸散,一阵阵直冲鼻孔,越发荡人心魄,他便也把她搂得紧紧地。

这样温存了好一会,心才又定下来,觉得小红别有韵致,所以还想再聊聊天,“小红,”他问,“你家里有些什么人?”

“你老问这个干吗?”

“问问也不要紧。”

“还是别问的好。”

“怎么呢?”郭松林说,“有什么说不得的么?”

“不是什么说不得。”小红抬起头来看着他,“我说了伤心,你老听了替我难过,不扫兴吗?”

“你说话倒干脆!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对了,你老喜欢我就行了。”她又靠在他胸前,“你老多疼疼我吧!”

于是郭松林又抱紧了她。过不多久,听得有人叩门,悄悄喊道:“小红,小红!”

“这是谁?”郭松林问。

小红没有回答他,只抬起身子,向外大声说道:“门没有闩,进来吧!”

门一开,进来一个鸨儿,有四十来岁,擦一脸白粉,簪满头红花,怪模怪样地,先给郭松林请了个安,然后管自己去替他们铺床。

这提醒了郭松林,想看看时刻,等掏出那个李鸿章送他的金表,不开表盖,只揿了一下按钮,顺手放到小红耳边,里面叮叮地响了起来。

小红从没有见过打簧表,大为惊异,象个小女孩似的,磨着郭松林再为她试一遍,又问长问短要弄清楚其中的道理。只是郭松林自己也不懂,何以表能发声?正在有些发窘,那鸨儿已铺好了床,请个安说道:“请大人早早歇着吧!”又虎起了脸对小红说:“你可好好儿侍候!”

等她退了出去,郭松林便问:“她可是你的亲人?”

“我那里有什么亲人?我的亲人在这儿!”说着,小红又一把抱住了郭松林。

明知是“米汤”,他也被灌得晕陶陶如中酒似地,因而也起了一番怜惜的心。他的性格是豪迈一路,也读过几句书,平时颇为向往唐宋那些武将的风流豁达。此时有了几分酒意,放纵想象,想到此番与捻军是作最后的周旋,弃去辎重,裹粮深入,已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枪子无眼,说不定就此阵亡,而生死莫测之际,有今宵一段意外的因缘,不可不为可人的小红留下一点“去思”。倘或阵亡,自然有一番哀荣,朝廷赐祭,督抚亲尊以外,还有一夕之缘的红粉雪涕,说起来也是一段“佳话”。

于是他起了拔她于火坑的心思,推着她说:“小红,你坐好了,我有话跟你说。”

小红听他语气郑重,便真个放开了手,离得他远一些,含笑凝视着他。

“你家里到底有些什么人?”

察言观色,知道非老实回答不可,小红收敛了笑容,垂着眼皮说道:“就有一个疯瘫在床上的娘!”

“你可是自由的身子?”

“不!”她摇摇头,“若是自由的身子,何苦还吃这一碗饭?”

“对了!就是这话。”郭松林欣然地说,“你以前嫁过人没有?”

“没有。不过……。”

“话怎么不说完?”

“我不敢瞒你老。”小红低着头说,“有个五岁的孩子。”

“男孩?”

“嗯!”小红忽然觉得想吐一吐心事,抬起头,掠着鬓发,以兴奋而忧伤的声音说:“就为的这个孩子,我愿意再苦两年,等攒够了钱,自己把身子赎了出来,带着孩子也下关东。”

“下关东干什么?”郭松林诧异地问。

“孩子他爹在关东。”

“喔!”他又问,“在那儿干什么?”

“还不是开垦吗?”小红又说,“他在那冰天雪地里,苦得很,也就是为了有一天熬得出了头,巴望着能够父子团圆。”

郭松林点点头,心里在作盘算,关外是禁地,也不知道她“下关东”是怎么走法?想来大概是由胶、莱出海到辽东。然而弱质伶仃,风波涉险,又带着孩子,能不能如愿以偿,实在大成疑问。

他的心事,小红怎么猜得透?见他面色忧郁,她心里懊悔,不该谈自己的事,扫了贵客的兴,所以便又笑着埋怨:“我早说了,还是别问的好。可不是吗,到底,害得你老心烦!”她斟着酒又说:“郭大人,都是我的不好,罚我再唱一段曲子。”

“不!”郭松林握着她那执着壶的手说,“小红,我再问你一句,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这话问得太认真了,小红反倒无从回答,愣了一下才说:“当然是真的,无缘无故我编一套瞎话骗你老干什么?”

“真的就好。”郭松林没有再说下去。

小红实在困惑,真不知道他的态度是什么意思?不过她阅人甚多,什么奇奇怪怪的客人都遇见过,如果象这样每一个都要去细想,那是自讨苦吃,所以练就了一套本领,随便什么事,能够在心里说丢开就丢开。这时依旧娇笑软语地陪着郭松林饮酒作乐。

郭松林的心情也轻松了,喝酒喝到鸡鸣方罢,一上床便鼾声大起,真个一宵无话。这才是小红少遇见的事,而且也不象别的烦恼能够轻易抛掉,心里嘀嘀咕咕,不知道什么地方不中郭大人的意?所以伺候得格外小心,不时窥伺着他的颜色。

郭松林宿酲犹在,懒得开口,而窗外虽然声息甚低,人影却多,显然的,那都是有公事要向他请示,只是怕惊扰了他,不敢高声而已。

“你开门吧!”

“是!”小红轻手轻脚地去开了一扇房门,自己把身子缩在门背后。

门外那个小马弁早就在伺候了,此时把洗脸水端了进来,小红便帮着他照料郭松林漱洗。等诸事妥帖,郭松林一面向外走,一面向小红说道:“我得去料理料理公事。你别走!”

有这句话,小红才算放了心,自己琢磨着,大概还要留一天。于是她趁郭松林用过的那盆脸水,没有撤走以前,匆匆忙忙擦了把脸,打开梳头匣子,好好修饰了一番,端然静坐,等郭松林回来。

这一等等到日中,还不见踪影,倒是那小马弁带着厨子,替她送了饭来。小红闷在屋里好半天,一见了他仿佛遇着救星,赶紧陪笑道谢,然后问道:“总爷,我求你点事行不行?”

“你说吧!”

“不知道跟我来的那个人在那儿?”

“你是说那个老娘儿们?在大门外等了半天了,上头没有交代,不能让她进来。”

“那就拜托总爷跟她说一声,郭大人让我别走,大概还得留一天,叫她放心好了。”

“在这里有什么不放心的?”那小马弁说,“好了,我替你把话带到就是了。你快吃!吃完了好收家伙。”

小红自出娘胎,没有这样子吃过饭,实在有些食不下咽,所以拿了两个馒头,放在一边说:“劳驾,劳驾!我这就行了。

请厨子大爷收了去吧!“

刚说到这里,只听窗外靴声、人声,是郭松林回来了,带着一名随从,却只候在窗外,小红慌忙退到一边,很恭敬地站着。

“你还没有吃饭?”郭松林接着又说,“我也还没有。正好,你就陪着我一起吃吧!”

小马弁一听这话,便退了出去,向厨子吩咐:“把大帅的饭开到这儿来。”

这开来的饭,自然大不相同,肥鸡大鸭子以外,还有一大碗狗肉,异香扑鼻,把小红的食欲勾了起来。但是她不比北道上那些“生葱生蒜生韭菜,那里有夜深私语口脂香?开口便唱‘冤家的’,那里有春风一曲杜韦娘”的“蛮娘”,当着窗外那些官长“总爷”,何敢跟统驭上万兵马的“大帅”,对桌而食?只守着她的规矩,站在桌旁替郭松林舀汤撕饼地伺候着。

吃得一饱,郭松林很舒服地剔着牙、喝着茶说:“现在要跟你谈正事了。”

“是。”小红答应是这样答应,心里又万分困惑:红顶子的大官儿跟我们这种人有什么正事好谈?

“是谈你的正事。小红,”郭松林说道:“我想拔你出火坑。”

“这……。”

“你听我说完,不是我想接你回家,现在打仗,我没得那份闲心思。我替你还了债,把身子赎出来,另外再送你几两银子。喔,”郭松林停了一下问:“小红,我又要问你了。倘或你那口子攒够了钱来接你们母子俩,你把你疯瘫的老娘怎么办呢?”

“那……,”小红听了他的话,心思极乱,所以得先想一想才能回答:“自然是一起接了去。”

“你别看得那么容易!汉人若非充军,出关也不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那么容易。果真你娘去不了,可能送几个钱,托人照应?”

“有钱就行。”小红答道,“我把我娘送回淄川。”

“那就行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刘铭传和杨鼎勋,相偕来到,郭松林顾不得再跟小红说话,起身迎了出去。

“省三,你来得正好!”他一见面就说:“我跟你要件公事。”

“行!什么公事?”

“用你的关防出一角公文:派遣差官一名,出山海关公干,随携妇女、小孩各一名。名字都空在那里,回头我自己来填。”两名来客相顾愕然,“这是干什么?”刘铭传问,“你不是自己也有关防吗?”

“我是福建提督,你是直隶提督,虽在这里打仗,说起来山海关也管得着,所以要用你的关防。”

“慢来!”杨鼎勋笑道,“我这个湖南提督要管一管闲事。

为何随携妇女一名?是何许人?“

“喏,在屋里!”

这时小红已经把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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