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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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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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不能破脸,破了脸就麻烦了!”周祖培皱着眉说,“既奉懿旨,这君臣之分上,总要有个交代。这点点苦衷,要请王爷体谅。”

恭王听他这口气,倒有些担心,想了想,不亢不卑地答道:“果然我罪有应得,自然甘受不辞。”

“倒不是应得不应得。”周祖培停了一下,表示了他的态度:“我总尽力维持王爷。”

“承情之至。”恭王站起身来,又抱拳作揖。

周祖培还了礼,刚要说什么,只见垂花门口,翎顶辉煌,全班军机大臣由文祥带头,一起都到了,便跟着主人一起走到廊上来等候。

彼此见了礼,有极短的片刻沉默,宝洌У谝桓隹冢骸盎岢稣饷锤龃舐易樱婷挥邢氲健:迷谟兄刑弥鞒郑芩憧梢苑判摹!

“佩蘅!”周祖培立即问道:“你听谁说的,是我主持?不是我,是倭艮翁。”

“不管谁主持,反正中堂的话,一言九鼎。”

周祖培摇摇头,不以他的话为然,却又未曾作进一步的解释。就这时候,四名妙年丫头,端着福建漆的大托盘,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盘中是有红有绿、有黄有白的四瓶洋酒,水晶高脚杯,还有银碟子装的八样干果酒菜,两大盘点心,都置放在中间的大理石红木圆台上,铺陈了杯筷,一名二十岁模样,长得极腴艳的丫头,走到下方,笑吟吟地招呼:“各位大人,请用点心。”

“来吧,来吧!”恭王首先走了过去,一只手抓了个包子,一只手便去倒酒。

于是有的坐了过去,有的说不饿,周祖培居中上坐,等纤纤素手,捧过一盏紫红色的酒来,他忽发感慨:“咳!‘葡萄美酒夜光杯’,就是这些洋玩意,害了王爷。”

话里的意思很深,但在座的人都明白,恭王的起居饮食,带些洋派,久为卫道之士所不满。不过感慨发于此时,必有所谓,文祥赶紧向喜欢多嘴的宝洌У萘烁鲅凵疽馑灰虿恚茏媾嘣偎迪氯ァ

“明天一早,传蔡寿祺到内阁追供,不知道他有什么实据拿出来?文园!”他看着李棠阶说,“你跟艮翁是一起讲学的朋友,劝劝他,不必推波助澜!”

原来如此!大家都恍然了,守旧派的领袖倭仁,是站在两宫太后那一面的。

周祖培的话不多,但都交代在“节骨眼”上,恭王颇为承情。这就够了,他不必也不宜再作逗留,起身告辞。

送客到垂花门,恭王还要送,周祖培再三辞谢,主人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但同为客人的文、李、宝、曹四枢臣,为了礼貌,也为了代表主人,一直把周中堂送到二门,看他上了轿。这时曹毓瑛便对李棠阶说:“文翁,我看事不宜迟,倭中堂那里要早去招呼。”

“对了!”宝洌Ы涌诟胶停拔铱矗奈陶饣岫屠图菀惶税桑 

“也好。”李棠阶很干脆地答应,“我不跟主人面辞了。回头我再送信来。”

这是曹毓瑛的“调虎离山”。李棠阶为人比较耿直,虽同为军机大臣,在恭王面前却有亲疏之别,把他调开了,他们才可以跟主人无话不谈。

“咳!”恭王到这时才显出本来面目:“我没有想到栽这么大一个跟斗!”

大家都想安慰他几句,但在这样尴尬意外的情势和同船合命的关系之下,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可说。

“谈正经吧!”文祥从靴页子里掏出一张纸——内阁抄来的,蔡寿祺原奏的“折底”,递了给恭王:“你先看这个。”恭王一面看,一面冷笑,看完了问:“她能把我怎么样呢?

革了我的爵?“

“革爵是不会。”宝洌Т鸬溃耙残碛幸馑既闷咭锤砂桑 

“那是蔡寿祺的意思。上头不会不知道,七爷挑不动这副担子。”

“我倒有这么个看法。”曹毓瑛瞿然而起,“不妨让外面有这么个说法:上头有意思让七爷来干。谁都知道七福晋是什么人。这一下,逼得七爷为避嫌疑,不能不说话。”恭王和文祥都还不曾开口,宝洌б簧齑竽粗冈薜溃骸案撸 苯幼庞肿愿娣苡拢骸拔业酵蚺号z那里去一趟,让他把姓蔡的那小子压一压。”

这倒是釜底抽薪之计,而且宝洌グ煺饧乱彩呛苁实钡娜搜。氡可惺橥蚯噢际峭辏蚯噢加氩淌凫魇切⊥纭

就这样,很顺利地有了对策,疏通倭仁,安抚蔡寿祺,先把明天内阁会议这一关过去,然后鼓动醇王出来为他胞兄讲话,这样双管齐下,足可以对付得了慈禧太后。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慈禧太后还有更厉害的手法。她正在亲自写旨,师当年在热河,预拟密旨,回銮到京,召集大臣,不经由军机而得拿问“三凶”的故智,准备第二天交内阁明发,宣达意旨,处置恭王。

这是她为了补救第一步走错了的有力措施。那第一步的错误,是她没有把周祖培估计得正确。辛酉政变,查办胜保,周祖培都是奉旨唯谨,格外巴结,所以她预计对于奉旨治恭王的罪,他一定也会同样地起劲。等一召见,看到他的态度,才知道周祖培不是奉旨唯谨而是恭王的同党。

附带而起的另一着棋,也没有完全走对。她把上书房总师傅、吏部尚书朱凤标他们找来,原有民间富家的孤儿寡妇受族人欺侮,请西席出来保护讲理的用意在内,但为了怕刚有些懂人事的小皇帝惊惶不安,所以不愿召见弘德殿的师傅。其实倭仁才是一个好帮手,第一,一向“忠君爱国”;第二,他是旧派,与恭王不协。如果召见当时,有他侃侃而谈,说出一片大道理来,立刻就可下旨,先把恭王撵出军机,然后议罪,这个下马威就厉害了。

现在时机错过了。她在想:明日内阁追供查问,到复奏时有周祖培从中捣鬼,倭仁一定搞不过他们。等他们把轻描淡写的一道奏折送了上来,再想办法来扭转局面就很吃力了!

想起一句俗语:“先下手为强!”慈禧太后就作好一道皇帝出面的“手诏”等着。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做文章”,上谕的款式、语气、用词,她都熟悉,但嘴里念得出来,写到笔下,却似乎遇到了一别多年的儿时游伴那样,只觉得模样儿仿佛有些象,就叫不出名字来。

自知别字连篇,也顾不得臣下笑话了。写完收起,恬然入梦。这是她与任何女人不同的地方,越是遭逢大事,她越能镇静。

深宫寂寂,禁漏沉沉,一切都如平日。而王公朱门、大臣府第,却颇有彻夜灯火的,鉴园就是如此。文祥和曹毓瑛都还在,宝洌锤娲橇耍蛭钆闪吮灸暾苹崾缘母敝骺迹诙煲胝骺即笱考骤逡黄鹑肽郑宋南榈娜埃然丶倚菹ⅰ

到得二更时分,外面传报进来:“五爷来了!”随即看见惇王甩着袖子,大步而来,宫灯映着他的脸,显得特别红,看样子是有几分酒意了。

恭王和在座的人一起都站了起来,还来不及迎出去,那位向来以仪节疏略,语言粗率出了名的“五爷”,撩起衣幅,一脚跨进门,一手便指着恭王大声说道:“老六,你怎么把老好人的‘东边’也给得罪了!”

这问得太突兀,恭王一时无以为答,不过这时候也还不是他们兄弟俩密谈的时候,因为文祥和曹毓瑛都赶着来向他请安寒暄。

惇王也不坐,就站在那里大发议论,意思中表示这是“闹家务”,慈禧太后不该召见内阁,应该召见近支王公来商量。又用了句“家丑不可外扬”的成语,不伦不类,使得恭王有些啼笑皆非。

但是文祥和曹毓瑛却都认为惇王的所谓“闹家务”,不失为一个看法,太后与议政王之间是国家大事,如果能看成嫂子与小叔的争执,那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容易了。

因此,他们两人都暗地里向恭王抛眼色,示意他趁此拉拢惇王。恭王自能会意,很沉着地等他滔滔不绝一番议论过后,大口喝茶时,便即表示态度:“麻烦是我自己惹的,我也不必辩白什么!反正在外,有军机,有内阁,在内,有咱们自己弟兄。五哥,你居长,你说吧,我该怎么办?”

“这要大家商量着办。”惇王说,“我的意思得把老七找回来。”

这个主意是不错的,蔡寿祺的原折中,即有以醇王代恭王议政的涵意,则醇王就成了关键人物,他的态度能够澄清,有助于恭王地位的稳定。但是,醇王正在主持修理东陵的工程,不是一两天内赶得回来的,就算能够赶回来,他的态度如何,也很难说。因此,惇王的这个建议虽好,却是缓不济急。

为了敷衍他,文祥接口问恭王说:“五爷的话该听,咱们先给七爷送个信吧。”

“对了!马上派专差给他送信。”惇王说说又语无伦次了,“蔡寿祺这个小子,还真会拍马屁!叫我,就把他找了来,先叫侍卫揍他一顿再说。”

恭王和文、曹二人都笑了。一方面是笑惇王,一方面是笑蔡寿祺,弄巧成拙,“饬下醇郡王、大学士、六部九卿秉公会议”这句话,“醇郡王”三字成了绝大的败笔。不但得罪了惇王,而且将来也会逼得醇王非表示支持恭王不可。当然,这一点还得下功夫去运用。

“目前只有这么办,”文祥很扼要地作了一个结论:“等会议复奏,看上头是怎么个意思?再商量下一步。五爷亲贵居长,该五爷说话的时候,五爷也不是怕事的人。”

这两句话恭维得恰到好处,“对了!”惇王拍着巴掌说,“我不怕事!有话我一定要说。欺侮人可不行!”

这当然是指慈禧太后而言。他们弟兄之间,时有龃龉,不想到了紧要关头,惇王却有休戚相关的手足之情,这是恭王栽了跟斗以后,最大的安慰。

等惇王一走,文祥和曹毓瑛也要告辞了,他们已经商量停当,恭王不上朝,其余的军机大臣依旧入直,一切政务照常推行,要这样才能冲淡“山雨欲来”的阴沉。所以文、曹二人需要回家略微休息一下,五更时分便须进宫。

进宫一直不曾“叫起”,这也在意料之中。朝中各衙门,这一天的目光都集中在内阁。蔡寿祺出了很大的风头,当他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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