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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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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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金铺外众人已散,惟独一人还立在街心,似有所悟。见我们出来,马上躬身施一大礼,道:“在下有要事相询,望先生留步。”

我见这人生得面目和善,不像来惹是生非的。年纪顶多十七八岁,一副文人的样子。心想:莫非是来找小清约会的?不禁莞尔,道:“君有何事,请说。”

那人恭敬道:“适才听先生一番高论,令在下大惑不解,因而想问个明白。还望先生不吝赐教。”小清“噗”的一笑,插口道:“你又有什么想不通啦?我夫君已讲得清清楚楚,而且所有人都同意啊。”我忖道:原来是一个腐乳(腐儒)。见那人面色一红,似是连头也不敢抬,低声地道:“在下……在下只是想请教: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牵手也是有失礼仪的。但如先生所言,则必会天下大乱。”

我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难道写得还不够直白?男欢女爱,本就是人生大事。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其实是对男女正常交往的一种限制。你若爱上一个女人,难道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垂涎三尺吗?”

那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道:“先生之言未免强词夺理。我等丈夫,处身立世,当以国事为重,正如霍将军所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津津于男女情长之中,正易滋生淫靡,终至祸害。”

我哈哈大笑,心道:我跟他费口舌做甚?这些人浸在“礼”、“仪”之中已经深入骨髓了,一时半会儿,哪能驳得倒他,干脆拣要害处捅几刀走了罢。道:“我说的是男女交往,你却在大谈理想志向。好罢,就说孟子吧。有人问他‘若是嫂子掉进井里,还要不要遵循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这就很戳到他的痛处啊!他推说‘不救嫂子,何异禽兽’,可是这时候你到底是不是该讲这种原则呢,他又说得‘随机应变’,嘿嘿,你不说,大家也支支吾吾。然后这些话又被一些狗屁文人整理整理、修改修改,好的都删掉,尽剩下些糟粕。到了今天,女人简直都不是人了。你想想,天下哪个女人活得不累?又要生儿育女,又要烧饭做菜干家务,整天还不能抛头露面。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听男人的。男人叫她死,她都得死。这样看来,才真是天下大乱了!”

那人惊得张大了嘴巴,两手哆嗦着,好半天才重新讲出话来。“先……先生之言,处处刺到要害,在下细细想来,无不如先生所说!那……那书中之言,真的有误吗?”

我叹了口气,和蔼地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你也不必转这个弯子,我的话也许你根本就不明白。算了,在这个问题上钻牛角尖没有意思。我还有事要办,阁下请自便吧。”拱拱手,拉着小清就走。那人却又追了上来,跟在我的边上,道:“先生!先生请稍等,在下姓荀名攸,就住在附近,若不嫌冒昧,敢请先生到舍下喝杯茶……”

我停住脚步,转过头慢慢地从头到脚又把对方打量了几遍。心道:谁?荀攸?同名同姓,一定是同名同姓!不然他怎么会如此愚昧的哩?却急忙道:“请问阁下小字,何处人氏。”

荀攸惊异地看了看我,“在下字公达,颍川颍阴人。”

我“啊”了一声,张大了嘴,竟似愣了一般。半晌方才走过去拉住他,叫道:“这杯茶喝定了!若是喝得太久,少不得再叨扰一顿。”

第十九章 临渊兢兢

荀攸是曹魏的重要谋士之一,其叔就是大名鼎鼎的荀或,此二人在三国时期并称曹魏“双杰”。一路谈起彼此近况,方知荀攸被何进征召,现为六百石的黄门侍郎。我提起身份,荀攸只淡淡一笑,没有作答,客气地将我们请进家中。

放眼全院,皆泥砌而成。立柱、房梁、缘木上的漆几乎快剥光了,只有大门的石阶,最下一层光光溜溜,一望而知家中访客甚多。

“荀兄家中,可真是简朴。”我随口道,又竖起大拇指比了比,“不治产业,不给百姓造成困扰,对当官的来说,是一件最了不起的事情。不过我还有更深的想法,并不局限于满足清廉。对那些残酷压榨百姓的家伙要严厉制止,有些时候还得真刀真枪地杀他几个……”

荀攸道:“先生所言,正是为天下苍生所计呀!”躬身一揖,显得十分钦佩。当下唤来一个小童,为我们引路。宾主落坐、上茶已毕,这才重提适才之事,道:“公达于诗、书之上,甚少与人争论。但刚才先生的一番论述,实是有惊天动地之处,公达品味良久,心里不免惴惴。”

我和小清相觑而笑,心道:你若不害怕,那就奇怪了。

我讲的道理,你这个时代不要说没听过,就是想,也未必想过。不过你能请我们喝茶,证明你还是比较开通的,只要你开通,必能有所作为。

寒暄几句,荀攸又问起我的姓名。我答了,他便惊讶地道:“莫非是令凉州讨寇都尉五千精卒败走武都的颜鹰颜猛禽?”

小清忽地站起身来,脸色微变。荀攸愣了半晌,舒了口气道:“颜先生、夫人不必惊虑,公达决无意向先生发难。

只是……这事情太过奇怪,上一月才闻说朝廷派重兵出陈仓,往援陇县;后来又闻金城边章、韩遂借先生之名,聚众千人,在郡中横行,且有愈烈之势。可是今天,颜先生已经到了京畿,又成了袁本初的府将,真是不可思议。”

我也是愣了神,待小清重又坐下,才心道:韩遂打着我的旗号作乱?道:“这两人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本来杀了郡中大豪,便领兵准备投益州的。不过在半道上碰上点麻烦,彼此又动了手而已。击败他们,我便径从广汉与手下分道扬镳,去南郑为拙荆求医。后来属将李升投敌,这才辗转来到洛阳。京师王越,是我在陈仓结识的朋友,经他推举,便投在袁绍门下,不过迫于生计尔。”

荀攸似是听出我的言下之意,道:“的确。以颜先生之才,投在袁府,未免大材小用。袁绍此人,我曾见过几次,其虽名声远播,却不是成大事者。”

我拍案叫道:“荀兄的确识人!”喝了两口茶,道:“天下英雄者,必有志、气、量、断四种才干。志乃远大的抱负;气是勇敢、坚毅的品格;量是能容人容物的气度;断是果敢的决策与沉着冷静的思维方式。有了这四种才干,才能真正称得上是英雄。袁绍随遇而安,无志;任人猜忌,无量;寡谋迟疑,无断。虽略有气才及貌姿威容,不能算是英雄。”

荀攸附掌道:“颜先生不但精通兵书战法,于察人也大有方略。公达虽与袁绍数度会面,还未像先生那样,简直明察秋毫!先生的一席话,完完全全说到公达心里去了。我等庸才,只求遇到明主,而何进之辈,恃宠而骄、目空一切,迟早得惹下杀身之祸。”

我心中顿时大起腥腥相惜之意。荀攸之言,每每切中历史,使我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将凳子也拉近了些,道:“荀兄之言,甚合我意。如今天下动荡、百姓惶惶,正是英雄辈出之际,不知荀兄以为,有谁可以算得上天下豪杰?”

荀攸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才道:“也许皇甫将军可以算得上是一个。”

“皇甫嵩靠着镇压黄巾军才出名的,那些所谓的贼寇,哪一个不是没饭吃、没衣穿的老百姓?他逮住了义军,便统统杀头,手段太苛酷了。算不得是英雄。”

荀攸脸色数变,道:“那么卢植将军呢?”

“其人虽精通今古文经,又长于治乱理政,但性过太刚,只凭己力,难是众阉对手,今后,嘿嘿,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荀攸站起身,叹了口气,“先生所言无不中的。公达平日自以为聪明,没想到先生只廖廖数言,便令公达心悦诚服,只觉先生虽言简意赅,却每一句话都实实在在地说到了公达心里,唉,我能说什么,今后还请先生多多教我。”

他躬身一揖,我赶忙摆摆手,道:“荀兄过谦了,实不相瞒,荀兄还是我这些月来见到的最具识见的人物。什么教不教的,再也别提。荀兄少小知名,只要能努力谦谨,前途无量啊。”

荀攸沮丧地摇头坐下,显然认为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当下长叹了一口气,道:“天下大乱,天下大乱。为什么连一个可以追随的人都没有呢?适才听颜先生讲到益州,不知那里势态如何?”

我仍是老话重搬,道:“益州富庶、封闭,如果没有外来强敌,可以安稳不少日子。”

这次谈话直到吃过晚饭,仍没有结束。荀攸着人到袁府中禀报,就说今天他留客过夜,不回去了。

晚上便挑灯夜战,长谈了一宿。荀攸有一种朴素的战略家眼光,看问题可以说比较深远的了。对于很多只见于资深历史博志的有争议事件,他都能发表出令人叹服的见解来。

并且不是尽搬些书上的空话、大话。·待第二天天亮,我要走时,他还依依不舍,正巧他去将军府公干,便又一起走了好长一段。我还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小清生气地道:“昨天你们两个说得那么投机,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明白,也插不上嘴,好难受!”

我顿时省起,昨天光顾讲话,倒把小清冷落了。赶忙安慰她道:“真对不起啊,老婆。好好好,我从今天起,就把这里曾经和将要发生的故事,原原本本都说给你听。我的好老婆,让你难受的事情可不多,这一次真的我要负全部责任。”见四下无人,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笑道:“补偿给你这个,应该满意了吧。”

小清羞讽道:“从来没正经。这辈子碰到你,注定是要我倒霉的。”和我亲亲热热地搂在一起,一同向集市走去。

当下继续昨天未完的旅途,买了一堆衣物、用品,我也趁此机会,对小清讲些三国往事。约莫两个钟头后,便得胜回府了。

累得够呛。躺到榻上时,才讲到小半段赵云大战长阪坡,便吃不住地沉人梦乡。袁府管家袁沦中午第三次来找我时,我方才醒来。

“大事不好!张让差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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