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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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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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逃出来的,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做。就算前锋营万众一心,我又怎能说出这句话?我颓然道:“就算判了死罪,那也是我罪有应得吧。”

曹闻道又是怔了怔,他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吧。他动了动嘴,似乎想安慰我,但也说不出什么来。我是第五级的下将军,已经沦为阶下囚,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队官,又能如何?他看着我从小窗里露出的半张脸,已是满面沮丧。我笑了笑道:“也不会那么绝望,我还没被定罪呢。”

他摇了摇头道:“统制,你放心,我们正在想办法。他娘的,要是那些怪物能全被杀了,也不会出这种事吧。”

前锋营中,钱文义大概会帮我说话,杨易与我没什么交情,就不知道立场如何了,邢铁风却肯定不会帮我说话的。一个前锋营已经如此,全军中那些和我素不相识的将领能有几个帮我说话的?我只希望毕炜能多听听各方之言,不要只听一面之辞便心满意足了。我道:“你回去吧,不要让狱官为难。”

曹闻道又看了看我,半响才道:“统制,那我走了,你保重。”

他走时颓唐之极。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自己像是沉到了水底。

我本以为毕炜马上会提审我,没想到曹闻道来看我后就一直什么事都没有。一个白天我都在看那本《道德心经》,不过这书文辞古奥,我也不太看得懂,后面却全是些打坐练气的法门。读心术据说是清虚吐纳派的本事,不过这本书准是在法统分成两派以前就写的,所以才会落在身属上清丹鼎派的真清子手里吧。

今天已是三月二十二,明天就是天寿节了。便是在大牢里,那些狱卒也弄了些松枝来装饰一下。一大早,我在小房子里练了练拳,松动一下筋骨,便坐在那小窗前看书。书太难懂了,我只能照着里面的几个图打坐,按它所写的调匀呼吸,集中注意。虽然根本没有练出读心术来的迹象,不过我一坐就是半天,关在这小屋子里也不觉得烦躁了。

我正看着书,对其中的一句话百思不得其解,门突然被打开了,那个狱卒在门口道:“真人,请进。”

我还有些不知所以,真清子走了进来。我大喜过望,站了起来道:“真人,你来得正好,我正有话要问你呢。”

真清子仍是穿着那一件满是补丁的长衣,可能他也只有这一件衣服吧。他挟着一个竹皮编成的小箱,将小箱放在床上道:“楚将军,今天我来给你腿上的伤换药。”

我腿上的伤这两天恢复得很好,若不是偶尔还有些疼痛,我都已经忘了受过伤了。我伸出腿来道:“多谢了。真人,‘意守丹田’指的是什么?”

真清子解开我腿上的纱布道:“丹田即是脐下三寸,以意守之,可以葆真守素,万欲不起。”

我笑道:“想那个地方还万欲不起啊?”

真清子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只是疲乏:“伤口愈合得很好,可以拆掉了。”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把小小的剪刀,将我腿上的纱布剪断剥下。血已干了,纱布粘在皮肤上,剥下时有些刺痛,伤口还稍稍流出一些血来。真清子把污血拭去,洗净伤口后又给我包好,道:“楚将军,你的伤势不碍事了,多动动,但不要动得太过分,过个五天便可以拆线。”

他将东西收好,就要走出去,我道:“真人,何时才能修练有成?”

他淡淡道:“万事随缘,不可强求,楚将军,世上只有人心难测啊。”

我叹了口气道:“这我也知道。人心难测,那我也只求无愧于心了。”

真清子听得我这么说,又是一笑道:“楚将军既有此心,那就已进一层了。将军你好生休息,我告辞了。”

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他,但是一见到真清子那一双深邃无比的眼睛,却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道:“真人,保重。”

真清子一笑,走出门去。他走出门时,那狱官很恭敬地道:“真人,走好。”大概真清子在东平城很受人尊敬。远远地,只听得真清子朗声吟道:“覆手为云翻手雨,阴晴不定知何许,独宿寒枝无一语,且随长风高飞去。”

真清子所想的,是要离群索居吧。我默默地站在屋中,也突然有种想要隐居的念头。可是,我能够隐居在深山中,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去吗?我不知道。

明天就是天寿节了,今天的伙食已好了许多,吃饭时有一块烤肉。这肉烤得火候老了点,我正咬着,门却忽然被打开了。我有些生气,道:“喂,就算要杀头也得给我吃顿饱饭吧。”

进来的两个士兵一左一右排开,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那个狱官。

我放下烤肉,道:“是要提审我么?”

这狱官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手势,那两个士兵过来又在我身上搜了一阵,道:“长官,他身上没有武器。”

狱官点了点头,又对我道:“楚将军,不论你有罪还是无罪,都请你原谅,这时我的职责。”

我道:“是,我知道。”

“毕将军要见你。”

是毕炜!我心猛地一跳。昨天凌晨我被关起来,到现在他想起来见我?这并不是个好现象。任吉刺杀二太子肯定不是他心血来潮,天知道背后有什么阴谋。如果我卷入的是帝国高层的争斗,恐怕我到死都不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那狱官带着我出去,两个狱卒走在我身后,如临大敌地持刀押解。我惴惴不安地跟着那狱官走着,不知道到底是吉是凶。

他带着我走过院子。边上是苦牢,现在正是战时,罪犯相当多,隔得一程就闻到一股恶臭,当中夹杂着犯人的呻吟。我没有被关在那里,实在是个幸运。

走到正厅,毕炜正背着身子站在那里看着墙上一幅画。那狱官在门口一躬身道:“毕将军,楚将军带到。”

毕炜转过身看了看我道:“进来吧。”

我走了进去,那狱官退出去,关上了门。

现在,正厅里只剩下毕炜和我两个人了。我跪下来行了一礼道:“末将楚休红,见过毕将军。”

毕炜号称“火将”,又长得一脸虬髯,与白面无须的邓沧澜相比,给人的印象是个一勇之夫。但是从认识他起,我就知道他决不会是个勇夫。以文侯之能,也不可能把二路援军主帅的重任交给一个莽夫的。

毕炜看着我,半晌才道:“起来,楚将军,请坐。”

他说的是“请坐”!这两个轻描淡写的字却让我一阵温暖。毕炜现在的口气并不象是对一个叛逆说话,那就是说,我的嫌疑是有洗清的希望了?

我在边上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毕炜又看了我一眼,道:“楚将军,你能征惯战,要你住在这种地方,只怕心中极是不平吧。”

“禀毕将军,心定万事空。末将在此读书休养,倒也好。”

“楚将军,你倒能随遇而安。”

“事已至此,急也无法,就随它去就是了。”

毕炜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走到墙边,他停住了,转过头道:“楚将军,纵然勇冠三军,亦不能敌心中邪念。而军法无情,不论你立过多大的功劳,一旦犯了军法,就要严处,你可知道?”

我道:“赏罚分明,这是治军要诀,末将知道。”

毕炜叹了口气道:“楚将军,现在正是危急存亡之秋,更要从严。我实在想不通,你纵然对皇室有再大的不满,也不该去行刺殿下。”

仿佛当头一个霹雳,我根本没想到毕炜会这么说。听他的话,好象我的谋刺之罪已经坐实了,我急道:“毕将军,是邵将军还是邢铁风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么?末将纵然无能,也不能做这等事。”

毕炜又深深叹了口气道:“邢铁风亲眼见你将刺客任吉救出,却不救殿下。而任吉正是与你一同来到帝都的……”

我急道:“毕将军,任吉可是你派他跟着我的……”

毕炜面色一沉,喝道:“放肆!”

我吓了一跳,离座跪下道:“末将胡说了。但我又何理由刺杀殿下?至于未能救出殿下,只是阴差阳错,非我不想救二太子。请毕将军明察。如果我与任吉同谋,那就不该救他出来,应该灭他的口才是。毕将军,你可以询问任吉,便知端倪。”

我说这话时有些不安。我不知道任吉明知必死,会不会乱咬一气,把我攀上了。不过我救了他出来,想来他该不会诬蔑我的。

毕炜盯着我,似乎想看出我的心思,忽然长叹一声道:“可惜,现在太迟了,你的话也没有佐证,旁人只说你是故意不救殿下的。”

我道:“为何不询问任吉?”

毕炜只是看着我的眼睛,看得我有些发毛,但我仍然直视着他的目光。现在我不能躲开他的眼光,那样就会让他觉得我心中有愧。可是要面对他的视线实在太让人为难了,他的目光象一把刀一样直插我心底。半晌,他才道:“任吉昨天因伤重而死了。”

“什么?”我失声叫了起来。任吉被我救出时,伤是很重,一条手臂也被甄以宁砍断,但他最后还能站立,并没有到垂危的境地。我叫道:“这是灭口!”

“啪”一声,毕炜一个耳光重重扇在我脸上,把我打得一阵头晕。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喝道:“任吉关在我的行营里,难道我灭他的口么?”

我知道又说错了话,忙垂下头道:“末将又胡说了,毕将军,恕末将死罪。”

这么低声下气地求饶,实在非我所愿,但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性命就在毕炜一念之间。现在死无对证,他要按我的罪名,然后军法从事,实在是易之又易,那样二太子的阵亡也就有了一个交待。

毕炜又开始背着手踱着步。看着他的皮靴,我一阵阵心悸,他每走一步,我的心都狂跳一阵。踱了一圈,他站住了,慢慢道:“楚将军,我虽与你相知不深,但我相信你不会谋刺殿下。”

我怔住了。他又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大出我意料之外。我眼里涌出泪水,哽咽着道:“谢谢……多谢毕将军。”

毕炜却没有轻松起来,只是颓然长叹道:“可是,此事实在太过重大,帝君怪罪下来,谁都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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