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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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之死-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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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岩一条铁一般的汉子,竟泣不成声了!啜泣了好一阵子,他才继续说道:
“我们都是一些真诚的人,我们厌恶虚伪,所以,我们才选在这个时候为屈老师举行这次特别的婚礼!我在这儿要庄严地宣布:屈老师这个家庭,是咱们学校,是我们社会大家庭里不可缺少的一分子,今后,无论是谁,都不许对他们有任何的冷眼和歧视!我们大家都爱他们!最后,我建议,让我们全都举起茶杯来,咱们以茶代酒,共同为他们祝福!我们祝愿这一对新人和他们已经组合了两年多的这个特殊的家庭,和和美美,幸福天长地久!来,干杯!”
大家一齐干了。郭欣道:
“下面,我们请屈师母讲话!大家欢迎!”
屈师母缓缓站起,全身战战兢兢地,尽量低了头,以很轻很轻的声音,嗫嚅着道:
“这几天,老师们为我们的事儿忙坏了,你们的衣服脏了,明天……明天,全都拿到我那咯嗒去,我帮大家洗洗!”
静默了好几分钟,所有的女教师眼睛里都噙满了泪水。男人们眼泪虽然没有流下来,眼眶却也全都湿润了。唐晶莹含着泪花,爬去申东风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申东风顿时脸红得像个关公。
他们一定是在想自己的婚礼吧?梅兰想起了玉华!
玉华呢,你在哪里?他们曾经约定过,每天晚上十点钟,各人在自己的房门前看牛郎织女,看半个小时。
梅兰下意识地朝大厅外边看了看,从内往外看到的天空,一片灰暗!
玉华……
“请屈老师讲话!”郭欣仍在履行着职责。
此刻,屈老师冷静多了,只见他缓缓站起,从裤袋里摸出两个酒杯一小瓶酒来,那是他和护林老头一同喝酒的两个酒杯。
他斟满酒,向着前方的虚空念祷道:
“老伙计,你走了,走了两年了!这两年来,我们都还常在一块儿喝啊!今天咱们还喝三杯,喝完三杯,从今天起,我再也不喝了,永远不喝,坚决不喝!该你喝的酒,我每天给你攒着,每年送给你两次。我不能陪你喝了,你不要怨我!冬天又到了,冬天很冷,山里最冷,你要是太感孤单的话,就回来吧,还回到我这儿来,我会抽出时间陪你的。你的两个娃娃在我这儿,好好的,你放心!我不喝酒了,我是老师,我要在见你之前,多做点儿事。来,咱俩今天干了这三杯!来!来!来!我把火枪也准备好了,一共五支,我们一同干了这三杯酒,就放枪!我要让全城,全县的人们听听,让山林,让东江,让我们共同热爱的这一切听听,听听一个山民的心声!干啦——”
就往前边地上倒了三杯酒,倒成一个半圆状。
五支填满了火药的猎枪就靠在门边,枪身油光乌亮!
今夜天空透明深邃,群星璀璨。
今夜寒风凛冽,山野凄厉!
放枪仪式在操场上举行。屈建明,刘怀中,罗大鹏,沙岩和梅兰五人,一字儿排开,枪管直指冷冽的苍穹:
“嘭——嘭——嘭——嘭——嘭——”
像连环炮,有节奏地排响!
天空嘶鸣,山野激荡,大地呜咽!
荡人魂魄的悲豪之气,震憾群山!
放枪的人们心事沉重地返回饭堂,才要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所有立在门口观礼的老师们,一个个仍然沉浸在那种隆隆声的震慑之中!谁也没注意身后发生了什么。
罗大鹏当时第一个走进饭堂,他的前脚刚刚迈了进去,突然,冷不防从门的后边闪出四个刚健的身影,他们只在一眨眼间,就极熟练地下了他手里仍然平端着的火药猎枪。只听得一声“咔嚓”响过,一副锃亮的手铐套在了罗大鹏的腕上!
“你们几位请都把枪放下!”是命令!四个全副武装的公安民警,手里都攥着手枪,机头保险是开着的!
沙岩一怔,正要发作,梅兰连忙抬手压下他扬起的胳膊。
“我们是执行公务,请大家配合一下!”
刘怀中这时候最为冷静,他上前一步道:
“既如此,也请你们把枪收起!我们不要你们费事,来吧,统统铐上!”说着伸出了双手。
“铐吧!”屈建明也抢身上前伸出了双手。
梅兰见状,知道事不至此,急上前用身子挡住他们。沙岩也抢上前来,挡在他们之间。
“各位老师误会了,没有你们的事,请让一让!”一个民警说。
沙岩大叫道:“那么,请你们出示罗大鹏老师的逮捕证!”
“当然有!当然有!”民警拿出那证件来时,上面的确清清楚楚写的是罗大鹏的名字。东江县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的大红印章和检察长的签名,墨迹未干!
“他犯的什么罪?”
“强奸罪!”
天啦!
罗大鹏此时反倒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式,只见他凛然无惧地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事我自己承担,你们别为我担心。不要害怕,你们要坚持到底,一直坚持到罢教完全胜利!”
“简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沙岩大声叫着!
有人猜到罗大鹏被捕的原因,但此时谁也不想说。因为那很可能仍然只是人家弄的一个陷井,一个圈套!人家急于要分化瓦解罢教队伍,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们,闹吧,事来了,谁也躲不过!人家只等着一个个收拾你们。
梅兰默默走到罗大鹏跟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戴着冰冷铐子的双手,低声鼓励道:
“一切都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心底不要太灰暗了!振作一些!”
罗大鹏说:“男儿流血不流泪,我不会哭的,更不会发抖,你放心!我永远会和大家在一起!”
说这话时,罗大鹏发紫的嘴唇微微哆嗦着,目光茫然,眼光中看不出有什么坚毅的神色。
那天晚上,梅兰没有去看牛郎织女,他不知道玉华去了没有。
她一定会去的!他想。可惜只她一个人去看了,他没有去。
她会知道他没有去,像她知道他站在宿舍门口那样!
这算不算失约呢?
她不会孤独的,不会!
因为她一定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去看。

第二十章(1)

梅杜杜退学了!
喀什葛儿地区的文艺期刊《芨芨草》杂志上,刊出了一篇小说,题目是:《当千足虫爬过的时候》,写的是一个中学生暗恋老师的故事,行文虽稚嫩顽皮,却极是沉重和悲凉。由于那署名叫豆豆,引起了东江人广泛的关注。
小说以第一人称写的,全文如下:
我心不在焉地在教室里坐着,座位靠窗,讲台上有一个人在讲什么,是老师。我不知道他是谁——管他是谁!早就深恶痛绝那种枯燥无味,结结巴巴罗罗索索婆婆妈妈没完没了!如今是世风日下,什么事也不会干的人就来当老师。
我的心早飞出窗外。
窗外是疲软的冬阳,一坪的风也像得了阳痿病的吸尘器在打扫屋子一般,有气无力地卷着那些可怜的衰草。草儿虽然枯黄,却漫不经心地笑着,它压根儿就没当一回事。
冬阳下,那操坪里有一片新填了土的地方。几天前,可可还戴着一顶缺了边的草帽,在那儿不停地挑着土。那是操场边边处的一个洼洼坑,原先长满了梭梭柴和骆驼刺。自从他被剥夺了进课堂上课的权力以来,一直被软禁着。见他总闲着没事,太便宜他了,学校领导总算想出了这个办法,说是一定要让可可好好地改造改造世界观,自打他来后就没干过正经事,这回也让他为学校建设做点有用的贡献。其实说穿了,他们是想煞煞他的傲气,让他跟了几个校工一块儿将那儿砍了刨了填上土,以扩增操场的面积。
那时,那陷坑好久总是填不满,我在窗口一天天看着他挑着土担的身影,心疼极了,从没听课。我为此在课堂上不知挨了多少克……谁知道土坑终于填满了,他人也失踪了!如今想来,要是那坑再深点多好,最好那是一个无底洞,那样以来,可可就可以一直这样挑下去……让我天天看得见他!
泉水般的眼泪太贱,又趁机流了出来。“不懂不懂”地打在课桌上,课本早已被泪水哗啦啦地冲洗个干净。我明白自己只是一只纸老虎,太懦弱,周围的一切太残酷,除了用削笔刀修理可恶的桌子,我真想不出别的什么法子来,化解我此刻的仇恨。
我想起了三年前第一次认识可可的时候,那时他刚来到这所学校不久——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电铃像一条千足虫一样拉着长长的尾巴,响起来让人每一条神经都发颤。
上课了,这是一堂美术课。
我们学校是一所全日制的完全中学。初中阶段按大纲要求的所有课程都开,因而初三也开着美术课的。
走进教室的是一位鼻梁上架着眼镜长发飘逸的青年教师。别看他年轻,整个一酷哥的坯子,神态却老气横秋,眼睛也刀子一样。
如今年月人们爱扮酷,越是年轻着,越是板着脸装深沉。我见得多了,不过就那几下子,唬得住谁呀。多少年轻老师,大多一来时都这样,几个回合下来,还不一样全都成了孙子,让同学们背后当笑料,起外号!我们全校老师大都有外号,什么草履虫、白毛冬瓜、叫驴、黑猩猩、周扒皮、美女蛇、歪脖子阉鸡、九斤老太、申公豹……真是应有尽有!一些人课堂上受了委屈就回去办公室哭。眼前这人如果……说不定班上的“康熙字典”早已在那里给他想好最贴切的外号了!想着想着,只想笑出声来。
可是,接下来令人大跌眼镜的事就发生了!这一回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的,大山里来了一位真有本事的大学究,同学们才认真听他讲了几句,竟全班都被震住了,一个个全收住了先前那不屑的神色!连最擅起外号的康熙字典此时都全神贯注地在听他神侃。他还真的有些渊博,讲得眉色飞舞。那种从容不迫,引经据典,简直神气活现,满嘴不是文艺复兴、米开朗基罗,就是梵高毕加索,好像这些都是他饲养着的一笼小宠物。
一堂课讲得绘声绘色,同学们兴犹未尽地还想听,可他却布置作业了,画头像!
绘画是我从小的爱好。正想露一手,在为自己的画洋洋自得。他过来了。
“不错嘛!……不过,这儿应该这样改一改,对!对!对……”
“叫什么名字呀?……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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