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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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之死-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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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一句呀?”沙岩用手捅了捅梅兰低声道。
“我太累,一句已经多了!剩下的是你这个法学博士的事了!”
“我来说几句……”
眼看着宋云芳又要发言了。此时此刻,她最容易激动!
“这样吧,”梁书记及时止住了她,他一锤定音,“时间已经不早了,很多的具体问题,只得留待以后再谈。马苛的案子还是要交给司法部门处理的。我们是不是先听一听家长们的意见?你们有什么要求,谁先发言?”
“我先说——”马苛的母亲早就急不可待了:“我们的苛苛也活不成了呵……我好命苦啊……呜呜呜……”
才说了一句,那泪水就泉涌出来,长声短声地抽泣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保养得很好的女人,又白又胖。但她那绝对不是那种臃肿庸俗一类的胖。她胖得并不难看,皮肤细腻润泽,光滑中带有一种女性的丰韵,加上她举止得体,谈吐不俗,周身时刻飘散出一阵阵香喷喷的法国香水味,一句话,她那种胖,是胖得有了一种雍盈华贵的档次,大有画片上杨玉环的神韵。
她才一开声,立即引起了人们的注目,一屋子的人全都朝她看去,一些人开始低声议论。这个生有一对龙凤双胞胎的局长太太,按说年龄应是早过了四十了,可她看起来满打满上也不过三十刚出头的样子,外观和实际年龄相差至少十来岁。年轻时,她可是东江城中十分扎眼的一枝花,不但形像容貌出众,她还能唱许多地道的山歌民歌,素有金嗓子美称,就凭这,后来被招去县文工团,占尽才、艺、色三绝,着实走红了好一阵子的,人们久闻其名。
梅兰看着这个堪称徐娘半老丰韵犹存的女人,想起了社会上的一些传言,说这女人一直以来就是个不太好对付的角色,她是东江城中的一枝刺玫瑰,泼辣是出了名的,有事没事经常与一些邻居闹纠纷。久而久之,她有了一个几乎公认的定论,人们背地里送她一个雅号,叫美洲狮!这美洲狮平时虽然和善,而且美丽妩媚,却说不定她几时会突然翻脸,温柔地咬你一口。她家附近几条街巷的居民,知道她的厉害,谁对她都是刮目相看的,凡事尽量躲着她,连走路都是见了她绕着走。
美洲狮是个得理不让人的难缠之人,这一次刚好又摊上她,处理不好,闹出什么结果来还不一定!梅兰想道。
此刻,那位远近闻名的美洲狮正端坐在宋云芳旁边。宋云芳对她可谓是毕恭毕敬、惟命是从的了。这不单因为她是堂堂东江县商业局局长的太太,而是她的丰采和仪表,一直是丑八怪一样的宋云芳所景仰的。从小,宋云芳就仰慕着她的鼻息!在她面前,她自己如一只又老又丑,枯干如柴的黑猩猩一般。只是宋不是那种容易自卑的人,她反倒非常乐意和美丽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呆着,仿佛那样一来,她自己也平添了不少光彩似的。
当然,人们知道,她宋主任是有不小地方有求于马苛母亲的,因此一直以来她对她惟命是从。马苛母亲哭了,宋云芳也跟着流泪。
“我们家的苛苛,其实从小就非常听话的!”美洲狮马太太打着哭腔道,“来到学校后,全是那些不三不四的流氓阿飞带坏了他!呜呜呜……”
“是啊,全是……嗯嗯嗡……”宋云芳也跟了哼着。可怜天下父母心,马太太那哭是真的,可宋云芳那哭腔却有点儿做作。
“记得,还是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美洲狮接了说,“苛苛他叔叔带他到河边用手枪打鸟玩。他双手举枪,对准了河边的一个人的脑袋,他叔叔就教训他说:枪是不能对着人的!从那以后,苛苛就再没有拿枪对过人啊!他只瞄天上的飞鸟。有一次,他爸爸从喀什葛尔出差回来,他拿了叔叔放在茶几上的枪,一下子打开保险,推上了子弹,对准了爸爸就喊道:‘不许动,举起手来!跟我走!’枪里面有子弹哪!全家人脸都吓白了,他叔叔当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轻轻哄着他:‘苛苛乖,苛苛乖!快把枪给叔叔,快给我……’他当然不会拿枪打爸爸,我的儿子好懂事的!他没有将枪还给叔叔,却‘叭’地一声,朝他爸身后墙上的一只花瓶放了一枪,那是一只古董,明朝的汝窑青瓷。我说这个的意思是想说,我的儿子尽管很贪玩,但你不惹他,他绝不会轻意打人的,不会!他很懂事。 ”

第十五章(4)

一直坐在一旁黑着脸默不作声的马苛他爸马局长,这时开声发言了,他说:
“过去的事,你就不要再在这儿多嘴了好不好!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原因,儿子在学校犯事,人家学校还没有说呢,要你在这儿唠唠叨叨的,烦不烦哪!”
“我就要说,”美洲狮当仁不让,“苛苛打死了人,死了儿女的爹妈难过,可我们苛苛只怕也难活了,我们不难过?他平时那么懂事的一个娃娃,为什么会对着人放枪?他当初为什么没有对着你放枪?一个巴掌拍得响吗?就像前一次,我听学校宋书记说,明明是那个阿芳经常去缠我们苛苛,可是他那老爹还硬打到我家里来了。他那一次不是也取枪了,可他没有放啊!他为什么没放,这不是充分证明,苛苛是有理智的娃娃嘛。那个死了的学生,叫什么……什么……”
“叫马木提江。”宋云芳在一旁答道。
“对,马木提江。宋书记说,他天天打架,连老师他都敢打,他和我们苛苛的矛盾,全是苛苛的责任吗?如今他死了,只说苛苛打死了他,他是如何打了苛苛的,就没人问了?是他先动手打的我们家苛苛嘛!这样的学生,你们学校为什么不早点开除?留着害群之马——对不起,马木提江的家长今天也来了是吧,我不是有意要损你们,人死不能复生,我是说一说学校的教育方法问题——宋书记昨天和我讲,他们班新来的班主任还包庇他,说是老师压制同学们揭发坏人坏事,有这事吗?我就不懂了,苛苛读了那么十几年的书了,怎么他以前没有开枪打死人的,他新老师一来,就发生一起又一起的打架事件,就打死了人呢?我怀疑马木提江敢于打人,也是老师在怂恿!宋书记不愿告诉我那个新老师是谁,我今天就是想知道那个新来的班主任是哪一个,我要查……”
“你不必查了,我就是!我就是你说的那个新来的班主任!”梅兰挺身站起来说道。
全场赫然!大家齐齐向梅兰看来,投过来的目光各种各样!有钦佩的,有赞许的,也有憎恨的!
“真正的班主任是我,不关他的事!”是高一(3)班原先的那位班主任。
“我是班主任……是这个班的任课老师。”
“我也是,责任是我们大家的,不是哪一个人的。”
一下子,申东风、唐晶莹 、唐桂平等都先后站起来了,郝花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他们都争着向家长们承认说自己是这个班的老师。沙岩没有站,只见他端坐原座位上,向着一齐站立起来的同事们挥了挥手,用一种极是沉稳而老练持重的口吻说:
“你们都先坐下,一个班只有一个班主任!各位公民,老师们,同志们!”
沙岩站起来,开始了他的那篇当时几乎震惊整个东江的演讲。
大病初愈的沙岩,身体依然虚弱,未及开言,早已全身汗濡濡地湿透,但他的声音却极有震憾力:
“我作为一个东江二中的教员,为这次我们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而深感痛心!一些具体情况刚才各位都已谈了,我就不再重复,在此,我只想公布一桩事实。
“十二月十四日,即马苛开枪杀人的当天上午十点半左右,马苛和马木提江吵架,吵架的最初起因暂且不谈,当时马木提江是揪住马苛打了几个耳光,打得很重!这是全班同学都看见的。马木提江打马苛的直接原因,我在这儿简单向各位介绍一下,那是因为马苛同学倒进一瓶墨水在肖伟臣同学的胸罩里!马木提江一见这种情况,当时一下就火了,说他是公然调戏女同学,冲上前去就打了他!你们听好,这种事,在这些一惯喜欢打打闹闹的中学生中,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如果我们当老师的当时有一点责任感的话,及时予以疏导,就完全可以化矛盾于萌芽状态,根本就不会出现后面那样的惨案了。可是我们没有!最可恶也可悲的,甚至有一些人还要从中煽风点火,故意挑起事端,才终于酿成后面惨剧。
“各位请注意,那时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三十五分左右。马苛挨了打后,本想还手,由于担心打不过马木提江,当场气嘟嘟地从教室里出来,一肚子气没处撒,他在学校厕所转角通往操场去的那一条小路上徘徊了好一阵子。估计他大概本是想去找几个其他班与他要好的铁哥们回去同马木提江打架,由于当时别人都在上课,人没有找到。不巧这时他却遇到了一个老师……
“这个老师叫什么名字,他自己心里清楚,我暂时不想在这儿说。他当时看到了正在气头上的马苛,不但没有上前去劝导他,却反而在一旁像是自言自语地讲了几句这样的话,那话不冷不热却正中要害:‘哼哼,打不过人家,真可怜啊,就这样白挨了,草包还是软蛋?’稍停一停,见马苛正站在那儿专心听他说,又接了道:‘要是碰到我,哪能就这样便宜了他,我会一枪崩了他!文化大革命我参加造反派时,就亲手拿枪崩了好几个人的,那手指一扣,子弹瞿地一声就飞出去——嘿嘿,真过瘾!’同志们,这虽然只是几句看似普普通通的话语,却无异是一支极为邪恶的精神麻醉剂,它像一个阴毒的邪恶幽灵,直接攥住了马苛的灵魂,它对马苛当时的情绪起到了极大的催化作用!咳咳咳……”
“竟有这样的事!那是谁呀?”
“这可能吗?那不是赤裸裸地在教唆犯罪呀!”
“我不相信还会有这样的老师,那是人嘛!”
场内大多数人这时伸长了脖子盯着沙岩,有人开始悄悄议论。只有一双小三角眼缩在阴影里搭拉着,那身肥肉开始有点坐立不安。
激动的沙岩咳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他掏出手绢擦拭一阵自己黑黑的汗珠,他接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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