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霖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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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霖铃-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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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门不行,当然就走后门啦!

张寅青在马房逮到一个小厮,点了他的穴后,再换上他干净的衣服。对了!还要洗洗脸,与小姐会面,总不能脏得面目全非吧!

吴家住在客栈里最高级的房间,很安静稳密,但也同时方便了张寅青的行动。

那两位保镖一个在喂马,一个在修车轮,张寅青悄悄避过他们,捱着外墙的窗子弄破窗纸往里看。只见床帘半掩,大概是吴老夫人正睡着,而右边的椅子上,那正借着日光看书的,不就是他那美丽又神秘的小碧玉儿吗?

原来,她不但是富家千金,还知书达礼哩!

琢磨一下情势,张寅青由窗洞丢进一块小石子,用的力道恰好不会惊醒睡觉人,又可以让醒的人听到。

攸君正在屋内读着唐诗,手不离卷是她从芮羽那儿养成的习惯,多年来一直不改,当她读到白居易那句“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断肠声”时,不禁心有所感。

夜雨闻铃,人断肠……情景她并不陌生,从离开北京的公主府,告别衡州的周王宫,都是绵绵雨季,有铃必响,更添悲伤的情绪。

她突然想到一直小心保留的串铃子,那是千金难换的宝物,或许应该佩在身上才保险。她正要去开箱囊,就发现有什么东西落地,仿佛窗外有人。

是于大龙或陈川有事吗?

攸君不知江湖险恶,因而不存戒心地好奇的走到声音的来源处探看,那窄窄的墙根,除了几株毁败的盆景外,并无异样。

她抬头看看雨后仍未晴朗的天空,蓦地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动作虽粗鲁,但又像一阵风,轻轻地将她转过身,直接面对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快,攸君本能地想尖叫,但她记得那双眼睛,所以尖叫就成了惊呼,“是你!?”

“是我。”张寅青笑着重复她的话,手仍放在她的腰间,心里想,他一辈子没碰过这么柔嫩的肌肤,也没抱过如此轻盈的身躯,他终于明白,女人还真是水做的哩!

而且,她并不是哑巴喔!

因为太过愕然,攸君根本忘了叫陈川他们。站在面前的张寅青有些改变,衣服稍整洁,脸上除了未刮的腮边青须外,已洗得很干净。他比她想像中的更年轻英俊,也更器宇轩昂……但他的本质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汉啊!

她这才发现他们靠得如此近,而他的手该杀地不庄重!攸君退到一段距离外,摆出极冷的表情说:“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我们给你的元宝还不够吗?”

“你忘了吗?我要的不是元宝,而是人。”他气定神闲的说。

“大胆放肆!”攸君从来没受过这种骚扰,生气地说:“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你叫呀!”他好整以暇地说:“你一叫,我马上就抱你飞过这道墙,再也不回来了。”

攸君看看那不高的墙,知道以他的功夫,这并不是吓唬人的话,只是她还弄不清楚,他今天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见她强制镇静的表情,张寅青忍不住要逗她说:“你一定不常和男人说话吧?”

“我不和男人说话,我直接命令他们!”攸君赌着气说出部分实情。

有意思、有意思!他以为吴老夫人的姿态已经够高了,却没想到这“孙女儿”架式更大。在那清清冷冷的外表下,却又有像红辣椒般辛呛的性格,令他不禁好奇,真实的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女人的命令。”他维持着笑意,但话却再犀利不过了。

这样的对峙,似乎无结局,忽然,屋内传来陈圆圆的声音,“攸君,你在哪里?”

攸君一听,理都不理他,恍如没他这个人般,迳自入屋去。

张寅青愣在那儿,从没有人才和他说话到一半就掉头走人的,难道她不明白他的武功有多高,能轻易将她折成好几段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攸君已通知于大龙及陈川到后头去抓闯入者,他们左右包抄,若非张寅青的反应快,敏捷的飞出矮墙,恐怕还有一番纠缠厮杀哩!

至少他已晓得她叫“攸君”,无忧君?好怪的名字,和她一身的神秘感完全不符合。

这女孩太冰冷了,即使是稀世珍宝,似乎也不值得他哪些费脑筋。他走着走着,竟没发觉天又下起倾盆大雨,等到有路人提醒他避雨时,他早已变成一只落汤鸡了。

一整晚,远方老是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还以为是遏止不住的闷雷,河岳庙内的人根本不在乎,大家都睡得死寂。

突然,街上有人嗡嗡的吵闹声,张寅青揉揉眼,见天际才不过亮了三分。

突然,一个兄弟冲进来说:“山崩啦!”

这正是卢应文烦恼的,山若崩塌,水就涨,没多久,这石陂镇方圆百里内必成一片水乡泽国。

“快!快!”他叫着、踢着每个人,“大家各自逃难去,能爬山的就到赣州,能渡水的就到徽山,此地今晚就不能留了。”

“有这么糟吗?”张寅青皱着眉头问。

“还要更糟呢!光是那些流民,就会如无头苍蝇般乱窜,更别提山里下来的土匪了,我看不到中午,这儿就会变成人间地狱。”卢应文急忙收着仅有的家当说。

“老大,我们该怎么办?”林杰奔过来说。

“当然只有渡河一条路了。”张寅青立刻说。

才一会儿,外头果真就乱得不像话了,雨虽不再下,但天灰暗得像要倾覆,河水愤怒地仿佛要噬人。

可怜的流民,饥寒交迫地以为有个栖息之地,但老天却不放过他们,继续逼得他们要携子带女,哀哭惨嚎地奔波于似无止尽的道路上。

往西看,已有屋子烧起来,簇拥着来的人潮愈来愈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慌失措的神色。

那火苗窜得最高的不是长升客栈吗?那个漂亮尊贵的吴攸君,有没有及时逃脱呢?

“老大,码头是往东走!”李武东拉他一把说。

但张寅青却偏往西走,还撞倒了不少人。

而攸君他们在失火之前,已被掌柜喊醒,“山崩了,你们快离镇,再晚就没命了。”

“怎么会这样?”陈圆圆一边整装一边说:“我们一路行来都没事,怎么到这儿就多灾多难呢?一会儿土匪、一会儿山崩的,是不是我的罪业未除呢?”

她们东西才收一半,陈川就在门口叫道:“娘娘、公主,客栈有人放火,我们非走不可了!”

“可是……”陈圆圆摸着她未梳的头。

陈川拿起几个箱笼,也不管收齐与否,就往外头跑。攸君拉着陈圆圆半追半跑地跟在后面,一到街上,立即被那黑压压的逃难人潮吓住了。

“娘娘,看样子马车是走不了,您就和公主直接骑马,我和阿川左右护持。”于大龙一脸不妙地说。

“这使我想到那年北京城陷落的情景,四十年了,依旧民生不安哪!”陈圆圆感叹地说。

他们正说着,一根着火的梁柱正巧落下,打到马车上,附近的人乱挤一堆,陈川和于大龙忙着骈抢救他们唯一的马。

马匹受到惊吓,嘶呜不已,两蹄扬得高高的。

“踩死人,马踩死人呀!”群众哭叫着。

一个推拉,攸君竟然被迫和陈圆圆分开,她惊喊,“陈大叔、于大叔,我姨婆要被人挤走啦!”

“攸君——”陈圆圆在几个人身后挣扎着。

陈川再也顾不得马匹,首先冲到陈圆圆那一头,但盲目的人群,如无法抵挡的洪水,到了另一边,就无法回到这一边。

他隔着钻动的人头对于大龙说:“你护着公主,咱们不是下个镇儿,就是苏州见!”

于大龙一转头,哪还有什么公主?除了流民,还是流民。车烧掉、马跑走,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土匪来了!”凄惶的奔走声更增恐怖气氛,人开始踩人,孩子不见了,家当遗落了,于大龙像陀螺般被推转着,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脚。

攸君公主呢?公主呢?

攸君在完全落单后,被人又撞又踩的,就在差点要跌倒时,有人往她拦腰一抱,两三下就带着她脱离这危险之区。

最先她以为是于大龙,但低头一看,竟是张寅青!他是在趁火打劫吗?

攸君捶着他嚷道:“快放我下来!”

“这一放,你保证会没命的!”张寅青继续往河边跑。

“不!我姨婆是在大马路那儿,我得去找她。”攸君用力想挣脱。

“那条路根本逃不过土匪,过河才是最聪明的!”张寅青冷静的说。

“我不要过河,我要找姨婆!”她一说完,便出其不意地在他肩上狠狠的一咬。

“你这个恶婆娘!”他本能地摔下她说。

攸君才刚站稳,就又转身跑到那险象环生的人堆里,她这不是羊入狼群,预备去送死吗?

张寅青的右肩隐隐作痛着,他这辈子还没被女人咬过,此仇不报,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姨婆,你在哪里?”攸君又急又慌地高喊。

张寅青眼见她的脚步又踉跄一下,于是臭着一张脸再度将她拉出来,并且毫不妥协地说:“跟我走!”

跟他走?那不是更没活路吗?一个盗匪,天知道会把她害到什么地步?

张寅青一手拉起她说:“我没时间和你胡闹,再不走,真会死得很难看,那时就可惜你这美人了!”

她现在就有够难看的了!攸君知道再争也没有用,便说:“我死不死又如何?我就不信跟着你会有话命的机会!”

张寅青并不是第一次被人当坏人了,但这样被攸君误解,竟让他有一种很不愉快的感觉,只因他把她看成稀世珍宝,她对他评价却是低得可以。

他冷冷地说:“你就只好赌了!我只能说,死在我手里,总比死在土匪手中好!”

“我看不出来有何差别!”她顶回一句。

来到岸边,一艘船已等在水上,张寅青放下她,但手仍紧抓不放。

林杰跳上岸,惊愕地说:“老大,你带她来做什么?”

张寅青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他其实不想惹这个麻烦的,去看她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但见她和姨婆失散,没有人保护,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不耐烦地说:“少啰嗦,出发了!”

“老大,掳人可是犯帮规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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