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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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军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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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真考了武举?武举必须验身才能赴考,不过考场弊病多,武举又不如文举,又逢朝廷正当缺人之际,他大概可以猜想她用什么方法瞒混过关。不过——

“得一位将军举荐?”

“是的。那位将军说过欣赏下官的兵法论。”她挺直背脊。

兵法!他倏地挑眉,回忆起她少时曾被关在藏书阁中大半天,不仅镇定以对,毫无慌张惶恐,更抱著一本兵法书册看得浑然忘我。

她有什么能耐和长才,和她同窗过的他不会不知。她聪明睿智,闻一知十,若非碍於女子身分,她早该入朝为官,飞黄腾达。若她这三年钻研兵书战术,那么就如同对付李二少及沈伯麟那般,这方面定难有人可以赢得了她。

但是,作战又岂是儿戏?

“你是第一次上战场?”

“是。”

“那么,你可知交战之时风起云涌,瞬息万变,如果没有能力顾好自己,只会成为同袍累赘?”他语气低沉,略带严厉。

言下之意,是要她认清沙场的血腥与残酷,杀敌绝非玩闹,她很有可能受伤或者丢了性命。

湛露以为他只是觉得自己武艺太弱,所以有此顾忌。纵然她骑马射箭不怎么样,但她有足够的信心不让自己拖累大家。

“是!”她毫不畏惧,双眸盯著他,坚定回答。

他只是睇著她认真的脸庞。纵然他觉得荒唐想反对,但既是兵部点召,那么她就不能随意离队。

也许,只要别被拆穿身分……

“启禀将军!”又一人进来报告,“众军已经在外头准备好了!”

上官紫指示道:“命令众军,即刻出发。”

“遵命!”很快退出。

上官紫从旁拿起头盔,黑亮的龙虎刻纹熠耀生爪,戴上後更显英气逼人。他面向湛露,道:

“你可知我们的敌人是谁?”

湛露望著他,不知为何竟感觉他的眼眸有著隐隐的阴黯。

只听他沉重的嗓音缓缓道:

“我们将要至辽东,平反民变。”

※※※

没想到她第一次随军队出征,讨伐的却是自己国家的子民。

民变?如果国家繁荣富强,百姓安居乐业,人民又何来叛变呢!

出了居庸关,经过辽阳,来到乾冷的东北边境,军队选在靠近民变据地东三十里处扎营。

“传令下去,众军整顿军备。”上官紫一确定扎营地点便交代道,随後翻身上了座骑。

校尉问道:“将军,您要去哪儿?”

他一拉马辔,扬起沙尘转向:

“我要亲自去勘察情势。”

“将军请留步!”湛露喊住他,上前道:“请将军准许下官同行。”

座下战驹不停喷气踏蹄,上官紫眯眸——

“你……行吗?”他治军甚严,一律平等,纵然明知她为女儿身,体力大概仅有他人的对半,也不会特别留情关照。

她既同行,就同样必须承受这种劳累辛苦。

不过,令他欣赏的是,这一路上,她也不曾因为自己和他是旧识就叫苦不迭。

“下官可以。”她家里有匹马,上任参赞後,得空就练习,长骑对她来说可以忍受。即使她的骑术和技巧都差强人意,但她担保过,不会让自己成为包袱。

他沉吟,点头。“那好,你来吧。”

她十分欣喜,立刻牵了匹较小的马。这匹马是她的新朋友、新伙伴,来辽东的一路上,多亏了它。

她身为参赞,官高一等,所以不用和几十名小兵们同睡,而是与两位校尉同帐;应付两个人比几十个人容易太多,这大大免去了她之前烦恼被拆穿的可能。

只要镇定处理,小心谨慎,她相信谁也不会发现。她有把握。

望著前方的英挺背影,她想到某个夜晚,他也曾这样依著自己的步伐,薄情地将她抛在後头,害她追赶得气喘吁吁。

“注意点。”他出声。

一回神,才察觉他放慢了速度,侧首淡睨。

“是!”她赶忙答应,忽而沉思,认为这是个好机会,舔舔唇,正经问道:“请问将军,为何你决定考武举?”这是她存在心中三年的疑惑。

当时说要考的人明明是她,怎知他竟抢先一步。她想过很多个答案,但还是需要当事人来证实。

他瞥她一眼,只是简单道:

“我本来就选择从军。”进书院读书不过是顺从家人的意愿,只是一个过度阶段,学习的同时,也在等待机会。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其实他们俩的志向是一样的。她莫名地感觉愉快而绽出笑意,“嗯,前面有个小村落。”她没有轻率前进,只是低声道。

“我看到了。”他直视前方。

“有人。”她眯著眼。

不远处,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抱著孩子,枯瘦的脸庞在瞧见他们著的是官服时便似遇见凶煞恶鬼,猛地摇手道:“不不!咱们已经没银子没粮食了,什么都没了!拜托你们……拜托你们……求求你……”话还没说完就急著後退,却绊了一跤跌坐在地,怀中婴孩因而大哭起来。

湛露先望向上官紫,而後很快下马,奔近那妇人,将她扶起。

“你没事吧?”一股酸臭味传来,她这才察觉他们身上穿的衣裳不仅破烂,也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污秽。“有没有跌伤?”她温和询问,并没有因为嫌弃肮脏而放手,依旧搀著。

这小小的友善,似乎让妇人受宠若惊。

“你、你……”瞪大了眼,妇人望著眼前的湛露。

“咦?你的孩子长痘子呢。”湛露瞅著那婴孩,想逗他别哭,却发现他瘦弱面颊上除了一点一点的痘疤外,还非常潮红。她微愣,探手摸上他额头,“他发高热啊!你得赶紧带他去看大夫——”

“这里没有大夫。”妇人不再认为湛露有敌意,凄楚垂泪,“辽东这里是块死地,已经……已经被那些官玩完了!”或许是再也忍不住,她掩面痛哭。只听她哭喊道:

“他们把户里的男丁抓去代替逃亡的军户做徭役,家里没男人干活,却又向咱们课以重税,有时候甚至带著兵马四处搜刮,无法无天,掠夺这个村又去下一个!咱们怎么和他斗?怎么斗啊……”

湛露忧患抬眸,看著从那村落陆续出来探看的老弱妇孺。他们个个如乞丐般蓬头垢面,脸色衰颓,有布料能够遮身已经算不错了;再往里头望去,街巷墙塌瓦落,萧索冷涩,旁边那些居所破的破、残的残,有的没有门窗,有的只用稻草作屋顶,根本无法遮风避雨。

上官紫在後头看进一切,包括她僵硬的背脊,她身侧隐隐颤抖地握拳。

湛露闭了闭眼,随後睁开。

往怀中掏去,只有行军乾粮,她下意识地回头,道:

“上——将军,可不可以——”将他们带回军营妥善照顾?她想这么说,却又立刻明白这种一时心软的做法只会扰乱军营纪律,仅治标难治本,万万不可行。

上官紫睇视著她神色中细微的为难与挣扎,而後,扔了个小盒子给她。

“拿去。”

湛露伸手接下,镶有金边的檀木盒小巧精致,她疑惑地打开一看,草药的馨香立刻扑鼻而来。

“啊……是药膏。”透明的冻状物几无杂质,翠绿澄澈,更漫出芬芳,就算她不懂医术,也看得出是上等药物。领悟过来,她很快地将小盒子和乾粮一并递给妇人,道:“来,这些都给你。”

那妇人瞠大凹陷的双目,所能做的,也只是抖著声洒泪道谢:

“多谢……多谢!”

“不……”湛露欲言又止,自己只是送些乾粮这般渺小的帮助,实在承受不起那充满感激的谢意。目送妇人而去,她徐缓地踱回到自己座骑旁,牵著缰绳,睇向不远处那残破的村落,幽幽念道:“日照千门物色新,雪消山郭静风尘;闾阎处处闻萧鼓,辽海城头……也有春。”这诗里歌咏的辽东繁荣、祥世,如今在哪里?

在哪里?

“将军……容下官请问,你为难吗?”她极慢地转过头,直直瞅住俊美刚正的男子,眸光清澄,道:“在得知必须讨伐人民之时,在看过这样的景象以後,如果要你下令,你会感觉为难吗?”

上官紫闻言,内心有著轻细的撼摇震荡。领兵面对敌人时,犹豫和迟疑是大忌,若意志不够坚强,就没有资格指挥部属。

他经历过大小战役,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候准确命令,但是,保家卫国、抵御外侮是一回事,将刀刃对著自己国家的人民又是另一回事。

为何?为何她竟能看出他心里的为难?他沉默住。

她却轻声代他道出:

“你有的,对不对?”她深远又苍茫地轻喃:“我知道你有的……”说不出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他们现在一起目睹居民的情况,所以感同身受。

她就是知道他有。

上官紫带有深意地注视著她,说不出是何意念,他缓慢启唇道:“你看不过去,下不了手,这样软弱的慈悲为兵家大忌。又或者,你能够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以不愧对你军人的身分,令其干戈载戢。”

这番似乎带有暗示的话语令她怔住,极是讶异地凝视著他,他亦不曾移开视线,承接她的注目。半晌,她整肃脸色,收复私情,拉鞍上马,对著上官紫的表情已然变换。

“将军教训得有理。”她道。

上官紫没有再开口,只是拉扯马头,往西边而去。

她跟在他的马後,斜阳将他的身影拉至她座旁。

※※※

“属下认为,咱们应该埋伏在金山,伺机取得制高处才能一举攻破。”

“金山?可是此处多有落石山崩,没有熟悉的人带路,恐有不妥。”

“那么,还是从辽河这个方向过去?此地险要,若是以这个方向,定能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嗯……”

数名将官发出同意的声音。

“将军,你以为如何?”副将开口询问。

上官紫盯著朱砂圈点的地图,沉吟一会,道:

“还有谁欲建言?”

一阵寂静後,湛露站到了前面,“将军,下官有意见。”

他眼里闪过微光,沉声道:“说。”

“启禀将军,下官以为,不该将干戈对著大明子民。”她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其余将官发言。

“你没弄错吧?咱们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平定民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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