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瑶夫人_出书版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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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瑶夫人_出书版完结-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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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穿着一套杏子青的小衣裳,神情很兴奋,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不停挥着手中紧攥着的物事,一步一步,走入我的双臂之中… 
  早早、早早… 
  呼唤凝在了喉头,泪水却象放了闸一般。他离开我身边时,还只能在地上摇摆不稳地站立,不能走路。现在,他竟走得这么稳,穿过这么长的庭院,走入我的怀抱之中。 
  “娘…” 
  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象一记重锤击在我的心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抖着扶正早早,颤抖着去抚摸他的脸。 
  早早的眼睛,纯净得象泉水一般,他骨碌碌地看着我,在他这样的目光的注视下,我的心,柔软得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 
  早早回头看了看,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又兴奋起来,拼命挥着双手,不停叫着:“娘,娘…” 
  巨大的幸福与狂喜将我冲得身形摇晃,我似哽了漫长的一生,才终于唤出了一声:“早早…” 
  我将他紧紧地抱住,他身上还有着氤氲的奶香,这股熟悉的味道,仿佛自我体内散发出来的一般,将他与我,融为一个整体。 
  早早的手还在不停挥舞,叮铛声细碎地响起。我将他略略放松,侧头一看,他右手中紧攥着的,是一个银质的小铃铛。 
  这却不是他生下来后戴着的那个,银质因为久远了,纹路中稍稍发黑,式样是我闭上眼睛也能想象得出的。这是我自幼戴着的,成亲之后,收在了江府小楼里的红木柜中。 
  早早在兴奋地回头啊啊叫,我缓慢地抬头,江文略天青色的身影轻步走近,目光不曾离开我片刻。 
  我仰面看着他,暮春下午浓烈的日光自他身后洒下来,洒得我微微眯了眼睛。但即使是这样,我仍感觉他瘦了许多,面色也带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 
  他在我和早早面前蹲了下来,手抚上早早的头,却始终凝望着我。 
  这刻,阳光透过桃树,斑斑驳驳地投在他的脸上,让他更显出几分憔悴。 
  我胸口一梗,重新将早早抱紧,眼角瞥见邓婆婆和老七进了院子,只得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句:“文略,谢谢你…” 
  江文略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邓婆婆和老七越走越近,他终于站了起来,却依旧低头看着我,用唇语无声地说了句:“窈娘,再给我一年时间。” 
  这一刻,我听见自己的心房外,那严严实实包裹了两年的岩层,在悄悄地破裂开来。 
  一直到晚上,我都不愿放开抱着早早的手。 
  我总怕这是一场梦,只有将他抱在怀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奶香,我这颗一直飘浮在云端的心,才能稍微地踏实一些。 
  可早早十分好动,虽然没有太多的表现出对我的陌生感,却总是挣脱我的双臂,去追云绣或者邓婆婆。 
  我苦笑着发现,早早对谁都喊“娘”,问过云绣,她面颊泛起红晕,见她眼中欲滴的波光,我极度感激地拍了拍她的手。 
  这夜,五叔在前厅摆下盛宴,款待江文略,并向他表示谢意。我也不知哪来的精神,竟不需要坐轮椅,在苏婶的搀扶下,拄着拐杖,一步步艰难地挪动,走入了前厅。 
  江文略正与蓝医正谈笑风生,见我进来,蓝医正捋着胡子呵呵大笑:“文略,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我让苏婶扶着我走到蓝医正身前,向他俯身致谢。再走至江文略身前,与他对望顷刻,微微一礼:“江公子大恩,沈青瑶无以为报。” 
  江文略的手伸了出来,又在半空中停住,我听得出他的声音很压抑:“夫人太客气,你我两家正携手合作,这是江某应尽的本份。” 
  蓝医正显然不知道早早被掳事件的来龙去脉,尚以为我们所说是他来诊病一事,笑着插话道:“夫人谢谢文略,也是应当的。夫人可不知,文略为了把我请来洛郡,可费了不少的心思。” 
  江文略淡淡一笑,向蓝医正道:“敢问医正,夫人的这腿疾,还要多久才能完全康复?” 
  “夫人如果一直保持今天这种精神劲,又坚持服药和锻炼,我看…”蓝医正沉吟片刻,道:“三个月后,应当就能恢复正常。” 
  江文略脸上露出喜色,忽然退后一步,向蓝医正长身一揖。 
  蓝医正还没来得及扶起他,老七也大步走了过来,长长一揖。 
  蓝医正忙一手去扶一个,谁知早早挣脱了云绣的手,摇摇摆摆地走到他面前,向前一扑,扑上他的双腿。蓝医正忙“唉哟”连声,弯腰去扶早早,早早揪着他的长衫下摆,仰起头,竟无比清晰地叫了声:“娘!” 
  屋内诸人,顿时都笑得东倒西歪。 
  窗外,夜深了,更梆声三长一短,我仍坐在床边,凝望着早早熟睡的面容。 
  不知道为什么,经历了半日的狂喜,这刻,我的心却是空落落地。手指轻抚着早早的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要想些什么。 
  遥遥地,似乎有一缕琴声渗进来,我凝神听了片刻,心中一动,拿起了床边的拐杖。 
  苏婶听到动静,忙起来扶住我,我索性只让她在一边看着,拄着拐杖一步步向屋外挪动。走出满头大汗,终于走到了院墙边的藤萝架下。 
  琴声仍从前厅方向隐隐传来,弹的正是一曲《春莺儿》。 
  当暴雨肆虐,春莺儿悲哀鸣鸣,琴声忽然暴烈,嗡嗡震了一下,似是那春莺不堪这天各一方的命运,凄厉地、愤怒地冲向那暴风雨。 
  我似乎看见江文略那略带苍白的脸,在紧抿着唇,望着震动的琴弦,默然无语。 
  我拄着拐杖,在藤萝架下长久地站立,心头一片茫然。 
  我以为是他亲手将我推上了命运的歧路,可当我在歧路上走出很远,再回头看,他却仍在原处等我。 
  即使不恨了、不怨了,即使他的心还在原处,可我与他,还能回到从前吗? 
  亘在我与他之间的,不但有罗婉,有江家,有卫家军,有早早尴尬的身份,还有这永远无法抹却的两年岁月。 
  这颗被岩层包裹了两年的心,纵使岩层崩裂了,也已因为禁锢得太久,再不复以前的娇柔。 
  第二日一早,蓝医正来替我诊过脉,开了接下来三个月要服用的药方,便去向五叔作辞。 
  他为我诊治,在洛郡停留了近三个月,我颇过意不去,却知他纯为报江老太爷救命之恩而来,若以金银酬谢,反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可以赠送的东西,听屈大叔说蓝医正对字画颇为爱好,想起刚入将军府,我觉得内院原先的陈设太过脂粉气,便求狐狸作了幅山水画,狐狸的画自是极好的,我便让燕红将这幅山水画卷了起来。 
  赶到前厅,蓝医正却早已上了马车,出发有半炷香的功夫。我忙让五叔派人套了车,带着苏婶、云绣和早早,追了上去。 
  直追到洛郡东门外的离亭,才追上蓝医正的马车。 
  苏婶将我抱下车,我拄好拐杖,刚站稳,视线投向离亭,正见蓝医正坐在石凳上,把着江文略的手腕,面色沉重,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下意识辨认了一下他的唇语,那是一句… 
  荒唐!你怎能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 
  江文略面色寡淡地笑了笑,转而目光投向我这边,他急速抽回手,站了起来。 
  我坚持不要苏婶扶,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过去。蓝医正笑道:“这就对了,夫人要尝试着自己走,摔倒也不要紧,最怕就是你不走。” 
  江文略本走下了离亭的台阶,似是想来扶我,听到蓝医正这话,又停住了脚步。 
  我在台阶下喘了喘气,再咬着牙一点点移动着拐杖,走上台阶,走到蓝医正身前,将手中的画卷递上,轻声道:“医正再造之恩,沈青瑶无以为报,这里有一幅画,略表心意,还请您收下。” 
  蓝医正接过画轴,也未展开细看,笑道:“夫人太客气。” 
  他仰头看了看天空,叹道:“只怕会有雨下,我得赶紧走,争取雨落下来之前赶到南苍渡。” 
  望着蓝医正的马车渐去渐远,我轻轻地叹了声。因为拄得太久,觉得双臂乏力,便摸索着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江文略却步出离亭,招了招手,云绣抱着早早过来。江文略接过早早,向她道:“去帮夫人拿个垫子来。” 
  云绣转身去拿锦垫,早早在江文略怀中咯咯笑着,伸出手去扯他头上束发的缎带。此时一阵风柔柔地吹来,我微扬了眼,正见江文略凝望着早早的神情,似比这阵风还要轻柔。 
  我失神了好一会,直到云绣拿了锦垫过来,才慢慢挣扎着站起。 
  云绣将锦垫铺在石凳上,又扶着我坐下,再接过早早,带着他奔向离亭外如茵的草地。 
  早早挥舞着小手,很欢快地追逐着她。奔得急了,跌倒在地上,他也不哭,又爬起来,继续去揪云绣的裙角。 
  我忽听见江文略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我慢慢转头看向他,他的目光正胶着在远处的早早身上。我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文略,谢谢你。” 
  江文略仍看着早早,静静地笑了一下,笑容中却似有一丝悲伤。我隐约有些不安,犹豫良久,还是望着他,问了出来:“罗弘才,怎么会同意将早早交还给我?” 
  他的唇角颤抖了一下,遥望着早早,过了许久,才淡淡道:“也没怎么费力,给了他几样东西而已。” 
  我怔住,正想问是什么东西,忽听马蹄声大作,数十人策马过来,当先的两人跳下马,一大一小,笑着奔向草地上的早早,正是去了泾邑近三个月之久的狐狸和瑶瑶。      
    卫玄    
  狐狸快到早早面前时,似是怕吓着了他,放慢了脚步。瑶瑶却直冲了过去,一把将早早抱住,笑着将他提起:“早早!” 
  不知是小孩容易和小孩亲近,还是认出了瑶瑶,早早只挣扎了一下,便兴奋地挥着手,可他嘴里大声叫着的,还是一声“娘”。 
  我苦笑,道:“云绣也是,怎么只教他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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