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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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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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点头,心想:“就跟你和汤姆在米尔福德一样。”
  “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她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充满焦虑,担心我听了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在过去的两天里,我发生了一件令人烦恼的事。一连几个小时,通常是一种过渡性的时间段,从我的生活中删除掉了。就像根本不存在似的。我坐上车,开到街上,轰,一瞬间就到了目的地。有时候我甚至没有下车,就已经到了一栋楼房里面,跟人说话。”她把手放在我的手腕上。“听我说,我可能要垮了。”
  “是两天前开始的吗?”
  她又长时间地望着后面。“我想是的。你知道吗?也许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我只是两天前才刚刚意识到。就好像我生命的某些部分给略过了似的——不像是给删除掉了,而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我们可以带你去看医生,检查,检查。”
  “不过现在又没有了,现在就是一种过渡,对不对?我们要去把你的车开回来,就这样。也许是让你治好了!”
  我想:“如果血迹要一个小时才能褪色,一个活人消失掉要花多长时间?”
  “哦,天哪,我得告诉你我是怎样弄到这些钱的——还有詹姆士·帕特里克的照片,我是怎样从吉尔德兰路的那栋房子里逃出来的——还有我那可怜的孩子——还有波罗的集团——还有……”她身体倒在座位上,头靠在我的手臂上。她的嘴张开着,仿佛她还没有告诉是什么事情而自己先惊呆了。
  “威莉,以后再说吧。我已经知道了一些情况。”
  “那真奇怪,”她说。“世界上所有书店里的所有作家……”威莉伸出一只手,我接住了。“我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好像被人操纵了,好像自己是一个木偶,给人牵着线,被迫去做这些我不会做的事情。你能想像吗?”
  她又转过身来,把手从我的手里抽了出去,看着外面的车辆,喘息着。她的头栽了下去,身体挪到了座位的边缘上,朝外望着。“我想我看见他们了!蒂姆!他们在那儿,又回来了!”
  “你看见什么了吗?”我问司机。
  “什么也没有,”他说。“可我不能老是看着后视镜。”
  威莉呜咽着。“呜……,我不能肯定。像那样的车怎么能吹过那样的风洞呢?”她的脚滑到了地板上,双膝跪在座位上,两只手臂支着垫子。“蒂姆,我知道这不公平,可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我也觉得像个傀儡。我是说,我干吗要在这里,在这辆轿车的后座上——跟你一起?今天晚上之前,我从来没跟你见过面,我看见你的那一刻,立刻觉得你仿佛就是我在这个世界里最重要的人。贾尔斯和罗曼·理查德在追捕我,而你帮我逃跑,这就足够可以说明问题了。可是我在这儿,你在那儿,我们马上就要去米尔港!”
  “难道那么做不对吗?”
  “事情就这样给弄糟了。”
  “那是对的吗?”
  “那是对的,因为你说我们要这么办。如果你说要到别的什么地方,那也一样,我不知道。去查尔斯顿,去克兰科,去芝加哥。我的能动感很值得怀疑。你呢?你好像把这一切看成是理所当然!”
  “我的能动感?”我心里纳闷。我从来不用这样的表达方法。
  “威莉,我一直都把任何事情看成是理所当然的。整个世界似乎是一团巨大的混杂物,每一样东西都不得其所。”
  “安德西先生,”司机说。“你让我注意找的那辆梅塞德斯刚才超车过来了,就是我们后面的第四辆。”
  “哦,妈的。”威莉攥着我的手,极力想躲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甩开他们,”我说。司机在下一个拐角勉强闯过了一道黄灯,在随后的十分钟里他左突右拐地穿过一条条街,最后来到第九大街,又往南拐去。司机像个在逃的罪犯,一味蛮干,开着那辆大车穿过原本不存在、自己硬挤出来的缝隙,在畅通的十字路口闯红灯。威莉不时地看着车后,我也注视着车外。有两三次,那辆梅塞德斯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之内,总是在行驶不便的地方——在交通堵塞的路段,或者是前面有一辆前后两节的大客车挡住去路的时候,抑或是一大群人横穿马路的地方。
  到了运河街,司机说:“我想咱们赢了,安德西先生。有一二十个街区没看到他们了。”
  威莉感谢她的上帝,我感谢我的上帝。汽车停在金山车库的前面,我给了司机五十美元的小费。一辆模样差不多的车子从停车场出来的坡上驶了下来,我们坐了上去。威莉·布赖斯·帕特里克坐在我的身边,我开着车在闪烁着千万盏灯火的夜色中穿过哈德森河。
  我可能看见了米歇尔·费伯那辆鲨鱼似的车子从新泽西收费公路的路侧停车带开过来,也有可能就在威莉睡着之前,她看到那辆车在我们后面一英里的地方翻越一座小山,所以我回到房间之前要很快在停车场周围巡视一番。
  我们住进了“失去的回声”旅馆的119房间,这儿离俄亥俄州雷斯蒂图辛镇的高速公路有九到十英里。我们离纽约已经很远很远了。要是他们能在这里找到我们,那真是奇迹,我想他们找不到的。在“失去的回声”旅馆已经出现了奇迹,有一个奇迹已经足够了。
  我本来打算分住紧挨着的两个房间,可威莉告诉我没有必要把钱白扔掉,另外,她也不想一个人过夜。她说:“我很想旁边有个温暖的身体,既然汤姆死了,我们又不可能把他找回来,就选择你了。”
  我们仍然站在旅馆外面,看着面前这栋豪华的建筑。它就像是某个做木材生意的百万富翁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盖的猎场旅馆,全是巴伐利亚式的,有数不清的分支结构。建筑的正面装饰着花哨的波曲形花纹,有图案复杂的角楼和窗洞。房屋的每一寸似乎都有装饰:黑色的木头上雕刻着巨大的常青藤小枝,飞翔的木头鸭子,站在树枝上的猫头鹰,半嵌在水泥上的大蛤壳。仿佛每隔六十分钟一只巨大的布谷鸟会从沉重的、双重加固的前门突然跑出来。大多数的窗户闪着暖融融的灯光。停车场旁边茂密的树木把枝叶挤进来,覆盖着楼房的后面和两边。
  我们走了进去,要一个可以俯视停车场的房间。柜台上的服务员(一个面孔和蔼的小个子,名叫鲁隆·戴维,后来才知道他是“失去的回声”旅馆的主人)点头答应,示意我们登记。我用一个临时想起来的名字填了上去,支付了一个晚上的费用。然后他把我们带到119房间。
  “我们的客人大多喜欢窗口朝树林的房间,”他说着,从那张大床边走过,来到房间那边的几个窗户前,“不过如果你喜欢停车场,这里就可以看到。”他拉开沉甸甸的锦缎窗帘,让我们朝外看。从树梢上面可以看到停车场的后半部分。停车场再过去便是一个覆盖着成千上万棵树木的陡峭的山坡。
  威莉打了个哈欠。“对不起。我熬不住了。”
  小个子轻快地走到房间中央——没有别的办法形容他退出房间的动作。像是跳踢跶舞,可他的脚又几乎不着地。“那么,哈莱顿先生和夫人,请你们享受完美的床,享受做梦的快乐,还有你们彼此的伴侣之情。”
  还没等我给他小费,他就行了个礼,走了。
  “我觉得咱们这位和蔼的主人有点像童话中的人物,”威莉说。
  “不,”我说。“我才是童话中的人物。”
  “那么咱们就上床做一回弟弟姐姐吧。”她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我想这是我见到过的最美的动作了。“你想先去洗澡间吗?如果你喜欢,可以用我的牙刷。”
  我走进洗澡间,洗了个澡,然后用她的牙刷刷了牙;接着她走进洗澡间,洗了个澡,然后用她的牙刷刷了牙。床上没有被套,只有一床很软和、印有雏菊图案的盖被,好像裹在我的肩膀上。床感觉有点冷,稍微有点凹陷下去,下面没有垫上地板一样结实的东西。
  威莉的头从洗澡间探出来,看到我笑了。“你看上去很不错,一个老帅哥。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说?”
  “说吧。你不管说什么都能给我惊喜。”
  “把灯关了。”
  灯的开关安在洗澡间和门之间,她伸手来关灯的时候,我看到她一条光光的手臂和大腿。她的手摸到了开关,屋子立刻充满了紫色的影子和银色的月光。一个瘦小、苍白的躯体悄然从黑暗之中走过,钻到床上。那个躯体的胸脯和光滑的肚子下面有白色的带子。
  “哦,我太喜欢这个床了,”威莉说。“我想这张床好极了,别的床望尘莫及。我太累了,不去考虑能动力的问题,脑子一片混沌,不能再考虑发生在我们中间的那些难以预料的事情了。我在这里,跟蒂莫西·安德西在一张床上。一切都是愚蠢,任何东西都没有意义,就连最微妙、最弱小的东西也是如此。至少我有了完整的一天,没有丢失任何一个部分。”
  她急匆匆地挨近我,我也朝她靠过去。
  “你搂着我,行吗?那就跟在天堂上一样,我也不问为什么。我太累了。不过我要说一件事:再过一个半小时我就起床,到停车场去转悠一下,看他妈的那辆鬼车是不是又出现了。”
  她的头轻轻地倒在我的胸口上,我伸出双臂搂着她,抚摸着她的背、肩膀以及那只冰凉、柔软、光滑的手臂。她的这只手臂横放在在我上身。她瘦长的腿依偎着我的大腿,我们这样躺了一秒又一秒,仿佛时间长得无穷无尽。我的手移到她的腰背部,抚摸着那块冰凉的皮肤。她不像是小说人物,更像个可爱的活人,髋部像个男孩,柔软、鸭尾似的屁股又像个女人,只是比大多数女人的屁股小一点。我很久很久没有跟女人上床了,而上一次无法跟这次相比。我想触摸威莉·帕特里克身体的每一处,想钻到她柔软的体内,这种想法是一种深邃的激情,是我二十多岁以后从来没有过的。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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