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缠绵,或者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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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缠绵,或者诀别-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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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在一边,再一边,是他的内裤和背心。我看着晾衣绳上用衣挂挑着的我的和他的内衣裤,并列飘扬,沐浴阳光,不由哑然失笑。那个时候,我突然有种宛若梦境般的不真实感,仿佛已经找到了渴望已久的家。他是我的男主人。和我平淡真实的生活在一起。

这样的不真实感常常会突然袭来。在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一起看电视的时候,我打下手他掌勺的时候,他一边刷牙一边口齿不清跟我讲话的时候……有他在,一切都是那么不同。有他在,这,就是一个家。

尽管如此,这之前的许多个夜晚,洗过澡在客厅,我披散着潮湿的头发,穿着样式保守的棉布睡衣,吃他切好的水果,有时还剪剪脚趾甲,尽管如此,在他面前,我还是做不到熟不拘礼。一些细节,我十分在意,尽量小心谨慎地保持住和他的距离与尺度。举例说,我从不进他房间。他在卫生间时,即使只是洗个手,我也从不进去。穿领口比较大的衣服时,我绝对牢记不要大幅度弯腰低头。还有,不管天气多热,我都会在睡衣下面一丝不苟穿着文胸。好像那穿在里面眼不可及秘而不宣的一件小小的文胸,是一道屏障,一道界限,一道坎,一道护城河。有了它,无论我们多么亲切随便的相处,都有底线,都有保留,都会悄悄地隐隐地无时无刻提醒我,我和他,不是那么回事。

他不止一次玩笑着问我,不紧吗不勒吗不热吗?

我便也玩笑着说,我喜欢起痱子呀。

有时也会说,怕你流鼻血。话一出口,常常让我暗自惊愕。居然这种大胆露骨的玩笑会是从我嘴里溜出来的!

他就说,那让我看看好啵。我想试试自己的承受力。

类似的对话时有发生,好像一对半生不熟的情侣在打情骂俏。不过我打心眼里知道,那只是好像,我跟他,不是那么一回事。

洗完衣服,他回到我房间,在我身边坐下,舒服的伸展开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闻出他用的是我们上周一起在超市买的薄荷洗发水。好闻的植物的清香。阵阵清香缭绕我鼻端。我们的头靠着床头,背后合垫一只长长大大绵绵软软的靠垫。我的长发和他的长发缠在一起。我的肩膀挨擦着他的肩膀。他换了一件白色纯棉T恤,水洗布休闲短裤,衣服上有洗衣液的香味,淡淡的。我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幸福是什么?然后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幸福就是现在。

“神秘园”的曲声潺潺如吟,飘渺,而忧伤莫名。我们并肩坐着。他的头愈来愈低愈来愈低终于轻轻着落在我肩膀。

我转头看他,说,嗨!?

他仰起脸看我,借我靠一下嘛。我好累。他的表情纯真无邪,白牙齿一闪一闪,分外洁净的感觉。

一阵暖流自丹田慢慢升起,我像一只通了电的玩具,四肢百骸都活了起来。

他的头压在肩膀一点不沉。他也是有所保留的。

“这曲子我能用钢琴弹出来。”说完我就暗暗后悔,这么说好像在卖弄一样。

而事实上,我内心里也就是这么想的,想卖弄一下。

无可救药的虚荣。

可是,他接过我这么多次,从来没进酒店坐一坐,听我弹琴。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客厅的筝,我也从没为他抚过。我弹得这么好,他却没听过。我这么喜欢他,却不能曲抒心意。即使他听也听不懂。

总是一种遗憾。还有一点点技痒。

“是吗?以后有机会听一下。”他口气淡淡的,有点心不在焉。

我愈加后悔刚才的话,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给自己圆场,“你可以去酒店大堂听,我跟领班说一下,消费打七折。”

“我才不去。”他把头从我肩膀拿开。

“为什么?” 我有一点失落。

“我听说你不管在哪儿打工,都会有好多追求者去捧场,浙大的男生可以一天只吃一顿饭,就为了省下钱去你演奏的酒店茶坊坐一坐。”

“哪有这回事?你听谁说的?”

“少装。你还会不晓得?”

“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哎。我弹琴的时候从不四下张望。献上来的花统统送给前台小姐服务生,里面夹的名片也都是他们处理,我从来不看。点曲单我只看曲名。小费上又没写姓名出处。我怎么知道谁是谁。况且浙大那么大,学生那么多,我即使看到他们,又怎会认得?”

“老天!你还喊冤?那些为你省吃俭用的男生才叫冤!敢情饿着肚子白表一回情了。”

“才不是,他们才不是为了我,他们是有艺术修养,想去感受一下音乐的熏陶。”

“算了吧。你明明知道,还摆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女人真可怕!”

“好,就算是这样,你又怎会知道?你又不是浙大的。”

“我有两个朋友是浙大的。他们告诉我的。你知道他们都叫你什么吗?”

“叫我什么?”

“九头身美女。”

“那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像神话里女妖的名字。”

他转头,看着我,慢慢说,“意思是你的头和身体比例是一比九,是魔鬼身材,长腿美女。”

我笑了,“哈,一定是你们这些小男生想出来的。我怎么都没听过?”再矜持的人,听到这话都会得意,都会笑。“可是这跟你去不去听我弹琴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想跟他们一样。我害怕一旦发现你真的那么色艺俱佳,会爱上你。”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我,表情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我心里一颤,故作轻松的笑笑,“怎么可能?我这么老!”

他说,“是啊。你这么老。”忽然把脸凑近,几乎贴上我的脸,“让我看看你有多老,有没有皱纹。”绿茶牙膏的清香从他嘴里直喷到我脸上,我听到我的心跳如鼓。

我用力推开他,慌慌把脸转过一边,“我会画皮,怎么可能让你看到皱纹?”

他说,“那我更要看看,有什么纰漏可寻。”却转过头端然坐好,不再闹了。

音乐如水,四下漫溢。

好一阵沉默。

沉默中我细细回想他刚才的话,他的神情,他眼底的光芒,心乱如麻。

他忽然说,别撕嘴唇皮。

持续高烧,把我原本润泽的嘴唇变成黄土高原,沟壑纵横。我下意识的用牙用手一点一点一块一块去撕。他一说,我停下,问,那怎么办?

他兔子一样跳下床,跑出去。不一会跑进来,手里拎着他的毛巾。浸湿的热毛巾。我的毛巾包着冰正敷在我额头上。

我问,干嘛?

他不由分说把他的毛巾捂在我嘴上,说,自己按着。我不再问,乖乖的听话的用手按住他的毛巾。在这一刻,我愿意就这样听他的话,服从他,不问为什么,一切让他做主。依靠他,信赖他,让他做我的主。

五分钟后,热毛巾凉掉。他再浸一遍热水拿进来,再敷。再凉掉后,他拿来他的牙刷,说,你的牙刷太硬,我的比较软。左手拈住我下巴,右手用牙刷一下一下轻柔的从左到右的小心翼翼的刷去我嘴唇上龟裂的唇皮。他双唇轻抿,鼻孔呼出的热气若有若无拂在我脸上,身心俱融。我低垂眼睑,从睫毛缝里悄悄看他。他浓黑的眉毛,直挺的鼻子,秀气的嘴……感动如潮泛滥,波涛汹涌,把我淹没。

他脸上渐渐漫起一抹红晕,嗡声嗡气说,别这样看我。我会有感觉。

我急忙移开视线,嘴硬道,谁看你了。一句话冲到嘴边,强自吞掉,到底没有问他“会有什么感觉”。有些话,不能说,即使是以玩笑做包装。一说,就会错,就会打乱全局,全军覆没。

他哼一声,在我唇上搽了厚厚一层他薄荷味的曼秀雷敦润唇膏。

送你吧。还是女孩子呢,连润唇膏都没有。这是基本必备之物哎。

我有啊。就在卫生间洗手台上。

那种几块钱的地摊货也能用!?

的确是几块钱,不过不是地摊货,是在超市买的。

他做一个昏倒的姿势,把润唇膏放在我手里,握住我手的手,没再放开。

身体里亿万个细胞一下子惊醒,齐齐在我体内吐气。我又开始发高烧。

我想我应该抽回我的手。他温热的掌心,却让我无力挣脱。

“你为什么不留长指甲?”他轻轻抚摸我的手,像是在抚摸我的心。

“我为什么要留长指甲?”

“女孩子不是都养指甲吗?然后涂上五颜六色的指甲油,很靓的。”

我抽回手,尽量语气平淡的说,“你认识很多女孩子吗?”

“不太多,也不少。”他用肩膀轻轻撞一下我肩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第一,弹钢琴不可以留长指甲。第二,指甲油不要钱吗?”

“老天,你的节约原则真是武装到指甲。”

“如果你像我一样,必须自食其力,没有任何依靠,没有太多的和长期稳定的收入,你就会知道,所有没有实际意义的不必要的开销都是浪费。”我转头看窗外的天。又下雨了。江南总是多雨的。夜色中看不见濛濛雨丝,只听得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漾漾水气从窗缝里钻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江南特有的溽热湿润。“等我毕业了,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了,再说那些吧。”

我直觉到他的视线正在丝丝缕缕把我围绕。身上所有的汗毛孔都像眼睛一样睁开,眼睫轻颤,静静地给他望着静静地回望着他。他所说的会有的感觉也是这样吗?

“你……有男朋友吗?”他在我耳边轻声问。

我转过头,看着前方不知名的角落,笑笑,“一天到晚忙着挣钱,哪有时间和心情恋爱。我不像你这种青春萌动的小男孩,大街上看到擦肩而过的美眉都会激动半天。我只对钞票有兴趣。”

“怪不得你这么抠门,也难怪你只看得见点曲单上的曲名,和小费。”他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气,“那,你初中、高中的时候也没恋爱过?”

我翻一个白眼给他,不作一语。我想起从小学开始跟母亲的对峙,高中时那个语文老师,从童年到现在对男性一直一直的陌生与排斥。淡淡说,我这么拜金,怎么可能有人喜欢我?

他笑笑,实事求是的讲,你相貌还过得去。而且据我所知,明着暗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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