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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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春秋- 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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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有行见他出言恭维,以为是买家,为了表示自己足够资深,也拱了拱手,道:“颜体笔力弥满,柳体较之颜体则稍显瘦硬,我临摹、研习这两位大家的字很多年了,是以才能得心应手。”
旁边一个托儿立即补充道:“薛先生可是当今书法之道有名的‘独步天下’。”
韩若壁讶然道:“怎么个‘独步天下’?”
另一个托儿插上来,摇头晃脑道:“左手写颜,右手习柳,双管挥毫,独步天下。”
薛有行笑而不语。
韩若壁佯为叹问道:“这么说来,纵然颜鲁公,柳少师复生,见了薛先生的字,也要甘拜下风喽?”
薛有行目视四周一圈,摆出一脸生不逢时的神情,长叹一声,道:“别的不说,只颜、柳二人之字,在下已尽得其精髓。”
韩若壁笑着大声吆喝道:“既如此,薛先生干脆左颜右柳,来个当场挥毫,双管齐下,也叫我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独步天下’吧。”
他这一声喊出去,立时又有些人围上来瞧看。
见人慢慢多了起来,正好可以借机替自己造造声势,薛有行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他铺开纸张,润笔磨墨,接着低首写了起来。
韩若壁见他写得虽然极慢,却当真是双管挥毫,左手写得是颜真卿的《颜勤礼碑》,右手写得是柳公权的《玄秘塔碑》。左手的颜字在他笔下写来雄浑宽裕,味道十足,堪称‘点如坠石,画如夏云,钩如屈金,戈如发弩’,而右手的柳字则是遒媚劲健,集晋人笔法和颜体风骨于一身之妙,当真有几分本领。
当左右两幅字同时写罢,落款留印时;围着瞧看的众人都拍手叫好不迭。
薛有行搁笔抬头,面上带着自信满满地笑意,问道:“怎样?”
韩若壁看了一会儿,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半晌才道:“你的字,我既不能说不好,也不能说好。”
薛有行闻言,颇为不悦,道:“此话怎讲?”
韩若壁道:“你的双管挥毫确属难得,但未免有奇技淫巧之嫌。书之道,从来只问写得好不好,却不会问你是怎么写的。否则,就必有什么‘左手写天下第一’,‘双手写天下第一’,甚至还可以有‘脚写天下第一’,‘嘴巴咬笔写天下第一’等等诸如此类的。这么算下去,可是没完没了。”
薛有行不耐道:“你别管我是单手、双手,我只问你,这字写得好不好?”
韩若壁叹一声,道:“单论这字,毛病有三。第一,你的字虽则很像原帖,颜有颜味,柳有柳味,但确切的说,不是写出来的。”
薛有行愕然道:“不是写出来的,还能是怎么出来的?”
韩若壁道:“是画出来的。人家原书时,笔画间,或圆劲有力,或破空杀纸,种种力度,全靠运笔而得,完全不似你这般又揉又描,画出这个样子来。你这样的写法,全然没了‘写字’的风骨和节奏,是以只能称为‘画字’,而非‘写字’。这恐怕就是工匠和宗师的差别了。第二,我见你写得这两贴,俱是背临的原贴,明显比其他几副字要好得多,可见你虽然临帖临得极像,但尚未能学到其精髓,所以临帖才会比自己写要好许多。当然,实际上这和第一个毛病有些关联。因为你只会画字,所以就能把原帖依样画得很好,却写不好原帖之外的字来。第三,因为你双手齐书,心有二用,是以心思都用在了控制双手上,感觉不到写字的意境,下笔未免拘谨,放不开。真书本身结构严谨,所以这两副字看起来并不明显,可落款的行草,就看得很明显了。”
听着韩若壁的话,薛有行但觉脑后有些发凉,鬓角微有汗涔。
他有如此反应,皆因韩若壁句句说在了点子上。
韩若壁继续道:“由此可见,你的字与颜鲁公、柳少师相差甚远,所以,就莫要拿他们出来相提并论,自取其辱了。”
见薛有行脸色发青,他又撇了撇嘴,道:“至少以后别再被我瞧见。”
其中一个托儿忍不住跳将起来,哼了声,怒道:“象鸡蛋里面挑骨头,猪肉里面找鱼刺的事,谁都会。真有本事,你也写副字来比比看。”
韩若壁摇手,道:“不用比,我承认写不过他。”
r》那个托儿傲然道:“那你凭什么说薛先生的字有毛病?”
韩若壁笑道:“瓜甜不甜,吃到嘴里就明白,并非精于种瓜之人才知道。何况我写字的水准不高,可鉴字的水准却是不低。”
另一个托儿索性撕开了脸,站出来道:“你说这么多,无非瞧不起我们这些街头卖字的,特意消遣我们来的!”
韩若壁连连摇头,道:“宋时的范仲淹,年少贫困,因为两餐无继,曾到街头卖字维生,后来考得进士,自此官至宰相,位极人臣。有他这颗珠玉在前,我又岂敢瞧不起街头卖字之人?”歇了口气,他又坦然一笑,道:“不过就字论字,消遣你们倒是真的。”
正说着,韩若壁的目光随意扫过周围的人群,忽然瞧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异常清澈而显得与众不同的眼睛;
一双对韩若壁而言,十分熟悉的眼睛。
“黄芩?”韩若壁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再顾不得旁的,他拨开人群,立刻窜向来人。
来人正是黄芩。
话说,黄芩一路跟踪司图到达‘神光堡’,因为是汉人,所以守门的健卒只随便寻问了几句,便放他进来了。到了神光堡里,一时寻不着司图的踪迹,他只得四下乱逛乱走,走着走着,就到了这条街上。
在街上,他远远瞧见一大堆人,围着街边的一个摊位,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本来,以黄芩的秉性,是不想凑上前去的,可瞧着那堆人,不知为何他就想起了在白羊镇的集市上,韩若壁对他叨念的那一大堆关于‘见到热闹一定要看,不看等于暴敛天物’的理论,于是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发现这‘热闹’的主角之一,居然就是韩若壁。
韩若壁窜将上来,二话不说,当街猛力一抱,将黄芩拥入怀中。
顿时,黄芩呆了。
一愣神的功夫后,他抬手推开韩若壁,调头就走。
韩若壁岂肯放他走,一面紧追不放,一面故意大声斥道:“负心贼!欺负了人,就想逃?”
顿时,许多路人围了上来。
一个大男人当街追着另一个大男人,指责他欺负了自己,这种八十年也难得遇见一次的热闹,怎能不瞧?
黄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停下脚步,回身,懵然疑问道:“你说我欺负你?!” 
装出一脸委屈,韩若壁哀声道:“‘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你想不认帐?”
说这话时,他故意高抬下颌,以一种无比幽怨,无比缠绵,纠缠不休的眼神,斜睨向黄芩,仿佛黄芩就是那忘恩背义、负心薄幸之人。
瞧着黄芩哭笑不得的模样,暗里,韩若壁已为自己出色的表演,乐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幸好,他忍得住,不至于流露出来。
光天华日,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男人以那样的眼神盯着,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北斗会’的大当家‘天魁’,黄芩只恨不能亲手上去,把那对斜向自己的眼珠子拨拨正。
虽然觉得又可恨又可笑,他也只能皱眉道:“我几时欺负你了?”
韩若壁正经八百道:“抗着我花钱买来的刀,揣着我腰包子里的银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偷偷摸摸地逃了,简直视我若无物,不是欺负我,还是怎样?”
黄芩心道:刀是你送的,银子是你输的,这算的哪门子欺负?
不过,眼见周遭围上来瞧热闹的越来越多,争辩也不过是给别人当乐子,黄芩不想再扩大事态,赶紧道:“你且收了这副德性,我们别处好好说话去。”
韩若壁瞪起眼珠,坚决摇头道:“我不干。”
黄芩恼了,‘刷’的黑了脸,道:“你想胡闹到何时!?走了!”
说着,他一把拽过韩若壁的手,强拉着人,挤出了重重人围。
稍顷,二人拐上了一条偏僻的小街。
这时,韩若壁再也忍不住了,纵声大笑起来。
黄芩这才明白,他从头至尾就是在装样,存心捉弄自己,就欲甩开韩若壁的手。
可惜,一甩之下却竟然甩不开。
原来,不知何时,他的手早已被韩若壁紧紧反握住了。
黄芩沉声道:“撒手。”
韩若壁却更用力地握住,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黄芩问道:“何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担心韩若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出什么龌龊之事。
故意沉默了很长时间,韩若壁才眼珠连转几转,吊起眉梢,呲牙一笑,道:“我要你对我。。。。。。笑一笑。”
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之事,黄芩愣了愣,道:“这有何难。”
马上,他睫毛轻颤了颤,嘴角微弯了弯,两点梨涡随即显现。
虽然黄芩的笑有一丝尴尬,韩若壁却瞧得一阵迷醉。
继而,他点了点头,收了装腔作势,长呼出一口气,粲然笑道:“守得云开见月明,总算去了连日来胸中的一口郁积之气。”
可是,他并没有松开手。
黄芩挣了挣,斥道:“还不撒手?”
韩若壁道:“别急,我有样东西要送你。”
说罢,他摊开黄芩的手掌,伸出食指,在上面划将起来。
黄芩只觉阵阵□自掌心传来,却原来是韩若壁在他手心里写起字来。
虽然不过一个字,韩若壁却一笔一划,写得极缓慢、极用心。
他一边写,一边口中道:“似想还似非想,愈弃偏愈难弃。也曾几番苦思量,恁地牵损衷肠。。。。。。。这就是我要送你的。”
他写的是一个“情”字。



☆、第20回:一意独行携手星光月影,六识神通得窥书房秘议

待一个‘情’字写完,韩若壁松开双手。
黄芩低头,出神地瞧看自己的手掌,似乎还在回味方才手指轻触掌心时残留的感觉。
良久,他抬起头,失神了片刻,道:“似想还似非想,愈弃偏愈难弃。也曾几番苦思量,恁地牵损衷肠。。。。。。。这个‘情’字,你真的懂吗?”
韩若壁目光闪动,无比肯定道:“懂。”
黄芩神色复杂道:“也许,你是自以为懂。”
韩若壁正色道:“我若不懂,岂会写来送你?”
黄芩摇了摇头,叹息道:“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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