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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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作品集-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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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听起哀乐来。捱到玻璃窗上一片红光,天已经是傍晚了,庄之蝶揣了两封信来到街上,心里想得好好的明日一早去找阿兰,让把给钟唯贤的信转寄安徽,但在出去给景雪荫发信时,庄之蝶竟糊涂起来,两封信一齐塞进了邮筒。塞进去了,却呆在那里后悔。多年前与景雪荫太纯洁了,自己太卑怯胆小了,如果那时像现在,今天又会是怎样呢?庄之蝶狠狠打了自己一拳,却又疑惑自己是那时对呢,还是现在对呢?!就一阵心里发呕,啊啊地想吐。旁边几个经过的人就掩了口鼻。庄之蝶一抬头,却又见不远处立着一个戴了市容卫生监督员袖章的人,正拿眼看他,而且已经掏出了罚款票来。气得他只得去那一个下水道口,但却啊啊地吐不出一口来了。
  回到家来,昏头晕脑的,庄之蝶站在门口敲时,才意识到这边的家里牛月清并不在里边。默默将门开了.茫然地站在客厅,顿时觉得孤单寂寞。为了钟唯贤他可以写信,为了景雪荫的家庭他可以去证明,而自己面临的家庭矛盾,他却无法了结,也不知道如何了结。
  这时候,门却被敲响了。庄之蝶以为是柳月来了,没想到来的竟是唐宛儿。唐宛儿说:你这么可怜的,白日师母和柳月在孟老师家吃喝玩乐了一天,你倒一个人孤零零呆在这儿?庄之蝶说:我有音乐的。把哀乐又放开来。唐宛儿说。你怎么听这音乐?这多不吉利的!庄之蝶说:只有这音乐能安妥人的心。手牵了妇人坐在了床沿上,看着她无声一笑,遂把头垂下来。妇人说:你和她闹矛盾了?庄之蝶没有作声,妇人却眼泪流下来,伏在他的胸前哭了。这一哭,倒使庄之蝶心更乱起来,用手去给妇人擦眼泪,然后抓了她的手摩挲,摩挲着如洗一块橡皮,两人皆寂静无声。妇人一只手就挣脱下来。从身后的提包里一件一件往外掏东西:一瓶维C果汁,一纸包煎饼,煎饼里夹好了大葱和面酱,三个西红柿,两根黄瓜。都洗得干干净净。装在小塑料袋里。轻声地说:天已经这么黑了,你一定没有吃饭。庄之蝶吃起来,妇人就一眼一眼看着。庄之蝶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就吟吟地给他笑,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说些什么,后来就说:夏捷今日说了一个笑话,好逗人的。
  说一个乡里人到北大街,四处找不到厕所,瞧见一个没人的墙根,就极快地拉了大便,刚提裤子,警察就过来了,他忙将头上的草帽取下来把大便盖了,并拿手按祝警察问:你干什么?乡里人说:逮雀儿。警察就要揭草帽。乡里人说。不敢揭的,待我去那家店里买个鸟笼来!就逃之夭夭,而警察却一直那么小心地按着草帽。有意思吧?庄之蝶笑了一 下,说;有意思。可我吃东西你却说大便。唐宛儿就叫道;哎哟,你瞧我……倒拿拳头自己打自己头,然后笑着去厨房拿手巾。她那修长的双腿,登了高跟鞋,走一字儿步伐。手巾取来了,庄之蝶一边擦着嘴一边说:宛儿,平日倒没注意,你走路姿势这么美的!妇人说:你看出来啦?我这左脚原有一点外撇,我最近有意在修正,走一字儿步伐。庄之蝶说;你再走着让我看看。妇人转过身去,走了几下,却回头一个媚笑.拉开厕所门进去了。庄之蝶听着那哗哗的撒尿声,如石洞春水,就走过去,一把把门儿拉开了,妇人白花花的臀部正坐在便桶上。妇人说:你出去。这里味儿不好。庄之蝶偏不走,突然间把她从便桶上就那么坐着的姿势抱出来了。妇人说:今日不行的,有那个了。果然裤头里夹着卫生巾。庄之蝶却说:我不,我要你的,宛儿,我需要你!妇人也便顺从他了。他们在床上铺上了厚厚的纸,******(作者删去一百字)血水喷溅出来,如一个扇形印在纸上,有-股儿顺了瓷白的腿面鲜红地往下蠕动,如一条蚯蚓。妇人说:你只要高兴,我给你流水儿,给你流血。庄之蝶避开她的目光,把妇人的头窝在怀里,说:宛儿,我现在是坏了,我真的是坏了!妇人钻出脑袋来,吃惊地看着他,闻见了一股浓浓的烟味和酒气,看见了他下巴上一根剃须刀没有剃掉的胡须,伸手拔下来,说:你在想起她了吗?你把我当她吗?庄之蝶没有作声,急促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妇人是感觉到了。但庄之蝶想到的不仅是牛月清,也想到的是景雪荫。这瞬间里他无法说清为什么就想到她们,为什么要对唐宛儿这样?经她这么说了,他竟更是发疯般地将她翻过身来。让双手撑在床上,不看她的脸,不看她的眼睛,楞头闷脑地从后边去;******(作者删去三百字)血水就吧嗒吧嗒滴在地上的纸上,如一片梅瓣。也不知道了这是在怨恨着身下的这个女人,还是在痛恨自己和另外的两个女人,直到精泄,倒在了那里。倒在那里了,深沉低缓的哀乐还在继续地流泻。
  两人消耗了精力。就都没有爬起来,像水泡过的土坯一样,就都稀软得爬不起来,谁也不多说一句话,躺着闭上眼睛。唐宛儿不觉竟瞌睡了。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来,庄之蝶还仰面躺着,却抽烟哩。目光往下看去,他那一根东西却没有了。忽地坐起来,说:你那……?庄之蝶平静地说:我把它割了。唐宛儿吓了一跳,分开那腿来看,原是庄之蝶把东西向后夹去,就又气又笑,说。你吓死我了!你好坏!庄之蝶那么笑了一下,说他要准备写作品了,他是差不多已经构思了很久,要写一部很长的小说。他抓着她的肩说:宛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你要理解我的。人人都有难念的经,可我的经比谁都难念,我得去写作了,写作或许能解脱我。写长作品需要时间,需要安静,我得躲开热闹,躲开所有人,也要躲开你。我想到外地去,呆在城里,我什么也干不成了,再下去我就全完了!唐宛儿说:你终于这么说了,这是我盼望的,你说我激发了你的创造力,但你这段时间却很少写东西。我也想是不是我太贪了,影响了你的安静?可我没毅力,总想来见你,见了又……庄之蝶说:这不是你的事,宛儿,正因为有了你,我才更要好好把这部作品写出来,真是还要你支持我,要给我鼓劲!这事我不想告诉任何人,我去了后,会给你来信的,我如果来信让你去一趟,你能去吗?唐宛儿说:我会的,只要你需要我。庄之蝶又一次吻了她,当发现那肋骨处的一块癣,就又用舌头去舔。唐宛儿不让,他说:这我会舔好的,你瞧,才舔过三次它差不多要好了的。唐宛儿就安静下来,让他舔着,样子如一只狗。
  但是,当庄之蝶打电话联系了几个郊县的朋友,朋反们竟一个也不在家。郊县去不成,就决定了去城西南外的郊区找黄厂长。黄厂长曾经对他说过家里有的是空房子,要搞写作最清静不过了,而且老婆什么事也没干的,就在家里做饭,能擀得一手好面条。庄之蝶便留了一个出外写作的便条在家,骑了摩托车去了。中午到的黄庄,黄鸿宝家果然是新盖的一座小洋楼,外面全用瓷片嵌贴,但院门楼似是老式的砖石建筑,瓦脊中间安有一面圆镜,飞翘的砖雕檐角挂一对红灯笼,铁条铁泡钉武装的桐木门上的横挡板上。写着耕读人家四字。
  门半开半掩,门扇上有人弯弯扭扭地用粉笔划着字,庄之蝶近前看了,一边是绝顶聪明,一边是聪明绝顶。不知是什么意思。从门缝着去,院子很大,正面就是楼的堂门,大而高,如单位会议室的那种。楼一共三层,每层五个窗子,前有晒台,晒台栏板却涂染着春夏秋冬四季花草山水。楼成拐把形,在连着楼门左的院墙里是一排一层平面房,房顶有高的烟囱,该是厨房的。从院门口到楼堂门口一道石子砌成的甬道,上空横一道铁丝,没有挂洗浆的衣物。庄之蝶咳嗽了一声,没有反应,就叫道:黄厂长在家吗?仍是没人搭腔。一推院门,突然一声巨响,一条黄色的东酉窜出来,直带着一阵金属响。看时,台阶上的一条如狼之狗,其缰绳就挂在那道铁丝上,虽然因了缰绳的限制,恶物未能扑到庄之蝶身上,但已在半尺之遥处声巨如豹了!庄之蝶吓了一跳,急往院门口退缩。厨房里便走出一个妇人来,双目红肿,望着来客也痴呆了,问:你找谁的?庄之蝶说:找黄厂长,这是黄厂长的家?庄之蝶看着妇人,妇人忙在手心唾了唾沫,抹平着头上的乱发,但头发稀少,已经露着发红的头皮,他立即知道这是黄鸿宝的老婆。黄鸿宝是一个歇顶的头,无独有偶,这也是个没发的女人。那院门扇上的戏联莫非是好事者的恶作剧?他说:我是城里的庄之蝶,你是黄厂长的夫人吗?你不知道我,黄厂长与我熟!女人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你是给101写了文章的作家!进屋啊!但狗咬得不行。女人就骂狗,骂狗如骂人一样难听。然后过去双腿一夹,狗头就失在腿缝,笑着让庄之蝶进屋。庄之蝶当然往楼的堂门走去,女人说:在这边,我们住在这边。先跑去推开厨房门。这平房是三间,中间有一短墙,这边安了三个锅灶,那边是一面土炕,旁边有沙发、躺椅、电视一类的东西。庄之蝶坐下来吸烟,女人便去烧水,拉动着风箱连声作响,屋里立时烟雾起来。庄之蝶问:你们没有用煤气呀?女人说:买的有,我嫌那危险的,烧柴火倒赶焰,不抗风箱老觉得咱不是屋里做饭的。庄之蝶笑了,说:这楼房租出去了?女人说:哪里?没人住呀!庄之蝶说:那你们怎么住在这儿?女人说;楼上那房子住不惯的。睡炕比睡沙发床好,腰不疼的。老黄整夜吸烟,要吐痰,那地毯不如这砖地方便。开水端上来,并不是开水,碗底里卧了四颗荷包蛋。庄之蝶一边吃着一边说起黄厂长以前的邀请,谈他今次来的目的。女人说:好得很!你就在这儿写文章,你好好把我写写,你要给我作个主的。你不来,我寻思还要去找你的!庄之蝶笑笑,知道她并不懂写文章的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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