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残红青杏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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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褪残红青杏小(完)-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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荸荠,你回来呀……你看看我,好不好,我不用你养我呀,不用,荸荠,你回来,好不好?有你就好了,苦,难,有你就好了,你以前就是这样对我的呀……。
  
  我在湖州住了三天,徘徊在那小门脸前无数次,却再也没有能唤的开。六年前,这扇门轻轻开了条缝,给了我人世的温暖。六年后,这扇门,却再也唤不开了。
  
  荸荠,这扇门,你真不再开了么?两世中,最寒冷的时候,你温暖了我,荸荠,你当真,不再出来了么?我不要你为我想,让我也为你想想,哪怕你就让我慢慢的陪你走过一段,荸荠,你开门。
  
  我想去堵他,终究也没。那是宋朝,别让人觉得是怎么了,风言风语或指指点点的,对他不好,我不能做对荸荠不好的事。
  
  锄桑催我上路,我无奈,再等也是徒然,也许,他需要时间来平复一下失败的失意,我不能逼他。或许他说的对,我实际是他的负担,我的存在提醒他难受,我不该打扰他——一想到这里,我的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荸荠,千万要想得开,真的,我不在乎你是什么,只要你能转过来,我们就是好的,我们就是好的。荸荠,千万要想得开。
  
  一路木然回到了君府,君闻书迎了出来,我对他惨然一笑,就回了屋,锄桑会说的吧?说吧。
  
  我守在窗前,一遍一遍想着以前那些事情,那些片断,泪如泉涌。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也许我们在一起本来就是错的?也许我们认识本来就是错的?可是,真的那么甜蜜啊,真的那么甜蜜啊。
  
  深夜里,我抱着信,蒙上头哭了又哭,那么甜蜜的岁月,真的,就不会回来了么?真的,就遥不可及了么?荸荠,你真要隔开我么?那我呢?物换星移,如果我再遇到什么事,这个世上,谁还能让我觉得安稳安心呢?我也需要有人牵挂啊,我也需要牵挂别人啊……。
  
  夜里,我常常对着墙,咬了被子,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端午快乐,乘着现在晋江不抽,赶紧更上。同志们先看着,南适继续加班了。

对了,最近因为转战于不同电脑之间,不方便回复留言,特向大家说一声——今天本想回复的,不知怎么的,作者回复功能不见了,我也不知这算是哪门子花样。 


                  番外



  我是孟婆。
  
  我的职业,想来大家也都知道。是,我便是那奈何桥上专门管发汤的那个人,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我都要一瓢汤下去,让他们全部忘掉过去,重新做人。
  
  这不是残忍,而是机会,我希望,每一世的他们都是平等的,都是崭新的,去迎接这世上的太阳,去感受这天下的风霜。
  
  这是老天给他们的恩赐。
  
  十六年前,那天我不在,回来两个手下告诉我,一个凡人,一个小女子,从大西洋坠机,来了,结果,他们忘了加药粉,已经投生走了。我大惊,大西洋的那个点,是地球上的死角,是我们也不得不小心应付的地方,她居然从那个地方来,居然来时我不在,莫非,是注定的?
  
  我悄悄的翻看她前世的记录,跳到眼前的是她的一位至亲朋友对她说的话:面对生活,你长于坚持,而我擅于适应,但我们都属于敏感而感性的人,却要混迹在这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商场,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那一霎那,我也不知说什么。
  
  人类社会发展了几千年,但人性,一直没有变。所谓现代和古代,除了光怪陆离的程度不同,人、人性,基本都没变。我是掌管奈何桥的,我知道,千万年来,总是那些灵魂,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只不过是轮回而已。
  
  我心里悲哀起来,为了他们,也为了这人世。
  
  他们走在不同的时空里,说着不同发音的话,做着不同习惯的事情,和平或战乱,光鲜或朴素,复杂或简单,都不是他们的,真正来说,他们只是一次性的,然后,换一次衣服,再一次登场。何人能看穿?或者说,看穿又怎样?
  
  这个小丫头,带着两世的记忆,她,会活的好吗?
  
  我无能为力。人都说,天命不可违,这个丫头,她也有自己的生命轨迹,就由她自己去经营吧。
  
  人对生活的态度有两种,一种是适应生活,一种是争取生活,适应生活的以目的为先,争取生活的或者以方式为先,这两种人并无高下之分,只是个人乐意的生活不同而已。生活这个东西,谁也看不懂谁的,非局外人不明白局内人的乐趣,局内人自己追时也只是蒙着眼睛追而已,各人追各人的,无价值亦无秩序可言,佛祖说,这便是执著。
  
  我眼看着这四个人在我眼皮底下执著。
  
  不出我的所料,她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执拗着自己的生活,这丫头是个淡性子,不想官、不想富,只想要个自己的生活。我明白,走了两世,累,她不想再求什么繁华——再繁华有上一世繁华么?她不想再求什么声名——再声名,也终究只是奈何桥上的一跳吧。她只想安安静静的顶着小天地,受着小温暖、看看小景色,守着清水微风,过点小日子。我对她很愧疚,若不是我的手下失职,她也不会失去重新开始的机会,也不会带着上一世已经有些累了的心接着撑下去。可我也很担心,老天不会因为你已经有了一世的记忆而忽略该给你的际遇,该有的还是有,该来的还是来,你这看来最简单平凡的小梦想,能不能实现,还要看老天的意思哩。
  
  果然,一下子跑出三个少年来。
  
  方广寺山门边的那株杏花年年开着,开着。春天时灿烂若锦,风一起,半透明的花瓣在阳光中打着旋儿忽忽悠悠的随风洒着落下地。我知道那杏树的来历,是那丫头走时恳请方丈植下的荫祉树,丫头没说,但她的心事我知道,她是想为布衣少年祈福。毕竟,这一世,他是对她最温暖的一个人。布衣少年经常来,有时碰见方丈,双手合什,对着树诵一声佛号,真是宝相庄严,我不由自主的也跟着住了脚,心上起了肃穆。这来往的红尘里,只这一声,响彻云揭。
  
  布衣少年就在树下呆呆的站着,或摩挲着树皮,或仰头看看那树上的杏花,似乎在想着什么。每年端午,他都会在树枝上缚个五彩丝线,一边缚,一边说:“好好的,平平安安的,你和我都平平安安的”。年年如此,缚了五年。
  
  今年,他却没缚。端午那天,他依旧一个人来了,对着树,站了半天,居然流了泪。我化成一只蜜蜂躲在花蕊上,听他喃喃自语:“杏子,考不上了,你走吧,好好的,出来也没有更好的活路,我也不忍心看你受苦。”然后趴在树上,不管来往的和尚看着,泪水顺着树干流下来,慢慢的渗了进去。
  
  我可怜他。世上多少痴男信女,痴的什么?执著的什么?三个人当中,他是最为丫头着想的一个,可是……,唉。
  
  我也曾去探过青衣少年,他慢慢摩挲着他的小乌龟,“我知道她不喜欢我的这个家,又闷又死,我也不愿意呆在这儿,我知道那个跋扈的杨叫我是君木头,若不是她来了,我会一直木吧?她很聪明,能和我看书、说掌故,还能帮我解这个套子——只是她自己不知道,我得瞒她。我喜欢看她笑,喜欢看她低头静眉的那一刻——其实我也知道,她不喜欢当侧室,太委屈她了,可我自己,都在委屈当中啊。当初她怎么就进来了?若不是进来了,对她倒是好的,对我——,不知道,如果她不来,我会怎么样?会像现在这样么?不知道,不能想像。”
  
  他低了头,隔了隔,“不管怎么说,来了,就是来了,走,真的很难了。这事那事,都很难了。唉,看着她病,我心里也不忍,可是,日子哪是那么随性儿的?她走,往哪儿走?走的了么?”他不言语了,慢慢才说,“十几岁的年纪,谁爱装活死人?看着她,我好像自己也活了,这么着的把她送走,我怎么办?她和他不行了,我再努努力,应该能够得到吧?……”
  
  至于那个绿衣人,丫头一看见他就皱眉,可偏偏他真的像风一样,到哪儿都缠着她,缠的有时我都抿嘴笑。我悄悄去时,正赶上他在发脾气——
  
  “哼,死丫头,又烦我!”绿衣少年皱着眉,弹弄着那顶镶了玉石的绿帽子。“我就不信,我赢不了她——越烦我,越要把她从君木头那儿弄过来,凭什么能对他们好就不能对我好?什么叫我府里娇妻美妾?娇的那个和姓君的都一样,属木鱼的,要敲一下才会应一声木头响子。美的那个倒是美,床上也过得去,只是嘛,只是嘛……,嘿嘿,”那个绿人继续弹弄着绿帽子,脸有点红了,“只是不是她。唉,瞧瞧她对听荷,真是好,我也是个人,虽然我爹爹是当朝三品,可见着那样的,也忍不住想贪一贪,谁不想有个一辈子都靠的牢的人?更何况你看她那眼睛,真好像——”他的眼睛有点发直,“好像看得懂你心里,明明精灵却又装模作样,一看见她,禁不住想要挠挠她——我有什么错?谁让我遇上了她?嘿嘿,就是她,就得是她。”
  
  绿衣少年高兴了,扔了绿帽子,眼睛叽哩骨碌的转着,坐下来又在盘算着什么。我摇摇头,这家伙,肚里的算盘打的既响又快,可那丫头,性子淡,却是倔,似他这么着的,会搅得几人都不会开心吧。
  
  丫头来了,我眼见她哭的不成样子,我劝她不得。两世也有五十年了,一世一世的波折,她的心,既沧桑又幼稚。沧桑的是世情,幼稚的是感情。对于爱情,她未及触到爱时先有了世情,因为沧桑,未等透明的给她自己和别人机会已经做出了选择。积了两世的尘土,她,真是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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