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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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 第24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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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力渐强,自己身法却慢慢的涩滞起来,已无初斗时的灵动
自如。
他尚不知自己所使武功有小半已入魔道,而三僧的“金
刚伏魔圈”却正是以佛力伏魔的精妙大法。旁人只见他越斗
越精神,其实他心灵中魔头渐长,只须再斗百招,不免便全
然处于三僧佛门上乘武功的克制之下,不由自主的狂舞不休。
三高僧不须出手,便让他自己制了自己死命。明教被世人称

为“魔教”,本来亦非全无道理,而这路古波斯武功的始创者
“山中老人”,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恶魔。张无忌初时照练,
倒也不觉如何,此刻乍逢劲敌,将这路武功中的精微处尽数
发挥出来,心灵渐受感应,突然间哈哈哈仰天三笑,声音中
竟充满了邪恶奸诈之意。
他三笑方罢,猛听得三株苍松间的地牢中传出通经之声,
正是义父谢逊的声音。只听他苍老的声音缓缓诵念“金刚
经”:“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而白佛
言:‘希有世尊,佛说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
曾得闻如是之经。世尊,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即
生实相……’”
张无忌边斗边听,自谢逊的诵经声一起,少林三僧长鞭
上的威力也即收敛,只听谢逊继续念诵:“‘世尊,我今得闻
如是经典,信解受持,不足为难。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
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希有。何以故?此
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张无忌听到此处,心中思潮起伏,知道义父自被囚于峰
顶地牢,每日里听少林三高僧诵经,上次明明可以脱身,却
自知孽重罪深,坚决不肯离去,难道他听了数月佛经之后,终
于大彻大悟么?那经中言道:“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有众
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在义父此刻心中,这五百年后之人
指的便是他张无忌了。只是经义深微,他于激斗之际,也不
能深思。他自然更加不知经中的须菩提,是在天竺舍卫国听
释迦牟尼说金刚经的长老,是以于谢逊所诵的经文,也只一
知半解而已。

只听谢逊又念经道:“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
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
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
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
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狠……菩萨须离一切相。’”
这一段经文的文义却甚是明白,那显然是说,世间一切
全是空幻,对于我自己的身体,性命,心中完全不存牵念,即
使别人将我身体割截,节节支解,只因我根本不当是自己的
身体,自然绝无恼恨之意。“义父身居地牢而处之泰然,难道
他真到了不惊、不怖、不畏的境界了么?”心念又是一动:
“义父是否叫我不必为他烦恼,不必出力救他脱险?”
原来谢逊这数月来被囚地牢,日夕听松间三僧念诵“金
刚经”,于经义颇有所悟,这时猛听得张无忌笑声诡怪,似是
心魔大盛,渐入危境,当即念起“金刚经”来,盼他脱却心
中魔头的牵绊。
张无忌一面听谢逊念诵佛经,手上招数丝毫不停,心中
想到了经文中的含义,心魔便即消退,这路古波斯武功立时
不能连贯,刷的一声,渡劫的长鞭抽向他左肩。张无忌沉肩
避开,不由自主的使出了挪移乾坤心法,配以九阳神功,登
时将击来的劲力卸去,心念微动:“我用这路古波斯武功实是
难以取胜。”斜眼看周芷若时,见她左支右绌,也已呈现败象,
暗想:“今日之势,事难两全。我若不出全力,芷若一败,教
义父之事便无指望了。”一声清啸,使开两根圣火令,着着进
攻。
谢逊诵经之声并未停止。但张无忌凝神施展乾坤大挪移

心法,于他所念经文已是听而不闻。他尽量将三僧的长鞭接
到自己手上,以便让周芷若能寻到空隙,攻入圈内。
他这一全力施展,三僧只觉鞭上压力渐重,迫得各运内
力与之抵御。三僧的“金刚伏魔圈”以“金刚经”为最高旨
义,最后要达“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于
人我之分,生死之别,尽皆视作空幻。只是三僧修为虽高,一
到出手,总去不了克敌制胜的念头,虽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
外,人我之分却无法泯灭,因此这“金刚伏魔圈”的威力还
不能练到极致。三僧中渡厄修为最高,深体必须除却“人我
四相”,但渡难、渡劫二僧争雄斗胜的念头一盛,染杂便深,
着了世间相的形迹,渡厄的鞭法非和他二人相配不可。
旁观群雄见张无忌改了武功的招数,三株苍松间的争斗
越来越是激烈,三僧头顶渐渐现出一团淡淡的水气,知是额
头与顶门汗水为内力所逼,化作了蒸气,可见五人已到了各
以内力相拚的境地。张无忌头顶也有水气现出,却是笔直一
条,又细又长的聚而不散,显是他内力深厚,更胜三僧。昨
日群豪人人见到他身受重伤,哪知他只一宵之间,便即全愈,
内力之深,实令人思之骇然。
周芷若却不与三僧正面交锋,只在圈外游斗,见到金刚
伏魔圈上生出破绽,便即纵身而前,一遇长鞭拦截,立时翻
若惊鸿般跃开。
这么一来,张无忌和她武学修为的高下登时判然,旁观
群雄中不少人窃窃私议:“近年来武林中传言:明教张教主武
功之强,当今独步。果然是名不虚传。昨天他是故意让这位
宋夫人的,这叫好男不与女斗啊。”“甚么好男不与女斗?宋

夫人本来是张教主的妻子,你知不知道?这叫做故尺情深!”
“呸!只有故剑情深,那有甚么故尺情深?”“你不见张教主手
中使的是两根铁尺?”“后来宋夫人也不下毒手杀张教主,那
岂不是故手情深?”
少林三僧和张无忌的招数越出越慢,变化也愈趋精微。周
芷若的武功纯以奇幻见长,制服武当二侠实是她成就的峰巅,
说到内功修为,比之俞莲舟、殷梨亭尚远为不如。这时张无
忌与少林三僧各以真实本领相拚,半分不能取巧,她竟已插
不下手去,有时软鞭一晃,上前进攻,在四人的内劲上一碰,
立时便被弹了出来。
又斗小半个时辰,张无忌体内九阳神功急速流动,圣火
令上发出嗤嗤声响。少林三僧的脸色本来各自不同,这时却
都殷红如血,僧袍都鼓了起来,便似为疾风所充。但张无忌
的衣衫却并无异状,这情景高下已判,倘若他是以一对一,甚
而以一敌二,早已获胜。他练的九阳真气原本浑厚无伦,再
加上张三丰指点,学得太极拳中练气之法,更是愈斗愈盛,最
能持久,实可再拚一两个时辰,以待对手气衰力竭。少林三
僧拚到此时,已瞧出久战于已不利,突然间齐声高喝,三条
长鞭急速转动,鞭影纵横,似真似幻。张无忌凝视敌鞭来势,
一一拆解,心下暗自焦急:“芷若武功虽奇,毕竟所学时日无
多,尚比不上外公和杨左使二人联手的威力。我独力难支,看
来今日又要落败了。这次再救不出义父,那便如何是好?”
他心中一急,内力稍减,三僧乘机进击,更是险象环生。
张无忌脑中如电光火石般一闪,想起昔年冰火岛上谢逊对他
的慈爱,又想谢逊眼盲之后,仍干冒大险重入江湖,全是为

了自己,今日若救他不得,实是不愿独活。眼见渡难长鞭自
身后遥遥兜至,他再不顾自己生死安危,左手疾举,便让这
一鞭击中手臂,只是以挪移乾坤之法卸去鞭力,右手圣火令
挡住渡厄、渡劫双双攻来的两鞭,身子忽如大鸟般向左扑出,
空中一个回旋,已将渡难那条长鞭在他所坐的苍松上绕了一
圈。
这一招直是匪夷所思,张无忌左臂力振,向后急拉,要
将长鞭深深嵌入松树树干。渡难大惊之下,急向后夺。张无
忌变招奇速,顺着他力道扯去。松树树干虽粗,但树根处已
有一半被三僧挖空,用以遮蔽风雨。此刻被一条坚韧无比的
长鞭缠住,由张无忌和渡难两股内劲同时拉扯,只听得喀喇
喇一声巨响,松树在挖空处折断,从半空中倒将下来。
乘着渡厄、渡劫二僧惊愕失措的一瞬之间,张无忌双掌
齐施,大喝一声,推向渡厄身居的苍松。这两掌上的掌力实
乃他毕生功力所聚,那松树抵受不住,当即折断。两株断下
的松树连枝带叶,一齐压向渡劫所居的松树。双松倒下时已
有数千斤的力道,张无忌飞身而起,双足更在第三株松树上
一蹬,那松树又即断折,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缓缓倒下。
其时松树折断声、群雄惊呼声闹成一片。张无忌手中两
枚圣火令使力向渡厄、渡劫掷了过去。两僧既须闪避从空倒
下的松树,又要应付飞掷而至的圣火令,登时闹了个手忙足
乱。
张无忌身子一矮,贴地滚过倾侧而下而尚未着地的树干,
已攻入金刚伏魔圈的中心,使出挪移乾坤心法,双掌一推一
转,立时推开盖在地牢上的大石,叫道:“义父,快出来!”他

生怕谢逊又不肯出来,不待谢逊答应,探手下去,抓住他后
心便提了上来。
便在此时,渡厄和渡劫双鞭齐到,张无忌迫得放下谢逊,
怀中又掏出两枚圣火令,向二僧掷出,双手快如电闪,抓住
了两条长鞭的鞭梢。渡厄、渡劫正要各运内力回夺,圣火令
已掷到面门,双令之到,快得直无思量余地,两僧只得撒手
弃鞭,急向后跃,这才避开了圣火令之一击。其时渡难左掌
已当胸拍到,张无忌叫道:“芷若,快绊住他!”斜身一闪,抱
起了谢逊,只须将他救出了三松之间,少林派便无话说。周
芷若哼了一声,微一迟疑,渡难右掌跟着拍到。张无忌身子
一转,避开背心要穴,让这一掌击中了肩头。
他抱了谢逊,便要从三株断松间抢出。谢逊道:“无忌孩
儿,我一生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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