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三义- 第4部分

　　　　小武子摆了下手，他没看见玉珊跟着。看来是跟老子玩儿起了心眼子，想引开追兵、各自突围？他拦住手下：“不用追，看这小子腿脚钻山甲似的，你们也追不上。咱再使一招以逸待劳，把那个娘们儿引出来，不怕这小子不回来束手就擒……”

　　　　唐子义跑着，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人们的吆喝声：“抓着啦抓着啦！抓着唐子义啦！剁他的巴掌，卸他的膀子，害我们折腾一晚上！断他的手筋脚筋！剜他的眼睛珠子，看他还能往哪儿逃！带回去让大当家的按山规处置，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似乎还有人模仿唐子义的嚎叫声。

　　　　唐子义一想，坏了！这是在引叶玉珊出来啊，她可千万别上当啊。

　　　　唐子义的担心不是没道理，叶玉珊哪有经验，一听到土匪的叫喊，还有唐子义的惨叫，叶玉珊不及多想，不顾脚疼，站起来就往外跑。“住手！别祸害他！你们带我俩上山去见你们大当家！住手！别祸害他！”叶玉珊跑到小武子近前，小武子一个眼色，两个弟兄迎上去将叶玉珊拿下了。

　　　　想着如何警示叶玉珊的唐子义，眼看着一切已然发生，气得砸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叶玉珊知道自己上了当，刚要骂，小武子笑着对她说：“别着急，他也就快到了。有了你拿他就方便多了。”

　　　　“下作！”叶玉珊恼羞成怒。

　　　　“呵呵，果然是个烈性女子。别着急，好歹你相好的现在还是个囫囵个儿的男人，你俩马上就能重聚。”小武冲着远处喊：“唐子义，出来吧。你这小相好在我手上，乖乖地过来投降吧！”

　　　　“子义！快跑！”

　　　　一喽啰要堵叶玉珊的嘴，“没事，让她喊。”小武子摆摆手。

　　　　唐子义无奈，只好走了出来。

　　　　小武子拍着巴掌：“好，好好好。果然是一对不离不弃的鸳鸯。”

　　　　“白费劲了！来吧，抬你小爷上山！”唐子义泄气地说。

　　　　山上的杜三枪已经给叶家送信了。

　　　　一支箭射到叶家大门上，箭杆上捆着信，炮头拔下来，快步进门去报告。

　　　　叶堂举看了信气得直抖，三千两？狮子大开口呀！二太太拿着女儿的耳环哭着说：“多少也得出啊！”

　　　　“出？你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出，那不是仨瓜俩枣，是三千两银子！老爷从戏班子把你买出来才花五十两！”大太太嘴一歪，吐了口唾沫。

　　　　“是啊，爹，我的赎金才两千两嘛。”叶青林也在一边帮腔。

　　　　叶堂举咬牙，吁着粗气不吭声，一家人的眼睛都盯着他看。步云山号称不绑女人，看来杜三枪是跟叶家杠上了，这得想个办法才行。

　　　　二太太放声嚎了起来：“老爷，玉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就活不了啦——”

　　　　“别嚎了！青林，你赶快去筹钱！”

　　　　“爹，这么多银子恐怕？”叶青林显然不情愿。

　　　　叶堂举一拍桌子：“快去！”

　　　　大太太没言语，拉着儿子叶青林出了门。她心里有数，告诉儿子这事儿要来个豆干饭，给它先焖起来，回头就告诉叶堂举凑不够那么多银子。杜三枪要撕票，就让他撕好了，反正那个二妖精还年轻，一劈叉再生一个就是了。

　　　　叶青林一直等到傍晚才从赌场回来，见到家人假意打了个唉声：“唉！我转了一天，咱家镇上粮行、丝厂的银子都压在货上了，现银不多，赌场昨天晚上流年不利，赔了不少，所有现银加一块儿连一半都凑不上，奉天的买卖这点银子倒不难，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第二章　二

　　　　二太太怔在那儿，已经急得说不出话了。

　　　　就在这时，炮头又收到杜三枪的口信和一只血淋淋的耳朵：明天见不到银子，再送来的就是你家小姐的人头！

　　　　二太太号啕大哭起来：“我的个玉珊啊！你可让你娘我咋活啊！”

　　　　叶堂举把桌子拍得啪啪山响，“杜三枪，不杀了你，我誓不为人！”

　　　　叶青林躲在一边，不敢看那血淋淋的耳朵。

　　　　“老爷息怒吧，别气坏了身子！这就是那丫头的命！一个姑娘没了耳朵，赎回来下半辈子咋活啊！”大太太不以为然说着风凉话。

　　　　叶堂举沉默了。

　　　　二太太看着不说话的叶堂举，知道已经无望，她渐渐停止了哭声，站起来慢慢走出去。

　　　　入夜，二太太的屋里传出唱二人转的声音：

　　　　桃叶尖又尖，柳叶清水蓝杉，

　　　　各位朋友细听我来言，

　　　　我唱的是京西城里有一位姓宋名老三。

　　　　提起了宋老三，

　　　　老两口子卖过大烟，

　　　　一辈子无有儿生了个女婵娟。

　　　　这个姑娘年方十八岁呀，

　　　　叫个小乳名，荷花叫大莲哪……

　　　　二姨太继续又扭又唱：

　　　　太阳要偏西，小六哥哥遛墙根，

　　　　大莲我就好比一朵鲜花心呀，

　　　　六哥哥好比呀花蝴蝶呀，

　　　　飞过来飞过去，要采你的花心呀。

　　　　二太太疯了。

　　　　这个当年奉天城里的岁岁红，就因为这出《清水河》，叶堂举花银子赎了她，生了叶玉珊，不想女儿被绑，当爹的竟不肯花钱赎人，二太太的心已经碎了。

　　　　二姨太边扭边唱，她的声音嘶哑，动作走形。

　　　　六更六樵天，大莲我没有话言，

　　　　拉着我的六哥哥来到清水河边，

　　　　叫一声小六哥哥你快回家转啊，

　　　　有大莲我一头跳进清水河里边……

　　　　唐子义被抓，索智义也无心看书，谷仁义也待不住来到索家，二人便研究如何救人之事。谈话被身为秀才的父亲索庆惠听到，老先生认为唐子义的聪慧在儿子和谷仁义之上，如果继续读书，前途不可限量，都是因为母亲病故后放弃了学业。甲午年间，索庆惠和杜三枪都在张锡銮统帅的定边军跟日本人作战，当时他是把总，杜三枪是一个乡团的团长，也算一起出生入死过。于是亲自写了一封信，让他们拿着去找杜三枪，请他放人。

　　　　索智义和谷仁义觉得有了救，忙着出门去了叶家告诉叶玉珊。在叶家门外见到了叶青林，这才知道叶玉珊也被杜三枪绑了票。“今天早上接到的信，赎金三千两！刚才又送来了小姐的一只耳朵。”叶青林不以为然，“她是我妹妹，我比你心疼。可我们也爱莫能助。”

　　　　哥俩惊呆了，索智义决定立刻上步云山。他想告诉杜三枪，他绑唐子义和叶玉珊没用，根本要不来赎金，让他把人放了。而且盗亦有道，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自己是说合人，杜三枪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谷仁义也想出了一个办法，回家费九牛二虎之力做了一张假银票，和索智义一起上了山。

　　　　其实送到叶家大院的是放走唐子义的那个看守的耳朵，这是杜三枪的招儿，他就不信叶家不送银子来，为了防止唐子义再逃，杜三枪加强了警卫，派小武子亲自看守。

　　　　唐子义在屋里急得来回转，看着叶玉珊忧郁的脸，觉得应该安**慰她，于是嘿嘿乐着跳上炕，盘腿坐在叶玉珊身边。“我在想啊，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穿着件虎皮袄，走在街上是个什么样子，哈哈，估计你能把全镇的狗都得吓死，哈哈——”

　　　　叶玉珊勉强笑了一下，转而又沉默了。“子义，你怕吗？”

　　　　唐子义挺起胸：“我唐子义从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你怕了？”

　　　　叶玉珊摇摇头，“我也不怕。我要是怕就不上山来找你了。我知道你这次遭难都是为了我。子义，就算我们是死路一条，我心里也畅快，至少我俩最后在一起。”

　　　　“傻丫头，你是自己上山来换我的，就算明天你家不拿钱来，杜三枪顶多撕了我的票，不会难为你的。”他的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真的感到害怕了，害怕叶玉珊被伤害。

　　　　叶玉珊抓住唐子义的手，坚定地看着唐子义：“你能为我死，我就得陪着你死！”

　　　　唐子义一把搂住叶玉珊，慢慢地，他的身子因为饮泣而颤抖起来。叶玉珊抚摸着他的背，眼泪也掉落下来了。唐子义有些负疚，要是听了玉珊的话私奔，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叶玉珊也明白唐子义是想明媒正娶自己，可要是到了最后真的没人送赎金来，那今天就是他俩的最后一天了。这次落到土匪手里，归根到底，不就是因为他俩想一生一世在一起吗？想到这，玉珊扳过唐子义的脸：“今天我就在这儿过了门儿，咱俩就在这儿拜了天地。我就是你的人了，明天以后做鬼也值了，咱俩再也不会分开。”

　　　　“今天，在这儿？”唐子义眼光闪烁。

　　　　“对啊，这儿就是咱俩的洞房。”说着，叶玉珊起身，用破褥烂包袱把牢房的门窗遮上，然后又把红油大蜡拿过来，摆在一起。叶玉珊利落地把头发盘起来，整理好身上的衣衫，然后拉着唐子义一同跪在地上。

　　　　二人对着天地拜了三拜。

　　　　牢室中原本阴暗的烛光，瞬时好像变得氤氲浪漫；原本破落的四壁，也好像一下子多了几分喜气。末了，两人重新坐上了炕，他们脸上都带着笑意。短暂的静默，叶玉珊痴痴地望着唐子义。“我困了。”

　　　　“睡会儿吧。”唐子义为叶玉珊把炕上的茅草整好。

　　　　叶玉珊无限深情地一笑，而后不无郑重地说：“我没什么给你的，明天我们就要上黄泉路了，现在就把自己给你。”叶玉珊庄重地躺了下来。

　　　　唐子义雄健的躯体几近赤裸，他望着叶玉珊俯身下去，压在了叶玉珊的身上……

第二章　三

　　　　就在这天晚上，二太太吊死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唐老蔫因为儿子吊死在叶家的大门上。

　　　　二太太因为女儿被绑叶家无人去救；唐老蔫因为救儿子房子被叶家收去自己也无家可归。

　　　　叶家大院一天害死了两条人命！

　　　　叶青林大惊失色，家里摊上了两条命案，这可怎么办？叶家大太太和叶青林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