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解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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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解剖室-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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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大体解剖之后再看看这些蚊子咬过的地方。”她说,“尽管这样做不是很必要,如果我们的心脏手术进行的顺利的话。要么……你想让我现在就看吗?这些痕迹让你紧张吗?”

“不。很显然这些是蚊子咬的,”那个笨蛋说道,“在他身体的两侧,蚊子叮的包变大了。他有六……七……八……天啊!光在左脚上就有十二个。”

“他已经忘记自己曾经‘逃出丛林’的经历。”

“千万别提‘逃出’二字,他已经想不出自己被注射过狄吉他林(一种强心剂——译注)了。”他说。他们发出一阵笑声,声音不大,却很开心,这是一种解剖室的幽默。

这次他自己轻轻弹击我的身体,也许很高兴用他那做体操练出来的健美肌肉来掩盖我身上被蚊子和蛇叮咬过的地方。我再次抬头盯着那排荧光灯。彼得向后退了几步,走出了我的视线。一阵呜呜的声音传了过来,桌子开始倾斜,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当他们把我切开后,我的体液就会向下流到底下的收集盆中。如果解剖过程中发现什么问题的话,大量标本将被送到设在奥格斯塔的国家实验室。

当他目光向下盯着我的脸时,我努力闭上双眼,拼命不让它们抽搐。我想的就是周六下午去打高尔夫的十八个洞,结果我却变成了昏迷不醒的白雪公主,和她不同的是我胸口长满了毛。我一直在想当那些用来宰杀家畜的大剪刀刺入我的上腹时,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彼得一只手拿着一个带弹簧的写字板。他查阅着上面的信息。然后把它放到一边。对着麦克风说话。他现在的声音显得自然多了。他刚刚做了一生中最令人羞耻的误诊,但自己却一无所知,现在他在为手术做准备。

他说:“1994年8月20日,星期六,下午5点49分我开始解剖。”

他揪起我的嘴唇,像准备买马似的盯着我的牙齿,然后把我的下颚往下拉。“气色不错,”他说,“面颊上没有瘀斑。”音箱里的声音慢慢消失了,我能听到他咔哒一声踩在脚踏板上,关录音机。“天啊,这家伙真的可能还活着。”

我拼命地连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同时阿伦医生把什么东西丢到了地上,听声音好像是个床上用的便盆。“他也跟着笑,这次我希望他们都得了癌症,而且无可救药,把他们慢慢折磨死。

他很快地朝我俯下身来,触摸我的胸口,(“没有瘀伤、肿块,也没有心脏病的其他外部体征。”他说。如果我有心脏病的话,他一定会惊诧莫名。)接着检查我的腹部。

我打了一个饱嗝。

他大瞪着双眼看着我,嘴巴微张,嘴角耷拉着。我再次拼命发出呜——呜——声,尽管知道这声音盖不住《让我苏醒》的摇滚乐歌声,但我想这点微弱的声响再加上那个饱嗝声,应该能使他意识到在他面前的就是……

“对不起,豪伊。”阿伦医生。就是那个混蛋,在我后面开了腔,还咯咯直笑。“最好检查一下,彼得——死了以后还打饱嗝是最糟的。”

他扇着自己面前的空气,样子很夸张,然后继续干活。尽管他注意到我左腿后面的伤疤一直延伸到前面,但却没怎么碰我的腹股沟。

你怎么没看见那个大的?我想,也许是它的位置稍微有点高。他没看见问题不大,我的“健美先生”,但是你还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还活着,这可是个大问题。

他继续对着麦克风吟诗般地说着,声音越来越轻松自如。我知道他的同事就在我后面,她是个在医学界过分乐观的家伙,认为没有必要把磁带退回来重新听那段对我身体检查的录音。供他做第一次心脏手术的病人如果不是还活着的话,那么他干得真是太棒了。

最后他说:“我认为已经准备好,可以继续做了,医生。”语气中却带有一丝试探。

她走了过来,低头看了我一眼,用力按了按他的双肩。“好的,”她说,“噢,不,等一下。”

现在我拼命要把舌头伸出来,做一个对小孩来说也很简单的鬼脸,但也足够了……我好像隐隐有着嘴唇里被刺痛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刚从大剂量的奴佛卡因(局部麻醉药——译注)的药力中苏醒来一样。我感觉到抽搐了吗?不,是一种希望,只是……

是的,没错!但确实是抽搐,我再试第二次,可什么都没有了。

当彼得举起大剪刀的时候,滚石唱片开始放着《熊熊的火焰》。

在我鼻子前放一面镜子!我冲他们大声尖叫。你们能看到镜子起雾的。就给我帮这个忙,行吗?

喀哒,喀哒,咔哒——咔哒。

彼得把大剪刀转了一个角度,光线照在刀锋上。我生平第一次确信,这玩意儿将会疯狂地一剪到底,就像导演不会让电影画面停顿下来,拳击裁判也不会在第十个回合就宣布停止比赛,我们也不会因为听负责人讲话而停下来什么事都不干。

彼得准备将这些组织剪插进我的小腹里,而我却可怜兮兮地躺在那儿。接下来,他想把我像豪杰展览会发来的邮包一样打开。

他疑惑地看着阿伦医生。

不!我大吼道,自己的声音在阴暗的颅骨里回响着,却一点也没发出来。“不,求求你们了,千万别!”

她点点头。“继续吧,没事的。”

“嗯……你想关掉音乐吗?”

是的,没错,就要把它关掉。

“音乐干扰你了吗?”

是的,干扰他了!就是这个音乐让他糊涂透顶,认为病人已经死了!

“好吧……”

“当然。”她说。她走出了我的视野。没过多长时间迈克和凯蒂也都走了。我拼命地发出呜呜声,但令人恐怖的是我连这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我害怕的要死,恐惧感从大脑向下蔓延,我的声带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她又回来了,和他凑在一起,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就像两个抬棺材的人往一个已经挖好的坟墓里面瞅。我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谢谢。”他说。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举起剪刀。“心脏切除手术现在开始。”

他把剪刀缓慢地向下移动。我看见了……看见了……然后就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感觉到冰冷的铁器在我裸露的上腹部划来划去。

他不解地望着医生。

“你肯定你不……”

“彼得,你不是想自己单独干吗?”她有点愠怒地问道。

“你知道我是这么想的,但是……”

“那就动手吧!”

她点点头,紧咬嘴唇。要是可以的话,我会紧闭双眼,但现在我连这一点也做不到了。我现在只能努力让自己经受锻炼,以迎接那些钢制器械。

“开剪。”他说着,俯下身去。

“等等!”她大叫。

刚刚传到我腹腔下面的压迫感稍微减轻了一些。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也有些恼怒。或许因为这个重要时刻被推迟而感到如释重负。

她说:“你漏掉了这个,彼得。”

他俯下身来,看看她发现了什么——那是我腹股沟上的伤疤,位于我右大腿的最顶端,那是皮肤上的一块光滑的、没有毛孔的碗状伤疤。

她的手还在紧紧地攥着我那东西,简直就要把它拽下来了。这就是她现在做的全部工作。她大概是觉得自己是在把一个沙发垫高高举起,以便让别人看见她在底下发现的宝贝——几枚硬币,一个丢失的钱包,也许还有你一直都没发现的有樟木香味的老鼠——这时候有件事情发生了。

亲爱的上帝拄着拐杖,坐着轮椅来了。

“看。”她说。她用手指轻轻地弹击着,然后沿一条直线延伸到我右侧睾丸的下面。“瞧瞧那些阴毛边上的伤疤。他的睾丸肯定肿得有葡萄那么大。”

“他很走运,两个睾丸都幸存下来了,一个也没少。”

“你敢打赌,你的……你可以打赌你知道。”她说道,又笑了了起来,颇有点挑逗的味道。她松开了那只戴着手套的手,把它移开,拼命往下按,想尽量看得清楚一些。她的动作是无意的。但在其他情况下,你要别人为你特意这么做得付二十五块或三十块钱。“我想这是战争留下的伤疤。彼得,递个放大镜给我。”

“我不应该……”

“就几秒钟,”她说,“他哪儿也去不了。”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中。她的手还放在我的身上,还在拼命往下按。一切似乎仍然在继续,但也许我错了。我一定搞错了,要么他能看见,她能感觉到……

她俯下身去,我发现只能看到后背上绿色制服,从帽子上垂下的带子像古怪的辫子。现在,噢,我的天啊,我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吹到我下面那个地方。

“注意这些伤疤具有放射状,”她说,“这是一种爆炸留下的伤痕。也许至少有十年历史了,我们可以检查他的参军记……”

门被突然撞开了。彼得惊恐地大叫,阿伦医生倒是比较平静,但手却下意识地握得更紧了,她再次抓住我,骤然之间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幻觉,仿佛看到一个新版本的令人作呕的《淫秽护士》。

“别把他切开!”有人尖声大叫。他的声音太响,充满了恐惧。我差点都没听出来原来是拉斯蒂。“别把他切开。他的高尔夫球袋里有条蛇,它把迈克给咬了。”

他们朝他转过身来,眼睛大睁着,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的手还在抓着我,小彼得就知道用一只手不停地挠着自己那件洗得干干净净的制服左上口袋,样子看上去就像拿着一个破烂不堪的加油泵。她也好不到哪儿去,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至少暂时如此。

“什么……你……什么……”彼得开始搭腔。

“把他放平!”拉斯蒂说——口吃不清,有点像喃喃自语。“我想他没有死,但几乎说不出话来。那是一条棕色的小蛇,我这辈子从未见过这种蛇,它主要出没于茂密的桂属植物丛中,它现在就在那儿。这并不重要!我想我们抬进来的这个人一定是被它咬了。我想……天啊!医生,你们要怎么做?把他弄醒吗?”

她迷迷糊糊地向四周看了看,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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