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蒙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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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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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怀疑自己『迷』路了,顿时害怕起来。要是真的『迷』路了,那不到天亮她 就得跟亚历山德罗去了;因为夜里圣哈辛托凶猛的野兽到处游窜。但是为了 孩子,她决不能死。她着魔似地坚持着。最后,就在天黑得她只能看见前面 几手之远时,就在她不单单由于奔跑、更由于害怕而气喘吁吁时,前面只有 几杆路的地方,突然亮起了灯光。那就是卡惠拉村。

    几分钟后她就进了村。

    卡惠拉村,圣哈辛托山上一个贫困侵扰的小地方,一块狭窄的、荒芜 贫瘠的土地上,坐落着一簇草棚和砖墙草顶房;这里的人很穷,但自傲,勇 敢。他们是真正的山里人,凶猛,而且独立自主。

    这些人中有亚历山德罗的好友,他被人杀害、他的妻子抱着孩子一路 跑下山来请求帮助的消息像野火一样迅速燃遍全村。人们激动地聚集在蕾蒙 娜栖息的那户人家的房子四周。她半晕半醒地躺在一张床上。她刚喘着粗气 讲完那可怕的故事,人就往前一冲,栽倒在地板上,晕了过去,幸亏有人及 时抱走了她怀中的孩子,这才没有使她捧着。蕾蒙娜似乎并没把孩子放在心 上;当孩子被抱到床上去时,蕾蒙娜没问起她,也没注意她。

    一种大慈大悲的健忘症似乎迅即偷袭了她的神志。但她还是说出了几 句足以使全村人群情激愤的话。这片激愤之情越来越高涨。四面八方的人纷 纷上马——有些人要上山去把亚历山德罗的尸体运下来;有些人组织成一队 立即要到吉姆·法劳家去,打死他:这是一些年轻人、亚历山德罗的朋友。 上了年纪的村长急切地劝他们不要采取这样的暴力。

    “死一个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死十个呢,孩子们?”他说。“你们愿意 像他一样丢下妻儿老小吗?如果你们对那个人动了手,白人们就会把我们通 通杀死。也许他们自己会处罚他。”

    那群人中爆发出一阵嘲笑声。他们有生以来从没见过一个白人因为枪 杀了一个印第安人而遭到处罚的。村长像他们一样知道这一点。一个朋友被 杀了,他怎么还命令他们像女人似的呆望着呢?

    “因为我老了,而你们还年轻。我看见过我们同白人的搏斗,但都失败 了,”这聪明的老人说。“这件事我并不比你们好受。我的血管里在冒火;但 我老了。我见得多了。

    我不许你们去。”

    女人们帮着他劝说他们,那些年轻人放弃了他们的打算。但是显得很 勉强,一个个郁郁不乐;到处都能听见有人在嘟哝:总会有这一天的。杀人 的办法不止一个。法劳在山谷里『露』面的时候不长了。亚历山德罗的冤仇早晚 得报。

    法劳领着他失而复得的马,慢慢地从山上下来,心里在盘算着该怎么 办。几年前,他杀死一个印第安人决不会比杀死一头牛或狼有更多的不安。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合众国『政府』设立了印第安人事务局,专门照料印第安 人的事务,前一天,圣贝纳迪诺有几个人打死了一个印第安人,那个事务官 就此掀起了轩然大波;他甚至还去逮捕了几个卖威士忌给印第安人的酒商。 要是由他来接手处理亚历山德罗的案子,那就麻烦了。思来想去,法劳觉得 最好的办法还是立刻去找就近的治安推事投案自首,就说是自卫伤人,这样 就能显示出自己的善心和公正。主意一定,他就骑马直奔在沙伯巴下去几英 里的威尔斯法官家,声称自己“自卫伤人”,杀了一个印第安人,也许是墨 西哥人,他说不准到底是什么人,那人偷了他的马。他胡诌了一通。他说他 不认识那个人,也不认识那个地方;但他没有说明,既然不认识那人和那个 地方,他怎么会直奔那儿呢。

    他说:“我先顺着这条小路走了一段时间,但来到一个拐弯的地方时, 我走上了一条错路,找不到原来的路了。我想我的马肯定是被领上了不会留 下脚印的硬草皮路,这样别人就找不到它了。我坚持往前走,跨过了小溪, 很快又发现了原来的软草皮路。这儿我从没来过,非常荒芜。最后我来到了 一道山脊上,从那儿我往下一看,看见了一个小牧场。我朝那户人家走去, 就在我发现我的马被拴在一棵树,l 时,狗叫了起来。听见狗叫声,一个印 第安人——也许是墨西哥人,我说不准——走出屋于,手里握着一把大刀。 我朝他喊道,‘这匹马是谁的?’他用西班牙语回答说,‘是我的。’‘你从哪 里弄来的?’我问。他回答说,‘圣哈辛托。’我见他边说边挥舞着大刀朝我 步步『逼』近,我就拎起枪,对他说,‘站住,要不我就开枪了!’他没站住,我 就开了枪;他还没站住,于是我又开了枪;他没倒下,我就用枪托砸了他一 下,把他砸倒了,然后又用手枪朝他开了两枪。”

    法官在这件案子中的责任是很明确的。他把犯人送进国室,然后派人 去请来六人陪审团,去检验那个据说是印第安人或墨西哥人的尸体。第二天 一早,法劳领路,他们上了山。来到牧场时,尸体已被搬走;房门锁上了; 除了亚历山德罗倒下的地方尚有几滴血迹外,前几天发生的那出悲剧已看不 出丝毫痕迹。法劳一见这副情景,颇觉意外,心里一块石头不觉就落了地。 但是,威尔斯法官并没有就此提出连夜打道回府,相反,他打算在离卡惠拉 村几英里的一个牧场里过夜,这下可把法劳吓坏了,他说夜里卡惠拉人肯定 会来杀死他的,他可怜巴巴地恳求法官和陪审团的人别离开他,好生保护他。

    半夜里,威尔斯法官被卡惠拉村的村长和其他首领们的脚步声惊醒。 他们听说法官和陪审团来了,就来领他们进村,那个被枪杀的人的尸体就停 放在那里。法官责怪他们不该把尸体从现场搬开,现在已无法作尸体检验了, 他们听后大为沮丧。

    不过,威尔斯法官还是亲自跟他们进村去看尸体,并听蕾蒙娜详述凶 杀的经过。然而,蕾蒙娜正发着高烧,神志昏『迷』,因此她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什么人都认不出,甚至当人们把她的孩子放在她怀里时,她也认不出来。 她躺在床上,神情不安,辗转反侧,手里抓着念珠,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不 时地夹杂着几句祷告,哭叫着亚历山德罗和费利佩;唯一清醒的标志是紧紧 地抓着念珠,当人们试图把它拿走时,她就把它藏进胸脯里。

    威尔斯法官是个老垦荒者了,向来不爱动感情,可这会儿,看着昏『迷』 的蕾蒙娜,也止不住热泪盈眶。

    法劳曾提出请求,要法官立即进行预审;但是法官访问了这个村子后, 拒绝了他的请求,决定一个星期后,等蕾蒙娜清醒过来,可以做证人时,再 行审讯。他尽可能地让村里的人们明白,蕾蒙娜能否出庭,对审讯至关重要。 事情很明显,法劳的陈述从头到尾句句假话。亚历山德罗没有刀。他没有时 间从门口走出好几步;蕾蒙娜从屋里奔到门口时听到的一连串咒骂和那两声 枪响几乎是同时发出的。亚历山德罗不可能说很多话。

    预审的日子到了。在这之前的日子里,法劳名义上是被关在囚室里, 但他亲口保证准时出庭,因此照样能外出料理自己的事务。

    威尔斯法官眼见审讯的日子已到,出庭的证人除了法劳本人外,别无 他人,产生了一种既遗憾又宽慰的奇怪感觉。法劳是个尽人皆知的恶棍。打 死亚历山德罗在他来说只是他一连串罪恶行径中的一件;法官为能把他押上 审判席并将他绳之以法,心里很高兴。

    但是圣哈辛托山谷与世隔绝,如此荒僻,还没建立像大多数文明的村 落那样能为大众接受的法律准则;再说,一个白人要是流『露』出对印第安人的 同情心,那就得搭上自己的政治前途。“正义”这个词儿失去了它的意义, 如果说在牵涉到印第安人的问题上,它曾经确实有过那么点儿意义的话。不 管这个山谷与其他地方相隔多远,在这个问题上它是不应被遗忘的。总的说 来,法官觉得宽慰,尽管有点儿内疚,就像自己是个从犯,或是出卖了朋友 一样;因为他很了解亚历山德罗。然而,总的来说,当他被迫同意法劳的辩 护律师提出的建议,“既然没有证人出庭,法劳当无罪释放”时,他内心还 是觉得宽慰的。

    他聊以自慰地想,即使把这个案子提交陪审团审判,结果也是一样的; 这个想法当然不错;因为,整个圣迭戈找不到一个陪审团会判一个杀死印第 安人的白人有罪,如果除了这个印第安人的妻子,别无其他证人出庭的话。 但是这并没有使他感到多少宽慰。

    亚历山德罗的脸庞时时出现在他脑海里,还有蕾蒙娜躺在卡惠拉村那 个小草屋里,辗转反侧、呻『吟』不止的形象使他难以平静。他知道,她之所以 不出庭,不是病体未愈,就是已经死了。如果她还活着,神志清楚的话,那 些印第安人准会一路背着她到法庭来。

    夏天,当她跟亚历山德罗住在沙伯巴的时候,法官曾见过她好几回, 她那罕见的气质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的孩子们都认识她、喜欢她;常 到她家里去;他的妻子曾买过她的绣品。亚历山德罗也为他干过活;谁也没 有威尔斯法官那么清楚,亚历山德罗如果神志清醒的话,绝不会偷别人的马 的,就像白人不会偷马一样。法劳也知道这点;大家都知道这点。大家也都 知道他有奇怪的游这病;当他发起这种半疯半癫的病时,他是不负责任的。 法劳知道这点。对法劳的行为,只能这样解释:当他看见自己的马在这么难 走的路上被拉上山去,弄得精疲力竭,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不由自主地 开了枪。

    “但如果对方不是印第安人,他就不会开枪!”法官沉思道。“要是他在 朝任何白人开枪前,肯定会三思而行的。”

    日复一日,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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