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蒙娜》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蕾蒙娜- 第5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在蕾蒙娜的指点下,亚历山德罗用柳条编了个粗糙的摇篮,就像门外 装谷子的篮子一样,只是编得更密,椭圆形的,四根笔直的红熊果树干把它 支撑起来——摇篮里铺着柔软的羊『毛』,上面躺着蕾蒙娜六个月的孩子,身上 盖着家织的白『毛』毯,孩子活泼、结实、美丽,一看就知道是个受到伟大的母 爱哺育的、身体健康的孩子。这是个女孩,正合亚历山德罗的心愿;蕾蒙娜 却觉得遗憾——一个充满爱情的母亲没有比自己的头生孩子是个女儿更使她 遗憾的了,蕾蒙娜一直希望能生个小亚历山德罗;但是当她看着女儿的蓝眼 睛时,她的失望的感觉与时俱减,女儿的眼睛湛蓝湛蓝,任何人一见到她首 先注意的就是她那双蓝眼睛。

    “蓝天似的眼睛,”伊西德罗第一次见到她时,这样惊呼道。

    “像她母亲,”亚历山德罗说;伊西德罗闻言抬起头来,惊讶地看了蕾蒙 娜一眼,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也是蓝『色』的。

    “太妙了!”他说。“真是这样。我从没见过;”他心底里纳闷,蕾蒙娜的 母亲是印第安人,可她竟有这样的眼睛,她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蓝天似的眼睛,”村里人一下子全都这么称呼这个小女孩;亚历山德罗 和蕾蒙娜也不知不觉地跟着叫了起来。但到洗礼日时,他们迟疑起来。有一 二个星期六,村里人传说,星期日加斯帕拉神父要来村里主持仪式,他希望 所有的新生儿都抱来受洗。夜深人静的时候,亚历山德罗和蕾蒙娜坐在熟睡 的孩子旁,合计着该给她取个什么名宇。蕾蒙娜不知道亚历山德罗是否愿意 叫她麦吉拉。

    “不!麦吉拉只有一个,”他说,声音很认真,蕾蒙娜隐约感到点儿害怕。

    他们讨论了“蕾蒙娜”、“伊莎贝拉”,亚历山德罗建议叫卡门娜。他母 亲就叫这个名宇。

    蕾蒙娜一听到这个名字,打了个冷战,想起了坦墨库拉坟地那一幕。 “哦,不,不!

    不行!”她叫道。“那不吉利;”亚历山德罗连连责怪自己忘记了这个名 字只会使她联想起坟地那一幕。

    最后,亚历山德罗说:“麦吉拉,我想大家都已经给她取了名字。不管 我们在教堂里给她取个什么名宇,村里人只会叫她‘蓝眼睛’。”

    “那就正式叫她‘蓝眼睛’吧,”蕾蒙娜说。就这么定下了;当加斯帕拉 神父把这个小家伙抱在手里,在她额上划了十字后,相当费力地用印第安话 说出她的名字,意思就是“蓝眼睛”,或叫“蓝天似的眼睛”。

    以前,加斯帕拉神父到圣帕斯库拉做弥撒,总是睡在六英里外贝尔纳 多山谷罗迈克斯商店兼邮局里。但这回伊西德罗极为自豪地前去迎他,说他 的堂弟来山谷里定居,造了一座新砖房,请求神父能赏脸,这次就在山谷里 住下来。

    “说真的,神父,”伊西德罗又说,“在这儿管保比在罗迈克斯家睡得好、 吃得好。

    我堂弟媳可能干呢。”

    “亚历山德罗!亚历山德罗!”神父沉思地说。“他早就结婚了吗?”

    “不,神父,”伊西德罗答道。“刚过两年。是从坦墨库拉到这儿来的路 上,由你给他们主婚的。”

    “啊,啊!想起来了,”加斯帕拉神父说,“我一准来;”他极有兴趣地盼 望再见到那对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夫『妇』。

    蕾蒙娜热情洋溢地为款待神父而做着准备。这又像回到了从前的日子; 在她忙着烹调洗涮的时候,脑子里尽想着萨尔别德拉神父。也许加斯帕拉神 父会告诉她关于萨尔别德拉神父的情况。是她向亚历山德罗建议请加斯帕拉 住他们家的;亚历山德罗说,“如果我们把房间让给了神父,你和孩子睡哪 儿呢?我可以睡到外面的地板上;可你?”——“我到伊西德罗家去跟胡安 娜睡,”她答道。“就两个晚上,没关系;我们明明有这么好的床,却让神父 去睡到美国人的家里,这太丢脸了!”

    亚历山德罗把加斯帕拉神父请进他和蕾蒙娜的房间时,一种平生难得 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一尘不染的白粉墙,拾摄于净的床上有镶着阔花边的被 褥、枕头,挂着床帘,支着印花布床顶,还有雕花旧木椅,绿叶环绕下的圣 母雕像,墙上的架子,挂着白窗帘的窗子——这一切犹如一幅图画,加斯帕 拉神父在以前游历印第安各村的生涯中从未见过。

    他情不自禁地『露』出惊讶的神『色』。而后他的目光落在金念珠上,惊问道, “这是哪儿来的?”

    “是我妻子的,”亚历山德罗自豪地说,“是萨尔别德拉神父给她的。”

    “啊!”神父说,“他前些天死了。”

    “死了!萨尔别德拉神父死了!”亚历山德罗叫道。“这个打击太可怕了。 哦,神父,我求你别把这事告诉她。一定得在洗礼过后才能让她知道。这消 息会使她心情沉重,洗礼仪式上她就不会高兴了。”

    加斯帕拉神父还在仔细审视着念珠和耶稣受难像。“放心,放心,”他 心不在焉地说;“我绝不说;不过这尊耶稣受难像可是件艺术品;你知道你 这东西的价值吗?还有这个——这不是块圣坛罩布吗?”他拎起这块绣得很 漂亮的圣坛罩布,又说。这块罩布是蕾蒙娜为了欢迎神父的到来,特意钉在 墙上圣母像的下面的。

    “是的,神父,是块圣坛罩布。我妻子绣的。本来打算送给萨尔别德拉 神父;但她没见到他,没法儿把这给他。要是她一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准会 像生活中失去了阳光一样。”

    加斯帕拉神父正想问另一个问题,蕾蒙娜气喘吁吁地跑进门洞。刚才 她是把孩子送给胡安娜代管一下,她好腾出手来侍候神父用晚餐。

    “我求你别告诉她,”亚历山德罗压低嗓门说;但是太晚了。蕾蒙娜一见 神父手里拿着她的念珠,忙说:——

    “神父,这是我最神圣的财产。原先是圣路易斯雷伊的佩雷神父的,他 给了萨尔别德拉神父,萨尔别德拉神父又给了我。你认识萨尔别德拉神父吗? 我希望能从你这儿打听到他的消息。”

    “是的,我认识他,不太熟;我好久没见到他了,”加斯帕拉神父吞吞吐 吐地说。

    单单他的迟疑还不至于向蕾蒙娜泄『露』真相;她可以认为这是俗僧对方 济各会的轻蔑或敌意,但是她看了看亚历山德罗,从他脸上看出了恐慌和悲 伤。他脸上的任何阴影从来逃不过蕾蒙娜的眼睛。“怎么回事,亚历山德 罗?”她问道。“是萨尔别德拉神父出事了吗?他病了?”

    亚历山德罗摇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蕾蒙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 个,从两人的脸上看出惊慌痛苦的神『色』,她把双手放在胸前,做出从印第安 女人那里学来的意味深长的姿势,用可怜巴巴的声音说:“你们不愿告诉我! 你们不说话!那就是说他死了!”她扑通跪了下来。

    “是啊,闺女,他死了,”加斯帕拉神父说,这位粗暴、好斗的神父的声 音比往日温和多了。“他是一个月以前在圣巴巴拉去世的,我很遗憾带来使 你伤心的消息。但你不能为他悲伤。我听说,他很懦弱,他自己想死。他不 能再干活,他不愿活下去。”

    蕾蒙娜把脸埋在双手里。神父的话嗡嗡地传进她耳朵,她根本听不清 楚,“一个月以前。”她默默无声、一动不动地呆了片刻;然后她站起来,一 句话没说,也没朝这两人看上一眼,便走到圣母雕像前跪了下来。亚历山德 罗和加斯帕拉神父出于共同的冲动,悄悄地离开了房间。他们站在门外,神 父说,“现在太晚了,否则我真想回罗迈克斯家去。你的妻子这么悲伤,我 不想待在这儿。”

    “你一走,那又是一件伤心的事,神父,”亚历山德罗说,“她这些天一 直满心喜悦地为迎接你而忙碌,她是个坚强的人,是她常常使我振作,而不 是我给她力量。”

    半个小时之后,蕾蒙娜神『色』平静地出来招呼他们吃饭,加斯帕拉神父 心想,“天哪,他说得真不错。”他不像亚历山德罗那样明白,她何以能在半 小时里就改变了脸『色』。这脸『色』亚历山德罗以前从没见过,他简直不敢跟她说 话了。

    夜晚,当她准备去费尔南多家时,亚历山德罗走到她身边,壮着胆子 提到了萨尔别德拉神父的名宇。蕾蒙娜忙用手捂住他的嘴。“我现在还不能 谈他,亲爱的,”她说,“我永远不相信,他还没给过我们祝福就会去世。等 过了明天再提他吧。”

    第二天早晨,蕾蒙娜悲伤的脸『色』使所有看见她的女人们都觉得伤心。 她们一个个惊讶地凝视她,然后转身走开,轻轻地相互交谈。她们都爱她, 有一半人甚至崇敬她,因为她心地非常善良,乐于教导她们,帮助她们。她 一进山谷,就像是一位传教士,人们总是在她脸上看到微笑。现在她不笑了。 可是她那个穿着白衣服的漂亮女儿还等着受洗呢;太阳放出了光芒,钟声已 经响了半个小时,人们从山谷的各个角落集中起来,加斯帕拉神父穿着镶金 绿『色』圣衣,正在圣坛前做祷告;这是圣帕斯库拉欢乐的一天。可是亚历山德 罗和蕾蒙娜却各自跪在一个角落里,满脸悲容,甚至当他们的女儿格格笑起 来,并举起双手的时候,他们也不『露』半点喜『色』,这是怎么回事呢?渐渐地人 们悄悄议论起发生的事情。有人从亚历山德罗的朋友、坦墨库拉的安东尼奥 那里打听到消息。然后所有女人的脸『色』也悲伤起来。她们全都听说过萨尔别 德拉神父,许多人曾在蕾蒙娜房间里的牙雕基督像前做过祷告,她们知道这 是萨尔别德拉神父送给蕾蒙娜的。

    蕾蒙娜走出教堂后,一些人追上她,握住她的手,把它放在她们的心 口上,默默无语。这动作胜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