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蒙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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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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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认识圣迭戈的牧师吧?”蕾蒙娜问。

    “不熟,”亚历山德罗答道。“我在坦默库拉的时候,他难得上那儿去; 但他是印第安人的朋友。我知道他是在打仗的时候跟圣迭戈的人一起来的, 那些白人非常害怕;他们说,要不是加斯帕拉神父说了话,帕拉就不会有一 个白人活下来。战斗开始之前,我父亲把他手下的人全都打发走了。他知道 要打仗了,但他不愿跟那事有牵连。他说印第安人全都疯了。那没用。他们 只会自找绝路。这是最糟糕的,我的麦吉拉。愚蠢的印第安人打啊杀啊,我 们又能怎么办呢?白人们以为我们全都是一样的。听说,自从那时起,加斯 帕拉神父再也没到过帕拉。现在去那儿的是圣胡安·卡皮斯特拉诺牧师。他 是个坏人。他从饥寒交迫的穷人手里榨取钱财。”

    “一个牧师!”蕾蒙娜失声惊呼。

    “对!一个牧师!”亚历山德罗答道。“他们一点没有善心——不像萨尔 别德拉神父。”

    “哦,要是我们能到萨尔别德拉神父那儿去就好了!”蕾蒙娜情不自禁地 叫道。

    亚历山德罗脸『色』阴郁。“那样更危险,麦吉拉,”他说,“那儿也没有我 能干的活儿。”

    他的神值使蕾蒙娜顿时懊悔不及。哪怕给自己可爱的人儿添上一根羽 『毛』那么轻的额外负担,都是多么残忍的事啊!“哦,这样当然更好,”她说。 “你别把我刚才说的话当真。只是因为我实在太爱萨尔别德拉神父了。夫人 会向他歪曲事情的真相。我们能不能送个信给他呢,亚历山德罗?”

    “我认识圣英内斯的一个印第安人,”亚历山德罗答道,“有时候他去坦 墨库拉卖网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去圣迭戈。要是我能跟他联系上,我肯定 他会替我从圣英内斯到圣巴巴拉去跑一趟的;有一回他病得很厉害,在我父 亲家里躺了好几个星期,我照料他,打那以后,每回他来,总要叫我拿一个 网兜。从圣英内斯到圣巴巴拉要不了两天。”

    “现在还像从前多好啊,亚历山德罗,”蕾蒙娜感叹道,“那时全地区都 有像萨尔别德拉神父一样的人。那时所有的传教区都有任何人可干的活儿。 夫人说传教区像王宫,每个传教区里都有成千上万的印第安人;成千上万, 全都愉快、安宁地工作着。”

    “夫人对传教区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知道,”亚历山德罗答道。“我父亲 说在坏人当道的时候,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绝对不会有像圣路易斯雷伊 那样的事情。佩雷神父对他所有的印第安人都如同慈父。我父亲说,他们全 都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只要他一声令下。当他要出走,离开这个地区的时候, 当传教区全被毁灭,他心碎的时候,他只好在夜里出走,麦吉拉,就像你和 我一样;因为如果印第安人知道他要走了,他们会赶上来挽留他。圣迭戈港 有一艘驶往墨西哥的船,神父下决心乘这条船走;他也是在夜里骑马从我们 走过的这条路上走的,我的麦吉拉,他只让我父亲一个人知道这事。我父亲 陪他一起来;他们骑着最快的马,通宵赶路,我父亲带了一箱祭祀用的圣物, 很沉,放在马背上他的胸前。这件事情我父亲跟我说过好多次,他们如何在 破晓时到达圣迭戈,神父坐一只小舟到那轮船上去;他刚上了轮船,我父亲 像死人似的站在岸上呆呆地看着,他太爱神父了,突然,他听见一声大叫, 听见了吼声,得得的马蹄声,只见三百个来自圣路易斯雷伊的印第安人骑着 马儿朝水边飞驰而来,原来他们发现神父到圣迭戈来搭船,便连夜顺着他走 的那条路追来,要拉他回去。我父亲指着船对他们说,神父已上船了,他们 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喊声;有几个跃入海中,游到船边,哭叫着,请求让他们 上船跟神父走。佩雷神父站在甲板上,泪流满面,为他们祝福,向他们告别; 有一个印第安人——谁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居然爬上了铁链和绳 索,最后爬上了船,船上人让他留下了,他跟神父随船而去。我父亲说他终 身后悔他自己没有想到那么做;但他像个哑巴、聋子,没有脑袋,神父的出 走使他难受极了。”

    “就是在这儿,是这个港口吗?”蕾蒙娜极感兴趣,手指湛蓝的海水问 道,他们前面的棕树树梢形成一个拱顶,从拱顶望出去,海面像一条宽阔的 带子。

    “对,他就是从那儿出海的——就像现在那条船的走向,”他大声地说, 这时有一条白帆船迅速驶过,向海外驶去。“但船儿最先是停泊在内港的; 从这儿看不见内港。

    那儿的水才叫美哪,我从来没有见过,麦吉拉。两块高高的陆地像两 支胳膊似的伸出去拥抱着它,保证它的安全,就像它们爱它似的。”

    “但是,亚历山德罗,”蕾蒙娜继续说,“别的传教区真的有坏人吗?肯 定不是方济各会的神父们吧?”

    “也许不是神父本人,而是他们手下的人。他们的权太大了,麦吉拉。 当我父亲告诉我他们的权力大到什么程度的时候,我似乎觉得我真不该像他 那样喜欢拥有这种权力。

    一个人不该有那么大的权力。圣加布里埃传教区就有这么一个人;他 是个印第安人。他被捧到众人之上;有一次,一大批印第安人逃走,回到了 山峦里,他去追他们,他带口每一个人的一只耳朵;这些耳朵串在一根绳于 上;他哈哈大笑说,凭着这些割下来的耳朵,又可以分辨他们了。一个从加 布里埃到坦墨库拉来的老太太对我说,她亲眼看见那些耳朵。她本人就住在 传教区里。印第安人们都不愿回传教区去;有些人宁愿住在树林里,像他们 以往那样生活;我想,只要他们愿意,他们是有权那么做的,麦吉拉。那些 留下来,像牲口一样生活,什么也不知道的人是傻瓜;但你不认为他们有权 那么做吗?”

    “向每个人布讲福音,这是命令,”虔诚的蕾蒙娜咎道。“萨尔别德拉神 父说方济各会的修士们就是为这个才到这儿来的。我认为他们应该让印第安 人听他们布道。但关于耳朵的事太可怕了,亚历山德罗。你相信吗?”

    “那老太太说的时候呵呵直笑,”他答道。“她说那是个笑话;而我认为 那是真的。

    我想我要是碰上谁想这么割去我的耳朵,我准会杀死他。”

    “你曾对萨尔别德拉神父说过这件事吗?”蕾蒙娜问。

    “没有,麦吉拉,那样不礼貌。”亚历山德罗说。

    “嗯,我不相信,”蕾蒙娜答道,口吻很轻松。“我不相信竟有方济各会 的修士会容忍这种事情。”

    灯塔上强烈的红光又在闪亮,过了一会儿,亚历山德罗认为他们该重 新上路了。他们去圣迭戈旧城——加斯帕拉神父住在那里——必经之路是圣 迭戈到圣路易斯雷伊的公路,他们几乎肯定会碰到路人。

    但是马儿很帮忙,他们赶到城里时还不太晚。加斯帕拉神父的家在一 长排矮住房的尽头,过去这儿是要塞的时候,这些房子可不是让凡夫俗子居 住的,不过现在已经朽烂;除了神父居住的房间,其余的房间都已空关许久。 马路对面,在一块被疏忽的荒草丛生的旷场上,坐落着他的教堂——一个贫 乏的小地方,白粉涂抹的墙壁斑驳陆离,挂着几幅粗劣的画,一面破碎的镜 子,从传教馆里抢救出来时已是破旧不堪,现在可彻底成废物了。教堂里放 着普通罐头做成的烛架,里面『插』着几支廉价的蜡烛,烛光昏暗地照着大厅。 教堂里的一切都像教堂本身一样破败,这是整个南加利福尼亚最阴郁的地 方。佩德鲁·胡尼佩罗·塞拉这位令人尊敬的方济各会老修士就是在这儿开 始他的工作,他满怀虔诚、真挚的意愿,要求这蛮荒的土地和它的人民回归 他的地区和他的教会;在最初那几个可怕的星期里,他整天在这块海滩上奔 忙,照料停泊在港口里、时疫流行的墨西哥船上的病人,为垂死的人祈祷, 埋葬死人。他就是在这儿为他的第一批印第安信徒施行洗礼,建立了第一个 传教区。现在,他那英雄业绩和来之不易的胜利的唯一遗迹就是那一堆废墟, 几棵老橄榄树和棕榈树;就连这些东西要不了一个世纪也会失去;回到它们 的母亲——大地的怀抱中去,大地不会为她最神圣的坟墓放上墓石。

    加斯帕拉神父已在圣迭戈住了好多年。他虽然不是方济各会修士,对 那一套教规也确实没有特别的感情,但他一开始就深深地为这儿神圣的群落 所打动。他生『性』粗暴却又颇具诗人气质;他注定只能成为这样三种人:军人、 诗人或神父。环境使他做了一个神父;那种挥戈沙场的阳刚之气和文思喷涌 的诗人气质全都集中起来,为他担任的神职增添了力量。他从来没有失去军 人的风度——不管是神态还是步履;他那闪亮的黑眼睛,乌黑的头发和胡子, 轻捷的脚步,有时候与他穿的圣袍似乎很不协调。当他发现自己已无法把那 几百个印第安人集合起来,像从前一样,让他们回归教会,他对他们已是爱 莫能助时,就是他那诗人的敏锐气质,使他一年又一年地越来越萎靡。他曾 常常到他们流动的庇难所访问他们,一家又一家,一个群落又一个群落,凡 是他认识的他都不放过,他曾向华盛顿的各个有关当局写过一封又一封信, 但都是石沉大海。他也曾做过同样徒劳的努力,要为他们从离家较近的当局 那儿争取正义,求得保护;他曾努力地鼓动教会为了他们的利益做出更大的 成绩。最后,他疲惫、沮丧、气愤——只有诗人气质才能感受到的那种紧张、 压抑的气愤——他只好作罢了。他说,“这没有用;我不说了;我筋疲力尽 了;我再也忍受不住了!”他干起圣迭戈墨西哥人和爱尔兰人小教区里由他 负责的一些日常事务,除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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