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蒙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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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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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比任何纸花都漂亮,笔直的纤维像丝绸一样,组成一个个又大又 软的圆盘,四周全是尖刺,像级干一样光滑,形似圣徒的光环,那『奶』油似的 颜『色』逗人喜爱。它们躺在地上,竟然从来没人注意过,真是天大的怪事。蕾 蒙娜用它们做了一个大花环戴在圣徒约瑟夫的头上,在圣母子里放了一束; 夫人看见了,惊喜地叫了出来,她以为它们一定是用丝绸和级于做的。

    亚历山德罗还送给她漂亮的篮子,是帕拉的印第安女人们编出来的, 有一只来自北方,来自图莱里;篮子是用艳丽的羽『毛』跟芦杆一起编织而成— —红黄相间,一道道,一圈圈。看上去就象是用五光十『色』的鸟羽织成。

    亚历山德罗又送给她一个漂亮的石碗,黑『色』的,光洁如缎,是亚历山 德罗的朋友从圣卡塔利娜岛弄来给他的。开始的几个星期里,几乎每天都有 表现亚历山德罗的周到和善意的新的证物被记载下来。蕾蒙娜也常常重复亚 历山德罗对她说的事——他从他父亲那里听来的传教区的往事;圣徒的故 事,早先神父们的故事,照亚历山德罗的说法,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他 们更像圣徒——建立第一个传教区的胡尼佩罗神父,他的朋友格雷斯佩神 父,亚历山德罗的祖父作为格雷斯佩神父的仆人跟他出过远门,他曾亲眼见 过格雷斯佩神父做出的许多奇迹。有一只杯子,神父专门用来装巧克力,作 他的早餐——一只漂亮的杯子,放在一只盒子里,这是神父唯一的奢侈品; 有一天早晨,杯子打碎了,所有的人都又害怕又难受。“没关系,没关系;” 神父说;“我能把它拼起来;”他把两个碎片拿在手里,紧紧地拼在一起,嘴 里念念有词,两个碎片又成了一个牢固的整体,整个旅程中神父像平时一样 使用它。

    但是现在,蕾蒙娜再也不敢主动提到亚历山德罗。有时候费利佩巧妙 地问起他,或暗示到他,她也只是简单作答,从不把话茬儿接过去;费利佩 还注意到另外一件事:现在她连看都不大看亚历山德罗。当他跟别人说话时, 她总是把眼睛盯着地面。要是他跟她说话,她则迅速抬头看他一眼,紧跟着 就把眼睛垂下。亚历山德罗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心里很高兴。他明白这是 为什么。他知道,在他们极为难得的个别相处的时刻,她会如何不同地看他 的脸。他美滋滋地想,这事儿只有他知道;但他错了。玛加丽塔也知道。她 不止一次地看见过。

    亚历山德罗不止一次地在溪边的柳树林里找到蕾蒙娜,在那儿跟她说 话。第一次纯属偶然;而后就再也不是偶然的了,因为亚历山德罗常上那儿 寻觅,希望能找到她。在蕾蒙娜的心底里,也有着一种——姑且不说是一种 希望,希望看见亚历山德罗吧,至少是一种记忆:那儿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地 方。当然她没有明说出来,而是带点儿心照不宣。

    这是个令人愉快的地方,即使在中午也是凉爽宜人,潺潺流水里始终 充满音乐。蕾蒙娜常在那儿跪上一个早晨,洗洗花边、手帕什么的;亚历山 德罗一看见她,就再也不想离开。每逢这种时刻,第一个晚上的情景就栩栩 如生地再现在他眼前:在落日余辉中乍一看见她的脸,他直以为她不可能是 肉体凡胎。直到现在,他依然认为她至少也是个圣徒;可是,唉,他太清楚 了,她实在是个凡夫俗子!好多回他独自一人在夜里来到这儿,躺在草地上, 双手浸在流水里,神思恍惚地玩弄着水,以其颇具诗人气质的印第安人方式 思忖着;“就在这儿从她手底流过的水流向何处呢?这些水永远到不了大 海;但我喜欢这里的水!”

    玛加丽塔见到过他这么躺着,做梦也想不到他的举动竟出于如此高雅 的情感,但她莫名其妙地朝那儿『摸』去,心里在想:“他希望他的小姐会来这 儿会他。这倒是个小姐会情人的好地方,竟然在洗衣石旁!要是夫人撞见你 在这儿跟一个牧羊人的工头山会,也许是调情!那这儿的水倒能更快地洗掉 你在夫人眼里的污点。哦,要真有这样的事,我可要快活死了!”她越看, 越觉得这事儿早晚得发生。蕾蒙娜和亚历山德罗通常总在柳树林里幽会;玛 加丽塔注意到,他们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分手时一次比一次难舍,有时候 都快接近晚饭时分了,她感到一种恶毒的满足,她一只眼睛看着花园小径, 焦虑不安地在夫人身边徘徊,巴不得夫人能吩咐她去叫小姐吃饭。

    “但愿我能突然走到他们面前,像她以前对我说话时那样对她说,‘夫人 找你’。

    哦,那该多解气啊!我要是说出那些话,准会像一根鞭子抽在他们两 人的脸上!会有机会的!会有机会的!她早晚会在那儿欢度她的美好时光的 时候被抓住的!我要等待!会有机会的!”

    

第1卷 第十章

    机会来了。而当这个机会来到时,其后果比玛加丽塔满怀恶意所设想 的更要使蕾蒙娜倒霉;但这事与玛加丽塔无于。发难者是夫人自己。

    费利佩恢复得很快,可以穿上衣服,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并能在屋 子周围、花园附近散散步了,这下子夫人总算放下心来,于是又恢复了老习 惯,长时间一个人在牧场里散步。她的佣人们说得好:整个牧场里,哪怕是 一片草叶,没有夫人看不见的地方。

    她对自己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如今她在这块土地上行走,有她 特殊的目的。她在仔细衡量:要是把一块牧场卖给奥尔特加是不是合算,对 方是求之不得的,因为这块牧场紧挨着他们的一大片牧场。这块地离夫人家 之远出乎她的意料,她没想到跑一趟要花那么长时间;在出事这一天的日落 时分,夫人匆匆往家赶,她从大路折进一条近路,就是春天萨尔别德拉神父 遇见蕾蒙娜的那条近路。现在通过枝丫交错的芥子丛已没什么困难了。芥子 已被晒于,被牛踩平。夫人行『色』匆匆,但她到达柳树林时,已是夜『色』初降; 她什么也看不见——她脚步轻轻地踩在平整的褐『色』地面上,不出声响——突 然,一头捞上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只见他们各自挽着对方的手臂,夫人停了 下来,朝后退了一步,惊叫了一声,在这同时,她看清了那两个人的脸,他 们吓得目瞪口呆,撒手站在一边,惶惶不安地凝视着她。

    说来奇怪,竟然是蕾蒙娜先开了口。为自己感到惧怕使她噤若寒蝉, 为亚历山德罗感到害怕又使她开口说话。

    “夫人,”她说。

    “住嘴!不要脸的东西!”夫人正言厉『色』。“你还敢说话!回你的房间去!”

    蕾蒙娜没有动弹。

    “至于你,”夫人转向亚历山德罗,继续说道,“你,”她打算说,“从现 在起,你被解雇了,”但她及时镇定下来,说,“你跟费利佩说去。给我滚开!” 夫人生平第一次真正地气得发狂了,她跺着脚,又说了一遍,“给我滚开!”

    亚历山德罗没有动,只是转向蕾蒙娜,向她投去探询的一瞥。他不敢 违背她的心意擅自行动。他想不出在这恐惧的境地里她认为怎么办最好。

    “走吧,亚历山德罗,”蕾蒙娜冷静地说,依然正面注视着夫人。亚历山 德罗顺从了;没等她把话说完,他就走开了。

    蕾蒙娜的镇定自若,亚历山德罗不把夫人的话当回事,却要等候蕾蒙 娜的进一步吩咐,然后才离开这里,这对夫人来说可是太过分了。她感到怒 火中烧,从年轻时候起她还从来没有这样发过火。当蕾蒙娜又开口,叫了声 “夫人”时,这夫人可真做了件有失体面的事;她狠狠地扇了姑娘一记耳光。

    “别跟我说话!”她又叫道;她一把抓住蕾蒙娜的胳臂,与其说拉,不如 说把她推到了花园小径上。

    “夫人,你把我的胳臂弄疼了,”蕾蒙娜说,声音还是那么镇定。“你不 用抓着我。

    我跟你走就是了。我不怕。”

    这难道是蕾蒙娜吗?夫人感到了羞愧,把她的胳臂放了,凝视着姑娘 的脸。尽管是在朦朦夜『色』里,她依然从蕾蒙娜的脸上看见一种极其平静、以 及谁也不会相信的坚韧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夫人心想,她气得浑身 发抖,依然十分虚弱。“小『荡』『妇』,伪君子!”她又抓住了蕾蒙娜的胳臂。

    这回蕾蒙娜没有反抗,而是像个犯人似的任她拽着走,被推进自己的 房间,门狠狠地撞上了,外面上了锁。

    这一切玛加丽塔都看见了。一小时前她就知道蕾蒙娜和亚历山德罗在 柳树林里,夫人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等得她好不耐烦。她不止一次地走到 费利佩跟前,假装关心地问他是不是饿了,他和小姐要不要吃晚饭。

    “不,不,等夫人回来再吃,”费利佩这么回咎。他这回碰巧也知道现在 蕾蒙娜和亚历山德罗在哪里。他也知道夫人上哪儿去了,她很晚才能回来; 但他不知道她回来时竟会走小溪边的柳树林;要是他早知道的话,他会想办 法把蕾蒙娜叫回来。

    当玛加丽塔看见蕾蒙娜被脸『色』苍白、浑身哆嗦的夫人推进房间,看见 钥匙转动,拔出,放进夫人的口袋里时,她把围裙扔过自己的头,奔进了后 门走廊。她几乎感到了良心上的不安。她忽地想起在以前的日子里蕾蒙娜如 何经常地帮助她——夫人对她生气时,蕾蒙娜来保护她。她记起了那块撕坏 的圣坛罩布。“圣母啊!她现在会受到什么惩罚啊?”她暗暗地叫道。玛加 丽塔从没想到过一个人会有这样令人难堪的处境。她以为蕾蒙娜这口可是丢 尽了脸,会受到一顿严厉的斥责,和亚历山德罗断绝一切关系。但看夫人的 样子,说不定她还会杀死蕾蒙娜呢。

    “她在心底里向来恨她,”玛加丽塔暗自思忖;“不过,她不会把她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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