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蒙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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蕾蒙娜-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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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没有用。如果夫人的心思不在这方面,而你硬要让她在这边转,哪 怕只转一点儿,那都无异于对高山说,“跳到海里去。”萨尔别德拉神父所能 做的一切,只是自己把更多的爱给予蕾蒙娜。他打心眼里喜欢她,一年比一 年爱她,这是不足为奇的;从来没有一个姑娘比蕾蒙娜更温柔、更可爱,这 些年来,她一直孤零零地寄居在莫雷诺夫人家里,只有费利佩和她作伴。

    现在有三个人在注视蕾蒙娜,如果有第四个,那第四个就是她自己, 而且事情的结果就可能完全两样。但蕾蒙娜怎么能注视呢?蕾蒙娜怎么会知 道?除了和修女们在学校里读了两年书外,她从未离开过夫人的家。费利佩 是她认识的唯一的一个小伙子——费利佩,从她五岁时就是她的哥哥。

    莫雷诺夫人家里没有欢乐。费利佩需要欢乐时,他就出门旅行,一天、 两天、或三天,去寻找欢乐;他想去就去。蕾蒙娜从没去过。好多次她渴望 能去圣巴巴拉,或蒙特里和洛杉矶;近来夫人偶尔上那儿去,但是要请求夫 人同意让她陪夫人一起去,蕾蒙娜没有那么大的勇气。离开修道院学校已有 三年了,但是离校那天修女们流着爱恋的泪水跟她吻别的情景至今历历在 目。她念过的屈指可数的小说、故事和一些诗歌全都是最最幼稚和老式的, 使她几乎像从前、一样充满稚气。这种稚气,加上她天生的乐观,使她对自 己单调的生活感到异乎寻常的满足。她喂鸟、养花、整理小教堂、帮着干些 轻微的家务活、绣花、唱歌,还有就是根据夫人八年前的吩咐,做祷告,逗 萨尔别德拉神父高兴。

    出于两种迥然不同的原因,她和亚历山德罗都令人奇怪地丝毫没有起 过恋爱和结婚的念头——他是因为生活在阴影里,她则因为在阳光下;他心 里和思想里充满困『惑』和恐惧,而她则每天要做一些不伤脾胃的轻微的日常家 务活儿,像个孩子似的在室外嬉戏玩耍。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费利佩依然弱不禁风,亚历山德罗想出了一个大 胆的措施。每次到费利佩的房间里唱歌拉琴,他都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在 房间里待上一个小时,就会使他很不舒服。房间很大,有两扇窗子,房门从 不关上,但对亚历山德罗来说,房间里的空气似乎是凝滞的。

    “要是非让我待在那个房间里,我会像费利佩一样生病的,床是件让人 体弱的东西,再健壮的人也会被它摧垮,”一天亚历山德罗对胡安·卡说。“我 想请他们同意我把费利佩先生搬到走廊里,把他放在我做的一张床上,你认 为他们会生我的气吗?我敢用脑袋担保,不出一个星期,我就能让他站起 来。”

    “要是你真能做到,你可以要求夫人把半份地产送给你,而且你准能得 到,孩子,”胡安回答说。一听这话,亚历山德罗热血涌到了脸上,胡安连 忙补充说,“别这么激动。

    我并不是说你会因为做了这件事而索取任何报酬;我只是认为要是夫 人看见费利佩又能站起来,那她该有多么高兴。我时常这么想,如果费利佩 先生不能康复,夫人肯定也不会比他多活多少日子。她完全是为了他而活着。 要真到了那一天,这儿的地产将会归谁,我是绝对不知道的。”

    “不会归小姐吗?”亚历山德罗问道。

    胡安·卡难看地笑了一声。“哈哈,要是让夫人听到你这么说就好了!” 他说。

    “说真的,小姐从莫雷诺地产上能得到足够的面包就不错了。嘿,听着, 亚历山德罗,要是你不说出去,我就把小姐的事儿告诉你。你知道她不是夫 人的亲骨肉,不是他们家的亲戚。”

    “是的,”亚历山德罗说,“玛加丽塔告诉我说,蕾蒙娜小姐只是莫雷诺 夫人的养女。”

    “养女!”胡安·卡不屑地重复了一句,“这件事里有些名堂我不知道, 永远不会知道,我在蒙特里时,奥特格纳的屋子是关着的,我不能跟他们家 任何人说话。但这一点我知道,首先收养这个姑娘的是奥特格纳夫人;关于 她的出生,还有一条丑闻呢。”

    胡安·卡要不是老眼昏花,准会从亚历山德罗的脸『色』中看出,他应该 多讲究一点措词。但他继续往下说,‘在具特格纳夫人下葬之后,我们的夫 人带着这个姑娘回来了;我敢肯定,孩子,我好几次看见夫人看着那姑娘, 好像巴不得她死掉。说起来真丢人,因为那姑娘总是像圣徒们所见过的孩子 一样漂亮和乖巧。但是血缘的烙印,血缘的烙印,孩子,是家里的一件惨痛 的事。就我所知,她的母亲是个印第安人。有一回我在小教堂里,躲在大圣 徒约瑟夫像身后,偷听到夫人这么说的。她是在跟萨尔别德拉神父说话,她 说,“要是这姑娘血管里只有一种血『液』,那就另当别论了。我不喜欢这些踉 印第安人养下的杂种。”

    要是亚历山德罗是个文明人,听到“印第安人”这几个字他准会跳起 来。到底是亚历山德罗,他反而显得更加冷静(说起来叫人难以相信),轻 轻地说,“你怎么知道她的母亲是印第安人呢?”

    胡安存心不良地又笑了起来,“哈,她的脸跟奥特格纳长得一模一样, 而那个奥特格纳,哦,整个沿海都把他的丑闻当笑柄呢,没有一个正派的女 人会跟他说话,除非看在他妻子的份上。”

    “但你不是说,那孩子是由奥特格纳夫人收养的吗?”亚历山德罗问道, 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越来越急促;愚蠢的老胡安·卡津津乐道于他的这些 流言蜚语,什么也没注意到。

    “啊,啊,我是这么说过,”他继续往下说;“事情确实是这样。你知道,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圣徒;尽管上帝知道如果她有意庇护她丈夫的小杂种的 话,她得借一个教堂才能安排得下他们。但是有这么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一 个男人抱来这个婴儿,把她留在了夫人的房间里,而她,可怜的太太,从来 没有生过孩子,一见到她就感到温暖,把孩子收养在身边,直到她去世;我 敢担保,为了让我们的夫人在她死后收养这个孩子,她可是吃了不少苦;要 不是为了让奥特格纳难堪,我想我们的夫人真巴不得那孩子马上就死掉。”

    “夫人不是待她很好吗?”亚历山德罗声音沙哑地问道。

    胡安·卡的自尊心使他对这个问题表示愤恨。“你以为莫雷诺夫人会亏 待投到她门下的人吗?”他骄傲地问道。“在所有的事情上,个姐总是跟费 利佩先生一样。我亲耳听见这是大人答应奥特格纳夫人的。”

    “这一切小姐都知道吗?”亚历山德罗问道。

    胡安·卡画着十字。“圣徒保佑,不知道!”他惊呼道。“在她还很小的 时候,有一回我在她听得见的地方说起这事,我永远不会忘记,为这事我付 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我不知道她听见了我的话;但她跑到夫人那里,问谁是她的母亲。她 说,我说她母亲不是好人,说实在的,这话我倒是说过,这不足为奇。夫人 就来找我,她说,‘胡安·卡尼托,你在我们家已很久了;但如果让我听见 你在这儿、或在这个地区的任何一个地方说起蕾蒙娜小姐的事,哪怕只有一 星半点,那你就马上给我走!’你总不会把这事说出去而让我倒霉吧,亚历 山德罗?”老人不安地说。“像我这样一个劳碌惯了的人,躺在这该死的床 上,无所事事,我可实在管不住我的舌头。”

    “不,你放心,我决不说出去,”亚历山德罗慢慢走开了。

    “来!来!”胡安叫道。“你不是打算替费利佩先生做个床放在走廊里吗, 现在怎么样了?你的意思是不是要用生皮条做?”

    “哦,我忘了,”亚历山德罗转过身来说。“是的,是用生皮条做。把生 皮条绷得紧紧的,睡在上面好处大得很;我父亲说,传教区还存在的时候, 神父们只愿题这种床,我自己更喜欢睡地上;但我父亲总是睡在生牛皮上。 他说这能使他保持身体健康。你认为我应该跟夫人说这事吗?”

    “跟费利佩先生本人说吧,”胡安说,“他说话算数。现在这儿从头到尾 都归他管;好像昨天我还把他抱在我膝盖上呢,一眨眼工夫老家伙都被『逼』上 绝路了,亚历山德罗。”

    “不,胡安·卡尼托,”亚历山德罗和善地答道。“不是这样。我父亲年 纪比你大多了,如今他管辖我们的村民还像从前一样严厉。我本人也服从他, 就像我还是个孩子似的。”

    “我倒要奇怪了,”胡安心想,“你不称你自己是孩子,那还能是什么 呢?”但他嘴里却答道,“我们可不是这样。老人可没这么受人尊敬。”

    “那可不好,”亚历山德罗答道。“我们受的教育不同。我们村里有一个 老人,比我父亲要大好多好多岁。在建造圣迭戈传教馆时,他帮着抬灰浆, 我不知道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现在他早已超过了一百岁,双目失明,傻 里傻气,风瘫在床,但他得到每一个人的照料,我们用双臂抬着他参加每一 次宗教会议,把他安置在我父亲身边。有时候他说的话十分傻,但我父亲不 准别人打断他。父亲说,冒犯老人会带来恶运。我们自己马上也会老的。”

    “啊,啊!”胡安悲伤地说。“我们一定都会有这一天的。对我来说,这 一天看来已为时不远了!”

    亚历山德罗胜目结舌,胡安·卡衡量年龄大小的标准使他深感惊讶, 就像刚才胡安对亚历山德罗表示的惊讶一样。“老人,今天你的名字应该叫 信仰。”他想;但他继续说着用生皮条做床的事。“我一下子还不能跟费利佩 先生说上话,”他说。“通常总是等他要睡时我去为他拉琴或唱歌。但是看着 他一天天这样衰弱下去,我的心情很沉重,他完全是缺少空气和阳光,我相 信,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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